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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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汉-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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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此时,钱青健忽然仰头惨叫,谢曜被他声音一惊,只见钱青健心口插着一支透骨钉。原来叶方涛残疾以后,轮椅扶手两侧装上暗器,他紧急之下催动机关,钱青健不幸中招。

申屠行冲爆喝一声,便要上前同叶方涛拼命,谢曜再不隐藏身形,忙上前将他一把拦住,道:“行冲!”申屠行冲闻言愣了愣,转过头见是谢曜,眼睛一红,伸手扑他身上,失声道:“叔叔!”

丁跃三步并作两步也上前抱着谢曜,大喊:“叔叔你可来了,把这个赌输不认账瘸腿狗东西打个落花流水,爹妈不认!”他一生混迹市井,学了不少骂人脏话,谢曜此时却无暇说他,转身将钱青健扶起来,伸手点住|穴道止血。

“啊哟!忘玄大师,你怎么也来这里啦?”人群中钻出一白面瘦子,朝谢曜拱手,“前两日陆庄主大婚,下也是座上宾客,目睹大师风采,本想与大师攀谈几句,不料告知大师离开,惭愧惭愧。”

叶方涛看了眼谢曜,道:“二哥,这便是你口中大理天龙寺高僧?”

白面瘦子微微一笑:“不错,忘玄大师武艺精湛,为人仗义,是大大前辈高人。”叶方涛平时对别人话听不进去,但却十分听他二哥,朝谢曜恭维道:“既如此,下也想和大师交个朋友。”

谢曜拂袖,冷然道:“暗箭伤人者,何必同我结交。”

叶方涛脸上一阵青白,暗怒发作:“江湖上暗箭伤人多了,也不见得人人都想巴结!”

“嗯,这种人若有自知之明也算难得。”

白面瘦子见两人话不投机,忙出来当和事老,他见识过谢曜武功,心存忌惮,忙对谢曜道:“忘玄大师为人正派,看不惯这等行径。但到底是命重要,叶左使当年受奸人所害,双腿不便,怕今后行走江湖再遇到那等邪恶之辈,不得不出此下策。黄河帮早些年黄河流域是出了名江洋大盗,天星派下手除去,也算好事一桩啊!”

谢曜听他提到那件事,心神一晃。

黄河四鬼拦路抢劫,沙通天等人投效金国,确算不得好人。但叶方涛出手卑鄙,又哪算得上正派作为?江湖上恩恩怨怨,何为善,何为恶,两难清。

谢曜回过神来,叶方涛和那白面瘦子已携众弟子告辞走远。

申屠行冲和丁跃将钱青健扶起,大声道:“叔叔,给师父找大夫罢!”那透骨钉上沾有砒霜,钱青健自知命不久矣。不知是否回光返照,他一瞧谢曜侧颜,竟脱口道:“是你!是你!”

申屠行冲捉住他凌空乱挥手,问:“师父,你说甚么啊?”

钱青健紧紧盯着谢曜,半晌长舒一口浊气,低下头道:“当初我等那般害你,你是要来报仇了?黄河帮而今只我一人,活得猪狗不如,你下手倒是给我一个痛!”

谢曜听他此话,心摇摇如悬旌,想到少时自己流落江湖,第一个遇见江湖险恶之辈便是黄河四鬼,但后来漂泊四方,才发现比起他们险恶大有人,如此一想,黄河四鬼竟也称不得“罪大恶极”。

他叹息道:“当初那些事我已忘了大半,怎会找你寻仇。”

钱青健闻言一怔,瞧他神色悲怆,心有感触,大声说:“好!你是一条好汉!反正师兄们都死了,我马上也要去黄泉与他们相会,生前事休提,咱们一泯恩仇罢!”

谢曜喊了颔首,道了个“好”字。

钱青健这才露出释然笑容,对申屠行冲道:“我其实压根儿没有将你当做徒弟,以前那是骗吃骗喝来着,但你小子心地踏实,我也喜欢得很,但此后是再也无法传你功夫啦。”他说罢顿了一顿,缓了缓气,凑近申屠行冲耳边,悄声道,“这和尚心好,你求他做你真正师父,保证不亏!”

“甚……甚么?”申屠行冲愣愣看向钱青健,却见他嘴角带笑,表情凝固。

丁跃伸手摸了摸他鼻息,退后两步,说:“死了。”申屠行冲擦了擦眼角,却始终不哭,他忍声道:“叔叔,怎么办?”

谢曜见得故人亡去,心中亦是复杂难言。秋风瑟瑟,难掩孤寂,他摆了摆手,倦然道:“好好葬了。”

第128章 山1水有路

三人将钱青健埋一株柳树下,申屠行冲还专程为他立了块碑,但却没碑上书写任何。

申屠行冲坟前默立半晌,声如蚊呐:“叔叔,我师父真是一个大恶人么?”

谢曜看他一眼,反问道:“他对你如何?”

申屠行冲答说:“师父经常向我要银子赌钱,但从没有吼过我。即使我几天学不会三招,他也不责骂半句。有时我读书读困了,他便偷偷翻窗进来,给我糖葫芦吃。”

“钱青健早年黄河一带横行霸道,抢劫掳掠,便是同我也有过节,外人眼中固然是坏人,你眼中却是一个好师父,可对?”

