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越国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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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越国诏-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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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恤,你说我怎么问? 罢了,是我太傻,连王后有身都不知道,还出去巡游。如今王位也丢了,妻子也没有了。我什么都不管,什么也不问,只等着牧发落我。”

  “本来,越西君想还位给你……我力阻了。”

  吕赢望了望赵无恤:“你有什么用,你只是个将军。朝中那帮老头啊,一个个都觉得小牧才是做国君的材料。而我只是个废物!”他冷哼一声,“我算看明白了,这行越本来就不该归我,别推来推去,省得再搞一次废君国诏!说什么七颗星的天命,中兴大治,我母亲可真会骗人……其实小牧更像先王,才能品行都十足可靠,当初又为什么要鬼迷心窍呢……”他说着说着,心中已酸楚难忍,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黑暗里垂泪,除了赵无恤谁也看不见。

  赵无恤走到床前,他伸出手去碰到了吕赢的肩膀。

  吕赢肩膀一颤,却没有躲避。他只是努力压抑自己的悲情,平稳声音道:“接下去恐怕我要给软禁起来,当初我向你说过的,若被软禁,不如死了。”

  赵无恤道:“等朝中平静,我就请辞大司马之位,然后和你一道回桑丘去。”

  吕赢摇了摇头:“没想到将军比我还天真。你不想一想到底谁接二连三要我性命,那人不罢休,我能活着到桑丘么?”

  赵无恤的手在吕赢的肩头紧了紧:“我说过,有我在,你便不会死。”

  吕赢呵呵一笑,突然道:“怕只怕将军自己性命难保!”那声音虽然柔美,可是完全如冰下流水,冷冷的淌过,吕赢再抬头,神色已经变化。

  “翕!”

  “赵无恤,没想到你这样蠢,竟然保吕牧而不保吕赢。”

  “我是为了救他,若吕赢再登位,这一次想废他,非杀了他不可了……到那时候,我也保不住他性命。”

  “来不及了;他自己种下的祸根,就要自己承担。纵然你拼死回护,能挡住这暗中而来的歹意吗?惟有扫平这一切障碍,让吕赢再为国君。才能保你和他逍遥快活!”

  

  翕回身,从桌上取过两份书简:“将军看一看罢,吕赢之生死,由你而决定。”

  赵无恤见是百官联名起书,洋洋洒洒吕赢所犯之罪,三年中一切荒唐,如今写满长卷;光是陈说,就已触目惊心。

  赵无恤看得手指冰冷,吕赢是个罪大恶极的人啊!依他荼毒国家之罪过,纵使是软禁也已经是恩典了。

  翕在赵无恤面前,狠狠地掼下那份请愿的书简,“这是明日在朝堂上,大司寇要呈交的谏书,兄弟情深,骨肉至亲?吕牧已经是一国之君,你猜他如何对待吕赢?”翕那冷冰冰的言语,刺透赵无恤的心。

  “杀吕牧,扶吕赢,赵无恤你有什么好犹豫的,如今兵权皆在你手,你的人望亦高,为什么不真正拿取你的权柄呢?到时候,这行越和这吕赢,都是你的了。也不用如现在这样担忧,不是吗?”

  赵无恤咬牙道:“你便是希望行越动乱不要停歇,是也不是?你这妖孽,心肠太毒辣。

  翕一笑,他眼望虚空,问道:“他说我心肠毒辣?吕赢,他要害死你,却还口口声声关怀你……你相信他吗?”

  吕赢突然神色黯然,手扶额头道:“不要……不要再出来……你这怪物!”再抬头时候,吕赢迷茫地望着赵无恤:“到底……到底怎么办才好,将军……我挡不住他……”

  赵无恤紧握拳头。他一生无心仕途功利,更怎论这谋朝之事,可是面前羸弱的吕赢,他惟独舍不下,如果他真的出了危险,自己难道就不会真的做出什么谋逆之行么?他害怕的是自己……他良久不言,突然道:“既然你听见。我就不再多说了,公子不要怨我,我答应过你周全你性命,可谋逆之事,赵无恤不做。”

  吕赢急道:“谁让你做了!不要听这妖怪的话,他一心就想着复仇的事情、……他的话你一句都不可相信,不然……”他的声音低落下去,“会被鼓惑……”

  他想到自己,又何尝不是已经动摇了信心,去怀疑自己的兄弟呢?

  

  长夜漫漫,一个黑影走进殿内,身上缁衣隐没在黑暗里,吕牧在帷幔前停步,他身后没有扈从,阶前无灯火,他只能看见帷幔中榻上那人的剪影。那人身影消瘦,厚重衣服盖着单薄的肩膀,如一丛淡色竹影,冷清得叫人怜惜。

  “事情到头了,是么?”吕牧站在暗影中,月影照不到他的身。

  帷幕里的人并不说话。只是微微动弹,摇了摇头。

  “怎么,你……”吕牧朴讷的脸上,透出一种阴森的气息来。那是一种温顺的兽被逼迫的时候,绝望的神色。他退开一步,垂下头,“你还想怎么样?”

