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菊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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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菊者迷-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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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鹿苍冥没反应,下颚抽搐著,死死地瞪著鹿平。
  雨声越来越大,远远还听到轰隆隆的雷响。
  “谁让她走的?!”他问得阴沉沉、低颤颤。“我没有要她走!”
  “明明就是您,夫人哭得好伤心,大伙儿都听见……”被主子的利眼一瞪,后头的指控自动消音。
  他是被她示爱的言词震住了,思绪紊乱不堪,只想独自清静,才会叫她滚出视线之外,并不是要她滚出鹿王府。这个该死的女人泄漏了底细,捅了这么大的楼子,还天真地以为他会放她干休,由著她全身而退吗?!
  雷轰隆巨响,闪电陡地划破天际,像受到鼓舞一般,雨声劈哩啪啦大作。
  他抬头仰望,神经整个紧绷起来。这种鬼天气,雨势急猛不歇,她能去哪里?!该死的女人,要这么折磨人才高兴吗?!
  “她一个人往哪个方向去了?有没有人瞧见?”没时间命人备马,他边问著,边匆匆赶往马厩,心快要跳出喉头。
  鹿敬急忙跟著,嘴巴也没停,“夫人不是一个人,她哭著跑出去后,五爷跟在她身后也追了出去,喔,对啦!还有鹿平也跟出去了。我以为他会带著夫人和五爷一起回来,可现下都过去三个多时辰了,还没见著人影儿……”
  鹿苍冥步伐猛地一顿,两道眉纠结再纠结,双目都要冒出火来。
  “为什么没来告诉我?!”
  “您、您关在房里生气啊……”真是伴君如伴虎,怎么做都不对。
  该死!该死!该死!流利的诅咒连番而出,鹿苍冥双手又紧握成拳,胸膛剧烈起伏,几要撑破衣衫,最后终于扬声大吼,盖过远方雷鸣——
  “把人召集过来,一定要找到他们!”
  “嫂子,已经三个多时辰,天都黑了,你要走到哪里去啊?雨越来越大,咱们回去好不好?爷爷肯定醒了,他醒来若没瞧见你,那可怎么办?!”鹿皓皓丢开伞,两手圈在嘴边嚷著。这等阵仗的雨,撑不撑伞已没什么差别,一样会被淋成落汤鸡。
  最前方,边走边拭脸的女子不知第几回转头,带著挺重的鼻音喊著——
  “别管我,跟什么跟,你回去啦!”
  “那怎么行?!要回去咱们一块儿回去,你不要再走了,已经走了好几里路了,腿不酸、身子不累吗?”他腿好酸,身子也好累。抬头瞧瞧这雨,唉,苦命喔……
  “你一句话都没说就私自跑出来,大哥要担心的。哎啊,夫妻间吵嘴是常有的事,又没啥儿大不了,人说床头吵、床尾和,越吵感情越甜,现在大哥肯定焦急死了,你快跟我回去啦!乖,好不好?别闹别扭啦……”天啊!救救他吧。要不,就下道雷劈昏他吧,真的累死人……
  脸上分不清是雨是泪,淡菊抬起衣袖拭著脸颊,可是衣袖早被雨水淋得湿答答的,头发乱七八糟地黏在颈上和颊上,而身子好冷,心也好冷,她发觉双腿好像麻痹了,只随著意识动著,迈开一个又一个的步伐,该往哪儿去?又能往哪里去?在这幽暗而伤心的雨夜中,四周全是方向,也全都不是方向。
  “不要提你大哥!”吼了一句,她难过到了极处,边走边哭又边嚷著:“我和他不可能的……他恨死我、恨死我了!我、我……呜呜呜呜……他不相信我的话,不相信我心里有他,他有安契儿当心上人,从来没喜欢过我,是我逼他娶我的,他叫我滚……”
  “没有没有,大哥没喜欢安契儿,他娶了你,当然是喜欢你啦。唉唉唉,你们到底怎么啦?!”鹿皓皓忍不住翻白眼,说得口干舌燥,索性张开嘴喝下几口雨水。他转头,挺不满地瞪著尾随在后、骑在马背上的鹿平——
  “你倒是说说话啊!要你拦她你不拦,只会愣愣地跟著,半句也不吭声,快帮我把她劝回去啊!”为什么跟来的不是腾济儿?换作是他,肯定能帮上忙的。
  人家夫妻吵架,自己当哪门子的和事佬啊?唉……命好苦。
  鹿平向来面无表情,雨点打在脸上,他不闪不躲也不遮,两眼直勾勾地瞪著走在最前头的淡菊,冷冷掀唇——
  “她说爷亲口叫她走……爷不可能放她走的。”他之所以随淡菊出来,一是因为鹿皓皓也跟了出来,他有责任保护五爷,另一原因则是为了监视淡菊。
  虽已查知她的底细,可主子在发了顿惊天动地的怒气后,却未进一步下达命令。她是敌非友,来白苗鹿王府是为了当卧底,既已揪出她的狐狸尾巴,按理该拘禁起来,从她口中应能套出不少消息。
  但她却痛哭著走出鹿王府大门,说是爷赶她走。
  鹿平不知王子意欲如何,只单纯地认为不该放走东霖奸细;再者,这个秘密该由鹿苍冥决定公开与否,在事情尚未明确之前,淡菊的身分仍是主子的夫人,是鹿王府的当家主母,他不能无礼,只能消极地监视著。
