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轻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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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轻风-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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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轻风愣住,半晌才想到扒开她的小手,问道:“你从哪里知道的?”
  曳儿咬了咬唇,“你说我大了嘛,我有耳朵,会自己听,以往在市集茶楼,常常听到风家找女儿的消息。”
  “那你怎知找的是你?”当年她才三岁,怎会记得自己从哪里来?
  “泓泉哥哥上次来,偷偷和我说的。”
  尚轻风叹了口气,当初他带着曳儿回家住了一段日子,爹娘得知情况,让他把小丫头送回去,他虽然答应了,却终是不舍,干脆就带着曳儿悄悄在南阳住下,家中只有泓泉知道,偶尔会来看一看。
  也罢,告诉了她更好,免得他再费尽口舌解释,他现在可没什么力气啊,唉,好想睡!
  “曳儿,你怪不怪我害你那么多年都见不到爹娘?”他抚抚她的鬓边,柔声道。
  “我有干爹就够了,是真的。”她也伸出小手,去摸他的鬓角。
  尚轻风垂下眸子,“可是你爹娘很想你……”
  “他们有两个女儿,一个在外头,一个在身边,就算想外头那个,家里还有一个能天天看到,但是干爹却只有我一个。”
  尚轻风“哧”地一笑道:“我不是你爹爹,你应叫我大哥,依我的年纪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女儿。”
  她不语,小手滑上他的脸,凝视了好一会儿,才道:“干爹,你笑起来真好看!”
  “你这丫头懂得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他喃喃地道,感觉眼皮越来越沉。
  “你不要睡啊!”曳儿恼叫,捏住他的耳垂拉呀拉地。
  “可是我好困!”尚轻风哀怨地将脸埋进枕中。
  “那你要是不醒怎么办?”用力把他的头从枕中挖出来,干脆抱进自己怀里,曳儿有些害怕地不肯放手。
  “怎么会?你这丫头干什么咒我?”好幸福!尚轻风满足地嗅着她身上还未完全褪去的|乳香。
  “真的?”
  “真的!真的!”他哀叫,“好曳儿,你让我睡觉好不好?”
  “不嘛!不嘛!”曳儿学他,软软的声音好听至极,“好干爹,你陪我说话好不好?”
  “小夜猫,你不睡也别拖着我啊,明天我起晚了,谁煮饭给你吃?”
  “我煮好了。”
  “天哪,那我不如现在就死掉算了!”
  “干爹,你好可恶哦!”
  “曳儿,你都不乖……”
  小小的山间木屋里,一缕温暖的灯光透出门外,映得沁凉的夜色也暖意融融起来。两个声音,一个无奈,一个娇软,伴着偶尔响起的笑声,在山中的深夜里,悠悠不绝。
  江苏吴县西郊树林。
  狩猎用的小屋内,传出小女孩哀求的声音:“干爹,你开门让我见见你好不好?”
  长衫广袖的年轻人站在门外,柔声道:“曳儿,你乖,好好练功,我等着你救命哪!”
  “可是,练这套武功为什么不能见你?”小女孩的哭意越来越浓,“干爹,我好想你!”
  尚轻风努力抑住心软,这半年多来,为躲避阎氏兄弟,他带着曳儿大江南北地到处走,如今阎小弟已死,阎大哥被六扇门的捕头捉了去,终于可以安下心给曳儿施摄魂术了。
  本来半年前,他就要送曳儿回风家,没想到小丫头坚决不肯,说就算回去,她也要溜出来寻他。他哄也哄不住,骂又舍不得,只得干脆一了百了,决定在她身上施用摄魂术。
  “摄魂术”名虽像是一种巫术,实际却属医学,以药物结合,施以针灸麻醉,令人脑中产生影像或遗忘某些人事。
  他将风老爷子、兰氏夫妇、兰瑶及其师兄弟一一绘制成像,挂在屋内,让曳儿每日观瞧,令她脑中逐渐有了这些人的影像,再以教她武功助自己驱毒为名,将她与自己隔绝,渐渐疏远,避不见面,请附近农家大婶每日送来饭菜,在饮食中施以药物,令她逐渐遗忘过去,自己则只偶尔来一次,哄她安心,以后会更加少来,仅在她睡着时才忍不住偷偷进去瞧上一瞧,再运以针灸。施此摄魂术,使她对家人印象日深,而把过去这七年的一点一滴忘掉。
  他知道这种做法不易,但也别无他法。谁叫他当初年少轻狂,做事不思后果,以后又犹犹豫豫,不立下决心,弄得他现在每听到小丫头一声哀求,心里都痛如刀割。
  “曳儿,练这套武功绝不可分心动念,所以我不能见你,如果你不练,我就死定啦!你是要想我一时还是要想我一世?”他几乎是咬着牙在骗她了。
  最好……她一生一世也想不起他这个人!
  “我练!我练!”小屋里,年幼的小女孩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屋外,年轻人紧握着拳,几乎不能自抑。
  “好乖,我最喜欢曳儿了,一辈子都不变……”
  一辈子不变!
  就算她忘得一干二净、完完全全,只当从来不曾遇见、不曾依恋,他也不改变……
  三个月后——
  美丽的妇人晨起梳妆,挚爱的夫君站在她身后,笨手笨脚地为她整理发饰,她对着镜子中的人影婿然一笑,忽然想起她多年未见的小女儿,不禁幽幽叹了口气。
  “又想曳儿了?”
