《感天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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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天录-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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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饶她聪明绝顶,也想不出一个可行的妙策来。

天色渐渐黑尽,阵阵归鸦,绕林盘旋,觅求栖枝,凌茜有心冲进林中暂避,无奈被郝覆仁等轮番急攻,死命挡住,寸步难移。

她玉臂接着陶羽,肌肤间,仿佛感触到陶羽温暖的体温,甚且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跳……

她偶尔低头一瞥,陶羽正沉沉昏迷不醒,那一双澄澈如海的双膜,深深埋在睫毛之下,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以及额上几束散乱的头发,正随着她身躯的闪跃而微微飘动这个少年,与她既无亲谊,又无友情,甚至不久之前,还跟她公然为敌,她怎会为他不计万险,出手救他呢?

是什么原因?她说不出来。

但是,她此刻身在重围,心灵中却反而恬静起来,仿佛只要他就这样永远依偎在自己怀里,就算一辈子不能脱身,在她来说,她也不放在心上。

她自小在桃花岛娇生惯养,桃花神君凌祖尧年过七旬,只她一个独生女儿。平时爱如掌上明珠,除了将桃花一门武功倾囊相授以外,她如想要天上的星星,凌祖尧也会搬一把梯子,去替她摘些下来。

是以,她一时性起。要来中原走走,向飞云山庄争在武林霸业,凌祖尧虽正当走火人魔闭关潜修的当儿,也嘱令“陆家双铃”防护她远莅中原。如此任性娇纵的她,自从遇见陶羽,却突然大大转变了。

从那时候开始,武林霸业,中原风光……对她已弃如粪土,她那从未震动过的少女的心弦,从此吟出了可爱的恋之歌。

她深深陶醉在憧憬之中,因此,撇开了双铃和随侍男女,单人独骑,追随在陶羽身后……

女孩子的心是纯真无瑕的,她们太容易满足,只要那是她所爱的。

凌茜此时的心情,正是陶醉在自我满足之中,她心涉旁骛,连对敌的心思也失去了,长剑只偶尔使出一招以解救危境,大半的时间,竟用来注视怀中沉然昏睡的陶羽。

可是,在她前面的,是飞云山庄三位顶尖高手,便是全力应付,也感吃力,她如此一心二用,怎不险象环生,落在下风?

郝履仁也看出凌茜渐渐不能专心运剑,三人互相示意攻势突然猛烈起来。

凌茜驻然惊觉,奋力挥剑拆封,好容易让过一抡急攻,突然发觉自己又被迫退到马车旁边。

她蓦然一震,剑势略缓,郝履仁一刀飞来,贴着头顶掠过,堪堪没有削落她挽发的玉块。

凌茜惊出一身冷汗,尚未振剑出手,陈朋的鬼王钩又自掠地卷到,她莲足一顿。让过钩锋,迎面强风迫体,傅三槐的铜牌恍如泰山压顶,猛砸而至。

凌茜身负绝学,临危终能镇静不乱,娇躯一旋,横跨一步,只听“蓬”一声,傅三槐的铜牌砸在马车车厢上,立时劈落了一大片本块。

这一阵三招,均是险而又险,何况高手对敌,一方只要偶一失机,被敌人争去主动,必然紧接着遭到一连串这雨般的狂攻,非出全力不易挽回劣势……

就在这危机频频之际,夜色中传来一阵蹄声,转眼间,驰来一骑。

郝履仁听见蹄声,心中大喜,叫道:“本庄援手到了,休叫这丫头缓过气来,连她一并擒了回去……”

那骑马果然在车前停步,马上坐着个黑衣老妇,向战圈中扫了一眼,目中突然射出驻异之光,只见她飞快地探手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沉声喝道:“快些住手!”

郝覆仁听了一惊,扭头看去,那黑衣老妇满脸皱纹,面容木然,竟不认识,便厉声回答道:“这是飞云山庄的事,你最好少管……”

黑衣老妇喝道:“郝履仁,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扬手一抖,一溜暗红色的光华,疾射而出,“叮”然一声,端端正正嵌在马车破壁上,赫然是一块红色方牌,牌上清清楚楚写着一金色的“令”字。

郝覆仁、陈朋、傅玉槐一见那红色令牌,脸色大变,不约而同一齐收招跃退,垂首肃立道:“谨遵庄主红牌令,敬侯吩咐。”

黑衣老妇冷冷说道:“我叫你们放她离去,不准拦阻!”

郝覆仁神色一阵激动,大声道:“但这少年是本庄叛徒,老庄主曾亲下追捕令牌……”

黑衣老妇冷峻一咳,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莫非你不认识老庄主的红牌金令,见令如见庄主?”

郝履仁连忙垂首道:“在下不敢抗令,只求赐告大号称呼……”

黑衣老妇冷哼一声,道:“你不须问我是谁,反正有令在此,你敢不遵令行事吗?”

郝覆仁和陈朋、傅玉槐等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那黑衣老妇向凌茜招招手,凌茜抱着陶羽,奔到马前,那老妇翻身落马,低声对她说道:

“你骑我的马快些去吧,此地有我……”

凌茜向她点头一笑,腾身跨上马背,那老妇忽然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陶羽的面颊,低叹道:“唉!可怜的孩子……”说着,扬手一鞭,那马拨开四蹄,如飞驰去,郝履仁等竟呆若木鸡,未敢出声拦阻。

黑衣老妇怔怔地直到望不见了凌茜的人影,这才低下头来,举袖似在拭擦泪水,接着长叹一声。对郝履仁道:“你们只管取了令牌,回庄复命,老庄主决不会怪你们的……”

郝覆仁道:“尊驾不肯赐告姓名,面貌又不似本庄中人,我等回庄见了老庄主,怎能邀得庄主信任呢?”