  “瞧,嫂子,连鹿平也这么认为,大哥不可能放你走的。”鹿皓皓猛点头,又抽空和鹿平打商量:“你马儿让我骑一下成不成?想我一介书生,冒著风雨走这么远的路,再不停会儿,都要断气了。”
  “我的马会认人,五爷还是别骑的好。”无视于攀附在大腿上的一双手。
  “喔,你很不够意思耶——”
  “啊——”
  鹿皓皓指著鹿平才想抱怨几句,前头的淡菊却迳自往前走,可饶是她习过武、身子较寻常姑娘强健,这会儿在大雨中走了这么远的路,衣衫既薄又湿,脚下一个颠簸,人便整个跌在泥地上,狼狈不堪。
  “嫂子?!”鹿皓皓连忙跑上前,本来是要英雄救美、安慰安慰她的,没想到才跑出三步,双腿便打结似的绊著了自己,竟也跟著摔跤,“哎呀——”一声叫喊,已咚咚咚地滚到淡菊身边,从头到脚裹了浑身泥。
  “皓皓?!”淡菊瞪大眼瞧著面前的泥人,一时间竟忘了掉泪。“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皓皓,你的嘴巴、眼睛和鼻子在哪里?我找不到……”那声音听起来好似又快哭了。
  “噗噗噗——”抹掉嘴边和眼皮上的泥,他终于开口说话:“嫂子,那是我的后脑勺啦。哇……瞧,都是你害的啦!我不成了,我好累,再不回去就要死在这儿了,嫂子嫂子,我要累死了……”道完,他一颗头裁在她肩上。
  “什么死不死的,胡说!皓皓?!”淡菊吓了一大跳,连忙揽住他的头,却见他两眼已经闭起,呼吸一下长一下短,唇色发白。“鹿平,你快来!鹿平……”她焦急喊著,“快带五爷回去,别再教他淋雨了。快不来帮忙,我自己一个没法儿扛他上马呀!”
  “你一起回去?”他静静问,眼角瞄见那个理应晕得不省人事的鹿皓皓想打喷嚏、又得拚命忍住的怪样。
  “我不回去。”淡菊瞪向他,倔强又难过地道:“我的事你肯定是一清二楚了,但我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他生气,赶我走,我走就是了,还回去干什么?”
  她对他说出心里话,他不相信,那……那就算了。她鹿淡菊提得起、放得下,不会难过太久的,一定、一定不会难过太久……噢,不对,她不再是鹿淡菊。这算是休妻吧?连姓氏也被收回了,从此,她只是淡菊,姓什么都无所谓了。想到这一点,再难逞强,心如中巨槌,好痛……好难受……
  “你把皓皓带回去,别理会我。”她深吸了口气,头一甩,让鹿皓皓躺倒在地,又起身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第二盏茶的时间也过去了,跟著第三盏茶的时间——
  “五爷,您再不起来,夫人就要不见踪影了。”
  “哇——”鹿皓皓弹跳起来,满脸泥泞越擦越多,哭丧著脸道:“她真把我撇下不管,呜呜呜呜~~还说什么长嫂如母,当人家娘的怎么可以随意遗弃孩儿?呜呜呜~~狠心啦……”
  鹿平没理会他,双目锐利地眯了眯,眼前雨势狂猛,幽暗中,耳际传来隆隆水声。“再过去就到河岸了。”
  不好!
  忽地,似思及什么,他脸色陡然僵硬,一把捉住鹿皓皓的衣领,提将起来,“坐稳了,五爷。”话还没说清,马匹已冲向前去。
  “哇——”鹿皓皓反射性地抱住他腰际,犹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鹿平策马奔近河岸,河水暴涨,水位比平时高出许多,汹涌势急,由上游冲下不少树木上石。
  “夫人,快回头!”见淡菊竟无视底下的滚滚河水,固执地踏上那座摇摇欲坠的索桥,他语气变得十分严厉。
  “嫂子,危险啊!”鹿皓皓急得大叫。
  淡菊回头瞪了一眼,见鹿皓皓好端端地坐在马背上,怔了怔,这才明白他刚刚根本是装的。咬咬唇,小脸倔强地偏开,硬是往桥上而去。
  “鹿平,快想想办法!要不就跟过去,要不……咱们把她挟回王府。你选一个。”
  “挟她回去。”说话的同时,鹿平双腿一夹,马匹跟著跑上索桥。
  他伸出一臂本欲像抓鹿皓皓那样将淡菊提起,可手指还没碰到她的后领,忽地一阵天摇地晃,隆隆水声淹盖了一切,索桥竟在这瞬间从中断裂,下一刻,三人连同一匹马全摔进水里——
  不!
  鹿苍冥率众赶到时,映入眼中的便是这教人心惊肉跳的一幕。
  “啊——噗噗噗……”
  “噗噗……哇——”
  “嘶——”
  水势大又急,带著他们游走,一路上摩擦冲撞。
  鹿平跨下的骏马到底不同,长声嘶鸣,两排大板牙紧紧咬住主人的衣襟,四蹄奋力住岸上撑跃,竟是安全地将鹿平拖上河岸。
  “爷,快!咳咳咳……夫人和五爷还在水里——咳咳……”他单膝跪在地上,捂著胸口,用力地咳出水来。
  鹿苍冥简直快疯了。
  河面汹涌,雨声和水声隆隆不绝于耳,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瞧不清。他策马沿岸奔驰,双目来来回回地梭巡,怎么也看不到想见的人。这水流挟万马奔腾之势,力道如此之强,连屋舍桥梁都能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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