  帷幔里的人,幽深抑郁地叹息,却不是如吕牧那样苦涩,而是透出了决然。

  “没完,只要他还在,这事就没有完……”

  吕牧已经听过许多次,可那犹如游丝的声音让他心惊,他失却冷静,表情痛苦。

  “你……你还要逼我到什么地步?”他踉跄后退。

  “我没有逼过你。”声调冷漠,对这人来说,也许所有事情都理所当然。

  “是的……你没有!是我自己要这样的!”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在颤抖。

  两人再不言语,片刻,帷幔轻动,苍白修长的手托起一只玉瓶,递在他面前:“其实并没有多么困难。事情完结了,你也不用再这样痛苦……牧。”

  吕牧他不敢接过。

  “我只想要他活下去。”

  吕牧的手,终于伸出。

  贪欲和邪念,开始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其实已经不在乎,而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百官跪在丹阶下,大司徒手捧诏书,高声唱宣贺国君登位的颂词。

  夕日的行越国君没有位阶,只好站在殿上宗室子弟的前列平时越西君所站的地方。

  唱宣完毕,百官叩拜,吕赢没有跪人的习惯,而他身内的幽魂更是如此。

  吕赢有点歉意,不该当众让兄弟难堪的,内心里的声音却暗地讪道:“那位置原本是你的。”吕赢分不清,那声音到底是那个鬼魂的,还是自己的。

  他发愣之际,听牧高声问:“赢可愿意?”

  吕赢急忙道:“愿意。”

  大司寇出列奏道:“大王须知吕赢乃戴罪之身。”

  牧自一摆手:“寡人心意决矣。”

  大司寇道:“大王所封安乐君,以何处为食邑?”

  国君道:“寡人将奉邑封予他!”

  此言一出。举朝哄动。

  吕赢这才弄清自己刚才答应了什么……

  封册与赏赐都颁下,吕赢的推辞被驳,而那份联名的书简,连递上的机会都还没有。

  有不怕死的直臣,跑到王宫门口跪着,新君一概不予理会。

  

  “小牧有情义,现在你相信了罢!?”

  吕赢在新封的宫室内转来转去。这里是皇宫中的一处殿所,如今国君下旨为安乐君的居所,宫院独立开了一扇门,通过木廊就能直达宫外,见客游玩都十分私密。

  新任大司马忙了一整天后,入了夜;还逗留在安乐君的内室坐着喝茶:“封你在奉邑方便监视,不发落你罪责理由更多,只怕和情义没关系。”

  吕赢到另一头,也捧起茶道:“小牧不会害我的……你安心做你的大司马,不须时刻提防。”

  “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留下。”赵无恤目光闪动,“说这话是关心我?”

  吕赢跳将起来。“说说罢了……有什么干系!”

  赵无恤随手撩起他的垂发:“……公子让我抛弃田园回这凶险之地,是公子记性不好,这些干系全都忘了?”

  吕赢耳根一热,道:“赵无恤……不要再戏耍我……”

  “一个人戏耍另一个人,会想与他同床共枕么?你还能若无其事,果真是一国之君的稳重啊,吕赢。”赵无恤逼近他,一把捉住他躲闪的手臂。“或者你本就知道我心意,只不便当面拒绝。既然如此,无恤怎能自取其辱呢?可我要你亲口说……说你不要我在这里,你肯说,我立刻就走。弃了官位仍旧回桑丘去,你的安危,我也不再照管。”

  吕赢浑身一颤,挣扎的动作不由僵硬。

  “我想走不是难事,恐怕吕牧还会十分高兴。”

  吕赢咬牙道: “赵……赵无恤,你不要迫我。”

  赵无恤低声问:“这世上如此待你之人,难道很多么?”

  吕赢思量这个人待他如何?

  路边花树下,悬梁轻生时,都是为他所救,那人冒奇险在敌军王帐中保他回转。这人护持他平乱安国,还救了越西君的性命。

  吕赢这才回过味来……萍水相逢,无亲无故,唯有夺妻旧仇,一个精打细算的贾人子弟,在田园生活得十分惬意;也不是要功名,他又为了什么?

  吕赢亦自问,万一赵无恤真的从此舍他而去,又当如何?

  恐惧,忌惮,感激,依赖……糊涂什么更多些,他光是贪图这人的守护么?

  

  宫外灯火在缓慢的击锓声中熄灭;已经是夜半时分。

  那心乱如麻的人,浑然不觉自己直楞楞盯着人发呆的眼睛是多么诱惑人……那眼神中的困扰与不舍,似乎也叫赵无恤看到一星半点的希望,顿时心中火炙起来。

  等吕赢发现自己腾地而起,已经来不及,赵无恤扛起他,丢在床榻上。

  吕赢额头冒汗 :“你你!你说过若非我甘愿,你不会……”

  “若拒绝,无恤就走,决不食言!”赵无恤的眼神十分认真,将吕赢吓了一跳,他恨狠道:“我不信!你……你随便就开口胁迫!

  “公子可以不信,那就说声拒绝……试一试?”

  吕赢待要张口,舌头被纠缠住,根本无法成言。

  待唇舌往下移去,那火烫坚定的双手,慢慢挑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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