黑衣老妇冷笑道:“我的令牌,乃庄主亲赐,难道他不知道赐给的是谁吗?你们自去复命,我还有事,后会有期!”

郝履仁方欲再问,那老妇已展开身法,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陈朋顿足道:“这妇人分明不是飞云山庄的人,她怎会弄到老庄主的红牌金令呢?”

傅三槐道:“偏是你们只认令牌,不敢得罪她,若依我脾气,连她一并擒了,押见老庄主,问她一个盗令纵放的罪名……”

郝覆仁脸色一沉,道:“我看这妇人面容木然,声音沙哑,或许她正是本庄什么人乔装的,你有这等胆量,刚才怎不抖露出来?”

陈朋走到马车边,举掌一拍,取下那面红色令牌,反覆看了一遍;道:“令牌不假,咱们不必争论,赶快回庄,等见了老庄主,一切自能了然!”

郝履仁和傅三槐默然其口,可怜三人连一匹马也没有,只得步行上路,迤逦赶回“飞云山庄”去了……

第十四章 焚心毒丸

凌茜紧搂着陶羽,纵马狂奔,铁蹄翻腾,掠过旷野荒郊,两侧的景物,一排排地向后飞退。

陶羽安静地依靠在她的怀中,呼吸沉闷而短促,对自己的遭遇,一些也不知道。

凌茜没有替他解开|穴道,因为她知道,一旦陶羽的|穴道解开,势必不好意思再这样被自已搂抱在怀中。她虽然也有少女的矜持,但此时四野无人,马背上只有他和她,这种难得的温馨,为什么不让它多停留一刻呢?

她满足地闭上眼睛,羞怯而又大胆地享受着这片刻陶醉,却未注意到此刻马后,正有一条人影,远远地跟踪而行。

那人身穿一件崭新的儒衫,施展“陆地飞腾法”,掠地飞驰,快若一缕轻烟,其速虽未必捷逾奔马,却能始终保持遥遥跟随。

他是谁?既不是郝履仁等飞云山庄高手,也不是那送令援手的神秘黑衣老妇,淡淡月色掩映之下,隐约可以看出,竟是个面目阴雲至深沉的少年。

凌茜疾驰一阵,未见郝履仁等追来,便缓缓放慢了速度,蟑首四处张望,想找一个可以容身过夜的地方,因为陶羽内伤未愈,必须设法替他治疗。

马儿奔得慢了,后面那懦衫少年也放缓脚步,默默跟踪,并不迫近。

此时,左近一片荒凉,除了山岩绝壁,没有一户人家,凌茜无奈,只得策马来到一处山壁下,轻轻跃下马背。

山壁之上,有块凸出的巨石,壁下因此形成一个浅浅山洞,洞口也有三数堆乱石,显得倒还隐蔽。

凌茜藏好坐骑,在洞里铺了些于草树叶,将陶羽安置在洞里,抬头望望,天色大约已到成灾之交。

她很想生个火堆,但又怕火光被郝履仁他们发觉,只好坐在黑暗中,伸手搭住陶羽血脉|穴道,试探他伤得如何?

陶羽的脉搏徐而不急,每一振动,几乎难以感觉出来,而且,其间速度,相差得格外长久,大异于一般常人。

凌茜芳心中浮起无限疑惑,惊诧地忖道:“从他心脉的跳动看来,真气循行,沉而有力,内经各|穴毫无滞阻,难道他年纪轻轻,生死玄关就已经打通了不成?”

她试着运起桃花门无坚不摧的“血气气功”,一股热流,透过掌心,缓缓注人陶羽的“大陵”|穴内……

果然,好的真力一进人|穴道,陶羽体内竟自然而然产生一种极强的反抗之力,那一股反抗的潜力,随着逐渐加重的冲力而增强,等到她遽然收敛功力,他体内 真力,也跟着消失散去。

凌茜暗吃一惊,从这些迹象看来,陶羽的确业已打通了生死玄关,任督舒畅,达到了练武的最高境界。

这个惊世骇俗的境界,许多武林成名人物梦寐以求,尚且无法到达,细论起来。比之桃花岛的“冲|穴御神”之法,还要高明和困难得多。

她心潮一阵激动,纤掌疾落,拍活了陶羽被制的|穴道。

陶羽微叹一声,手足蠕动,就将醒转,不想就在这时候,洞外忽然传来“嚓”地一声轻响——凌茜霍地一惊,娇躯从地上疾弹而起,错掌低叱道:“什么人?”

洞外响起一阵阴沉沉的冷笑,答道:“是我!”

随着语声,一条人影赫然出现,迎着洞口屹然而立,夜风拂动他身上儒衫,正是跟踪马后的阴霾少年。

凌茜凝目而视,见那少年约有二十岁左右,生得本不丑陋,但却在脸上涂着厚厚一层脂粉,眉尾里用乌笔描绘。穿着一件簇新儒服,肩插长剑,满身散发着香气,打扮得不伦不类,不男不女,令人作呕。

但她细看之下,却发觉这油头粉面的少年,像貌有几分相熟,好像曾在那里见过。

忽然,她扫目瞥见那少年颈下,竟悬着一根金丝,上系半牧闪闪发光的金钱,心中一动,恍然道:“啊!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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