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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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 第2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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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向要变了也真好了!我们杀上去后,到处都是黑烟,什么也看不见。一听前面有人咳嗽。人影憧憧。想也不想就和他们杀在一起。我一连砍死三四个敌人,心想:这一战的军功是跑不掉了。可谁也没想到。杀了一身血,听到隐隐约约有人哭喊:快停手,是自己人哪!你说当时能停吗?你不砍别人,别人砍你……”

“眼看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要输,我拉了身边一个弟兄躲到一大块石头下,耳朵里听得都是自己人的惨叫,心里那个难受别提了。最后,我俩跟着别人向南面撤,那心跳得跟揣了只兔子一样,到处惊恐地喊‘是自己人’。你们可别说我怕死,那真要死在敌人手里也就算了,被自己人捅个透心,冤不冤?我就使劲喊呀,嗓子都哑了。当时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到,反正又有人猛砍一团。等我跳到河里往对岸兔水,那水里都是血,腥得就想让人大吐一场。”

坐着的人都沉默了一阵,神情寂寂,良久,一人叹息说:“我堂堂靖康,几千万人,不会没人打得过他!”

“又有谁比健大将军更会用兵?!”又一个悲观的头目说。

“有的!”刚才那人盯过来,缓缓地压低声音,“的确有的!若年前在仓州呆过的弟兄,都不会不知道应西城之战!以区区两万人不到,连败数十万,单尸体便绕应西城数匝。敢问他也比不过健大将军吗?”

飞鸟接连看到头目和老兵点头,好奇地吸气,正要询问,一人横里插嘴,反驳说:“他最后不还是被大将军击破,押解至长月的途中暴毙。何况此人乃通敌卖国的大奸贼,怎能和大将军比!”

“这句话还是收回你肚子里。想必你是在年里入关的,不知道仓州军民的反应,所以才有这样的说法。”那头目回过头给了他一个轻蔑说,“大将军是击败他的吗?若不是他想让朝廷还全军将士一个清白,胜负难论!我是仓州军户,跟随大将军入关经过长月时听人说,夏侯武律听说自己的结拜兄弟都不在了,哈哈大笑两声,说了句‘师出有名,靖康可破’,立刻就举旗造反。想必你没在意,看看他们的大队人马,全军缟素。”

飞鸟的心被揪了一下,连忙换了姿势推测,这就又听到一个士兵从旁插言,证实说:“有个从庆德败退到我营的弟兄,在唐关之战前给我半张榜文擦屁股,的确是要‘报仇’。要不是被我擦屁股了,可以让大家看看。”

有人横里打岔,大声说:“可这也不能证实他比得过大将军!大将军打得仗,比你们睡女人的次数还多。胡乱拉个人,就跟大将军比。”

“他以三、四千人横扫仓州,所向无敌,被人称作铁竹黄甲军。只用短短数月便平靖流寇。收降数万狗人,使得狗人不敢东进一土!健大将军可有此功否?以数万之众抗击狗人,可曾一胜?!他一去,流寇又起,健大将军坐镇剿贼,贼却越来越多,是事实不是?!”那力主的头目冷哼反驳。

竹甲!怎么会是竹甲?!靖康军伍是只彼一家地。飞鸟一阵天旋地转,抖动的嘴巴憋也憋不住,终于曲着身子,嚎叫着去扯人家。听的入神的陈绍武连忙扯他。却被他蹬了一脚。

他扑翻食物,越席到那头目跟前。牛瞪大闹:“你骗人!他是打赢过几仗,可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头目又惊又怒,一手把他推翻,大声喝道:“你为何要这般闹腾?!不过是争谁更擅用兵而已。你家得过健大将军恩惠,我家因他老人家活命,我便是要说:健大将军远不如他。”

飞鸟丢了那人的衣襟哭。摸了一个碗,使劲扣在地下,手血从碎了粗瓷上涌出。在众人注视下,他卧在席上蠕动一番,突然翻身吐了一堆脏物,昏死过去。

陈绍武大叫声声,见掐他人中也不见醒,只好求一帮被得罪的人帮忙,和人合力,把他抬上出去救治。

等赵过赶到旁边。几个手长脚大的男人已经抬着他往营医那里去。赵过只看到飞鸟被众人搬动时掖住褂子时露出的肚皮,就成了被吓傻了的小孩,脸色苍白地发抖。

※※※

在热心的弟兄扯嚷半天后,营医才遣个徒弟露面。这徒弟见惯兵营里的是非,也就远远看了一眼。就毫不客气地向众人喊:“没伤没病。抬回去!这样想着法子装死地,我见多了。”

他也知道这话是犯人怒的,就不自觉地后退到守兵身侧,让身边地人用长杆隔离嘤嗡推攘的人们,不让他们乱闯。几个和飞鸟接触不久的汉子也不确定,回头就问以前有无发病。赵过又急又上脸。青筋冒了几回。他口舌不灵。见四处声音又响,申辩不出道理。干脆一把推了身侧的人,提了兵器越了进去。

陈绍武几个都知道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一身武艺,生怕出了事情没法向飞鸟交代,便挤偏长杆,七手八脚地抓住他往外拽。那营医的徒弟也有点武勇的心性,见赵过被几下里扯住,表现心切,押着细胳膊,抡上细腿,卷着大袍就擂,口里还“呵!”“呵!”地叫,跟只小螳螂一样地跳。