  “嗯。”她回身握住夫君的手,轻声道:“不过也不要紧,轻风那孩子很疼曳儿,绝不会亏待她。”
  “可是,好歹来个信儿啊,都不知他们过得怎么样?”兰豪杰有些抱怨地咕哝着。
  兰夫人又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忽听得窗棂被轻叩两下,不禁有些疑惑。瑶儿新寡,心情不好,绝不会这么早起床,其余弟子恐怕也还在练武场习武,她又不用下人早晨来服侍,那么,会是何人?况且不是敲门而是敲窗?
  与夫君对视一眼,她轻移莲步来到门前,刚打开房门,就吃了一惊:一个身裹棉被的小小女孩躺在阶前,睡得极熟,旁边有个小包袱,上用石块压着张字条。她又惊又疑地拾起字条迅速扫了一遍,双手立刻轻颤起来,又赶紧解开小包袱。里边是一套幼童旧衣,正是当年小女儿离家时穿的那一套。
  “怎么了?”兰豪杰跟出门,站到她身边,奇道:“这小女娃是哪儿来的?”
  “天哪天哪!”兰夫人喃喃地道,泪水夺眶而出,“轻风把曳儿送回来了!”
  “什么?”兰豪杰大吼一声,引得恰好经过院门的众弟子纷纷奔了进来。
  “师父,师娘,出了什么事?”
  各弟子瞧见阶前的小女孩,不由得七嘴八舌起来。
  “咦,长得好可爱,好像瑶师妹小时候一样。”
  “去!她哪有瑶师妹好看,不过……呃,是很可爱啦!”
  “别吵了,没看师娘这么难过?不会是师父偷偷在外头……哎哟,谁打我?”
  “呸,你少胡说八道!”
  小女娃被嘈杂的声音吵醒,慢慢坐起来,小手揉了揉眼睛,瞧见兰夫人,不由脱口而出:“娘?”
  兰夫人又是一阵惊讶,她止了泪,蹲下身看着小女孩,“曳儿,你认得娘?”
  小女孩有些糊涂地搔了搔头,咕哝着:“我认得啊,不过,好像又有点生,是哪里不对呢?”
  “那我呢?”兰豪杰也蹲下身。
  “爹!”仍是脱口而出。
  兰豪杰立刻感动得一塌糊涂,“对对,我是你爹!”
  “是曳儿?不会吧!”
  “呃……她都这么大了?”
  “是尚大哥把她送回来的吗?”
  “哼,他会那么好心……哎哟,谁又打我?岳师妹,你成了亲后怎么变得凶了?唉,江师兄要吃苦喽!哎哎哎,别打了,我不说了还不成?”
  “曳儿,你认不认得我们?”
  小女孩歪着小脸,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地,一个一个地数过去:“江师兄、余师兄、岳师姐、郑师兄,奇怪,怎么好像跟我记的不大一样?”
  “我们才奇怪咧,你又没见过我们,怎么会认得这么清?”
  小女孩蹙着小眉头,脑子里有些糊里糊涂的,似乎应该记得什么,偏生在脑里一闪即逝,却捉不到头绪。
  是什么人?还是什么事?她拼命要回想起,却终是失败。
  “我不要忘啊!”
  她苦恼地敲敲头,知道那是在她心里极重要的,绝对绝对不可以失去的,可是偏偏模糊得记不清。
  忽然,她的目光停在高墙的某一处,那里有一双凝视的眼,静静地望着她,眸光凝止不动,好像有什么正款款流泻出,让她感受到一片如海般深的疼爱与宠溺。
  她张了张口,却叫不出声。
  那双眼中泛起不舍与怜惜的波澜,最终被释怀与洒脱的笑意取代,然后,她只眨了一下眼,那眸光就消失不见了,像是一抹划过夜空的流光,才想铭记于心,却转眼就错失了。
  一滴眼泪落在她的小手上,她有些疑惑,是谁的泪滴下来?可是,没有多想,更多更大颗的泪珠已经滚落上衣襟,嗓子又胀又疼,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一咧嘴——
  “喂喂,她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凶?刚才是谁手不老实,偷偷捏她,是你?还是你?”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围着小女娃团团转,无奈且无措地看她哇哇大哭,直到她哭得抽气,哭得哑嗓,却还是哄不停。
  “你们—大早吵什么?”怒气冲冲的少妇冲进院内,即使戴着孝,仍掩不住她的天生丽质。
  “瑶师姐,你来得正好,尚大哥把曳儿送回来了!”
  “什么?”少妇心头一震,立刻拨开人群,看见坐在台阶前哭得泣不成声的小女孩。下一瞬间,她立即跃上房顶,尖声高呼:“尚轻风,你在哪里,快给我滚出来!”
  没有人回应。
  她心头怦怦急跳,一张娇美的脸涨得通红,顺手用衣袖抹了下眼,奇怪,哪里来的水?
  “尚轻风,你快给我滚出来!”她嘶声叫道。晨风呼啸而过,将她的声音湮没在风声里,飘散无踪。
  “尚轻风——”
  悠悠飘过耳际的,是谁的笑?开怀而爽朗,依稀在多年前听过?还是梦里似曾相逢?
  “谁在笑?”她怒叫。
  “啊?没有没有,谁也没笑。”黝黑的青年忙仰头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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