申屠行冲垂首道:“……对。”

谢曜微微颔首:“既如此,别人如何评判,你不必放心上。”

申屠行冲抬头看他,想起钱青健临死前那番话,早谢曜从火场中将他救下,他心中便对其仰慕无比,只觉天下间再没有人比得上这位叔叔。申屠行冲鼓足勇气,忽然大步踏上前,双膝一曲,道:“叔叔,求你收我为徒罢!”

丁跃本旁边拨弄柳枝,蓦然听到申屠行冲此话,忙也跪地上,大声说:“还有我!还有我!”

谢曜生平从未收过徒弟,侧身避开,蹙眉道:“你们起来。”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反而往前跪了几步,丁跃忙往地上叩首:“叔叔,我们都是孤儿,蒙你相救大难不死,你好人做到底,就留我们身边做牛做马伺候您!”申屠行冲也跟着磕头,力气比丁跃还大上几倍:“我们跟你学功夫,灭蒙古,灭金国,聚豪义之士,行天地正道!”

“胡闹!”谢曜微一拂袖,二人全身不由自主便被拉了起来。

申屠行冲抬起头来,额头已经破皮,他虎目含泪,颤声问:“叔叔,你……你是觉得我二人资质太差,不成器么?”

谢曜瞧他模样,心中一软,不禁放柔语气,叹然道:“我何德何能?师者传道受业解惑,而我连自己惑都未能解开,如何能教你们?”他独行千里,着实不习惯与人相处,有多少前车之鉴警告他切莫动任何感情,虽对外行侠仗义,但任何人都不能接近他生活,平和态度下,一层寒霜将心包裹严严实实。

两个孩子年岁尚小,哪晓得这些心事,谢曜于他们好比一根浮木,万万不会放手,当下又直挺挺跪谢曜面前。

谢曜看着两个幼子一片纯真诚挚,掩袖中手指不禁微微发抖,像怕是被人发现什么,他倏然转身,冷然道:“你们愿跪便跪!”话音未绝,人已行出百步开外。

“叔叔!叔叔……”

谢曜一口气奔出不知多远,身后二子嗓音渐渐不察。

他怔然而立,惊觉来到一处断崖,天际白云流动,却愈发扰乱心神,他抬手一拳砸向身旁树干,只听“咔擦”一声,碗口粗大树拦腰折断。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知不觉害怕别人接近,害怕任何想跟他身侧人。不管是他师父,他母亲,还是她妻子,这些本该和他一生相随人啊,通通他好年华撒手而去。

难道雨夜那晚,他便已经被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精力,不得不披着佛家超脱红尘壳,了却三千烦恼丝,而将自己心事掩藏,用淡漠眼,暗中恐惧世间一切。

是不是?是不是!谢曜心中质问自己,他越想越怒,越想越急,他双手紧握成拳,胳膊上肌肉坟起,挂颈脖上念珠似乎已经压制不住他胸腔中几欲冲破桎梏心魔!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一生行善积德,却落不得好人好报?

怒世道无情,怒苍天无眼,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谢曜再也抑制不住满腔激愤,仰天长啸,内力控制不住磅礴宣泄,四下里劲风如刀飞沙走石,这一声长啸吼天喝月,直让天地为之色变。鹰飞长空,被他内力一震,空中哀鸣一叫,扑棱棱坠下悬崖。

但正是这一声哀鸣,仿佛破云出月,拂来一阵清风。谢曜又想起涅槃炉中天书清澈声音,对他一一讲述故事,高山巅上,日月同辉。他脑海中瞬时黑暗里炸开一束烟花,丹田处生那股混沌之气,有条不紊将周身散乱内力归集一处,四周劲风消失,谢曜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双膝一软,跪地上。

谢曜缓过神,手忙脚乱取下脖间佛珠,闭眼念了一段清心咒,待心态彻底平和,再睁开眼看这天地,不由得一阵后怕。

若不是关键时刻心智未失,怕是要走火入魔,死无葬身之地。可是心底那份难过却兀自停留,虽说方才乃是魔性失常,但不得不承认那是他曾念叨过无数遍话语,他用念珠束缚自己本心,束缚自己行为,却失去了真正自我,忘记初衷是什么。

是谁曾满怀抱负,许下“荡天下不平事”志向?惨遭变故后,渐入迷途,将志向与理想当做一种负担,怎么也拾不回当初那份热血激昂心情。

思及此,谢曜不禁黯然神伤,原来他恨怨从未放下,只是隐忍太深,连自己也瞒过了。

他正沉浸悲痛中,忽听身后一点轻响,这声音极其轻微,非武功其之上人不能察觉,百步以内必有武功极高之人来到。

谢曜也不转身,而是慢条斯理将佛珠戴上,面对悬崖深谷蓝天白云,双手合十,淡定入禅。

过了不知多久,到底是身后人定力不如他,有人夹杂内力送话来:“方才是不是你这里鬼吼鬼叫?”这内力端得浑厚,若不是谢曜武功已近臻化,非得五脏受损不可。

那人问完,却没有回应,不得不从树后转出。他看向谢曜,眼神不由一亮,只见那和尚临风而坐,衣袂飘飞,阳光将他周身镀上一层金光,真如画中九天圣僧。

“大师武功倒好,天下间被洪七一喝之人却能充耳未闻,实属罕见。”

来人一张长方脸,颏下微须,粗手大脚,身上衣服东一块西一块打满了补丁,却是干净整洁,手里拿著一根竹棍,背上负个朱红漆大葫芦,正是九指神丐洪七公。

他尊称一句大师,又谢曜面前自称“洪七”,乃佩服他武艺;谢曜一张脸满是疤痕,看不出年纪,洪七公还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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