他左拳右脚,右拳左脚,上上下下打了不下十下,一抬头,面前已是狞笑,慌忙用两只拳头挡在自己的嘴前。但赵过已伸了一只手已经探在他胸襟上,把他提到身边,横里出恐吓之剑,砍在棚柱上。

棚子几乎矮了一下,不牢靠地脆响,吓得一干人从里往外跳。

“阿过!我们走!”一个不大的声音在一边响起。发汗的小营医这才越过赵过的肩膀,看到外面门板上的人喝醉了酒一样站了起来,连连谀笑,解释说:“是不是,没病,没病!我说没病了吧。”

经过半天的折腾,飞鸟早已灵魂归窍,从悲痛中幽幽转醒,一直躺在伤兵棚外的木板不动,克制了悲怨,带着侥幸细细推敲和判断。

但他终于打断赵过和众人的嚷噪,转过身,扯线木偶般往东走。

在一处无人之地,他停了下来,跪在地上。而眼角凝出的一滴热泪,顺着脸颊缓缓地流下,经过半载地弯曲,最后滞在嘴角下。

“阿过!要是我投敌,你会跟我走吗?!”他并不回头,只是凝视着远方。

被赵过挟来的小营医年纪比他们要大,颇能洞情,看了他又看赵过,先不相信他不看就知道赵过跟了上来,接着就反应过来,大惊小怪地想:怪不得装死,原来是想投敌。不知道会不会杀我灭口。

最好之办法莫过于装死吧。他确定一下,立刻在赵过推开之际,蒜头一样栽在地上。

第一部 刀花马浪 第五卷 山高经行云漠漠,冲冠一怒家国仇 第二十九节

是夜一阵快雨,似有狐狗在夜中悲鸣。

借夜雨之色,健布亲下营地,以烈酒慰劳伤溃,却发现有难眠的将士聚首谈议,稀里糊涂地抨击朝纲,顿时感觉到军心和人心不稳。他带着忧虑回到自己的指挥所——学政所在官衙,见董文带了一人候着,就询问有什么事。

两人随着征战日久,亲密无间,也无需客气。董文介绍过身边从秦纲那来的说客,向健布悲痛地说:“夏侯武律在葵头滩掘堤,在江北作壁上观的九支人马共六万大军所在之地一片沼泽……”

健布缓缓闭上眼睛,既心痛又觉得解恨。他恨恨地在心底叫了句“活该”,这就头皮发炸地说:“纲王在做什么,他就不能为我牵制一下?如今刚经过大败,在这里给敌人野战,已是一战倾国!”

来人行礼后,侃侃道:“殿下是不动则已,一动必动其要害。而若轻动,一来要强行节制各路大军,难保不被台郡王的人排斥,二来,未必能绝胜之把握。眼下,尚需将军从政局上打开局面。”

所谓的打开局面,无非是一则相当敏感的话题,健布心里一冷,突然觉得自己看错人了,当即和秦纲划分界限说:“若是兵变逼宫,岂非更乱。想都不要想!”

来人微笑不提,自顾说道:“游牧人乃部族联合,出兵打仗,不见利益则不动。如今夏侯武律因报仇心切和全局需要,不能有效划分战利品,人心必有不稳。又因入夏后天气湿热,奔战疲病,水土不服之苦,势衰图穷,锐气已失。此时形势已经渐渐逆转。需做的是在逐渐起火的干柴上浇油,让火势转大。”

“原先的辖兵精锐被冷处。而阿部,狗人都有勤王之请。将军何不用之?若将军调一切可用之兵,再在政局上突破,正符合了‘上兵伐谋’一说,到那时,此战已不战先胜。”

健布听他这般游说,好似听痴人说梦,不悦地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主子的意思?这也是可用之兵!”

“将军虽然善战,然此战推到长月之势已成。”来人边说边扯过桌上地图。以手指划道,“此时将军屯于此地。无险无阻,怕是抵挡不住敌人全力攻打,即使一时能够抵挡,敌人可分出兵力向侧下移动,截摁水路渡口,陷关中为绝地。若不能妥处外藩,将使数万大军耗在仓州,内不能救援,外御三面之敌,是为亡国下策。”

健布诧异,尚不相信秦纲会有这般见地,但还是狞笑道:“这是你想的,不是纲王的意思。你又怎么知道我不能在此地一战败贼?”

董文还是第一次见健布有如此表情,心跳不由急剧加速,不禁为来人担心。他转过头。见来人半点不惧,直勾勾看住健布不放,眼中还冒着火花,更是在心底暗叫:“我知你为故上司之缘故,对将军颇为不满。却也不该这般游说,白白耗费王爷的一番心血!”

窒息的压势在室内上升,来人一字一顿的声音清越无比:“调练此军者对官兵的熟悉不下于将军,善战也不下于将军。将军若无前败,定可使人信服!而此刻,却也不是小看将军。不说什么知己知彼。

怕您连夏侯武律何故来攻都不清楚,又如何克敌制胜?”

“冒昧地问一句。将军可知道敌方大将何人,兵力之数?”来人戏谑地问,“恐怕连不少士兵们都知道,你可知道?!”

健布再也忍不下,牙关都在激动地跳动,他森森一笑,问:“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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