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心-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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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心-绝情-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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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好!你到列代祖宗面前,再问自己一次。若答案还是一样,那就如你所愿吧。”
    
    当他打开祠堂沉重的木门,跪在祖宗灵位前的哥哥回过头来。哥哥的腰梁挺得笔直,憔悴的俊容透着不可撼动的坚定。
    他逆光而立。他知道哥哥没有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柳梢飘下的飞絮一样,无处着落:“爹爹让我告诉你,一迈出了山庄的大门,从此就不必再回来了。”
    于是从此,哥哥没有再回来。
    
    
    第十一章
    
    段澜去到医庐,恰好碰见吕慎出诊回来,说段淼近来天天都跟着凌绝心在碧玉斋忙碌。段澜知道辛如铁是往碧玉斋去的,料到段淼很快就会出来,于是就在斋外不远处来回踱步地等着。段淼一出门就望见了他,半跑着来到了他面前。尽管早已经不是当日年少,段淼对他的依恋还是半分不减,搂住他的腰,脸上满满的尽是欢喜。
    段澜宠溺地微笑,摸了摸段淼的头,道:“淼儿又长高了不少。”
    好一会儿段淼才放开他,于是兄弟二人并肩出了医庐,在一处凉亭中坐了,各叙别来情形。因为凌绝心命他不得对别人说起陆真治疗的事情,段淼便一字不提,只说自己得凌绝心安排,专研治疗经络伤病。段澜知弟弟得师父看重,十分欣慰,鼓励了几句,又嘱段淼戒骄戒躁。
    
    段淼说了一阵,觉得段澜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自己说上十句他才应一两句,不由得有些奇怪。他素知段澜性子内敛,不肯轻易透露心事,直言相询定会被他轻轻巧巧地带过。正想着要用什么法子去套他的话,段澜却忽然问:“淼儿,可有什么病,会让人不时地流鼻血?”
    段淼吓了一跳:“哥哥,你最近常常流鼻血吗?”说着便要捉过段澜的手腕来诊脉。
    段澜摇头道:“不是我。”
    段淼放下心来,马上又问道:“那是谁?”
    段澜皱眉,好一会儿才道:“你先给我说说是什么病吧。”
    “有很多种情况会引起流鼻血的症状,”段淼想了想,“比方说,火盛阳络会逼血上逆,热灼伤阴也会迫血妄行,或者内脏受伤就会血不归经。”
    段澜的眉头皱得更深,一时垂首不语。
    
    段淼拉着他的手晃了几下:“哥哥,你怎么了?”
    轻轻地叹了口气,段澜缓缓道:“早在两三年前,我就发现,无论是在吃饭也好,会客也好,赶路也好,庄主总会突然地走开一小会儿。开始时我没有多留意,可是这大半年来,他走开的次数特别频繁,而且每次回来时,都有点精神不振的样子。
    “前几天,老太爷的症状越发沉重,于是庄主带了我去佛寺,说要为老太爷诵经祈福。到了大雄宝殿里,和尚们说诵经须得连诵九十九遍,中途万万不能停顿。于是我们就跪在佛像面前,同那些和尚一齐诵起经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我发现庄主开始不停地拿手帕拭脸。我本以为他一时难过流泪,谁知道后来瞥眼看去,那手帕上竟然斑斑点点的全是鲜血。
    “我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庄主的鼻子正不断地往外涌着血。我刚要起身去查看他,他却十分严厉地扫了我一眼,示意我继续诵经。过了一会儿,那血自动止住了,我稍稍地放了心,没想到才过了没多久,他又流起鼻血来。
    “如此反复,九十九遍经诵完,庄主的鼻子竟流了四五次血。离开佛寺后,我问他是怎么了,他却叫我不必多问。”
    
    段淼看着段澜的担忧神色,安慰道:“江湖中人,时常与人动武,不小心受了内伤,也是有的。” 
    段澜摇摇头:“庄主武功高明,我跟了他这么久,还没见过他受伤。”
    “或者是一时练功不慎,岔了内息,也会引得血气逆行。只要能好生保养,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段澜叹道:“若庄主能好生保养,我又何必这样担心!庄里的事务本来就繁忙,庄主一年到头也没睡过几个囫囵觉。近日老太爷……唉,庄主更是衣不解带地侍奉在侧,日夜操劳,老太爷清醒时就亲自照料着,老太爷睡了就去处理公务。好几次我劝他回房去歇息一阵,他只是不理,后来还发了脾气,我也不敢再说了。”
    段淼见段澜愁眉苦脸,故意笑道:“哥哥,你这可就不明白了。你只是他的下属,如何劝得动他回房歇息?如果是枕边人来劝,他肯定就乖乖地回去了。”
    “要说我们夫人,只怕十天里都未必能见到庄主一面。”段澜苦笑,“庄主说过,他处理公务时谁也不许来打扰,夫人也不例外。最近这两年,庄主一回庄就呆在思义楼里,倒是我们见到他的时候还多些。有时……”
    “怎么?”
    
    沉吟半晌,段澜才道:“有时我会想,庄主和夫人之间……是不是有些什么不和呢?不然的话,庄主怎么会总像是有什么事不大称心一样?以庄主今日在江湖中的位望之隆,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有什么是要不到的?可我跟在他身边在这些年来,不但没见他真正开心地笑过一次,反而见他一日憔悴过一日……”
    段淼默然回想刚才见到辛如铁的情形。与当年初见时比起来,辛如铁确实是憔悴得多了。见段澜仍在闷闷不乐,便道:“哥哥,你不用担心。你别忘了,辛大侠可是我师父的好朋友。若他身体当真有什么不妥,肯定会告诉我师父,又哪里轮得到咱们来操心!”
    段澜一想也是,这才略觉得放心了些。又想这个时候庄主肯放着重病的老太爷往这破劫谷里赶,说不定就是来找凌绝心看病的,登时又宽心不少,当下就和段淼把话题转到别处去了。
    
    冬天日短,凌绝心回到碧玉斋时,天色已经全黑了。推开陆真的房门,正想唤段淼一起先去用饭,却见一人蓝衣灰鬓,正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目光透过陆真的脸落在虚空处,好像没听到有人进来了一样。    
    凌绝心乍然见得辛如铁,一惊之下,忙向他臂上腰间看去,幸好未见玄纱素带,这才略松了口气。再细细一看,他不由蹙了眉,走近辛如铁面前,道:“你怎么又瘦了!”
    辛如铁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抬眼看见凌绝心,脸上慢慢地绽出了个笑。看着他的笑容,凌绝心只觉得有一种莫名的酸楚从心底升起,一时怔在当场。
    
    “你可回来了。”辛如铁站起来,“我从一位西域名医处拿到一张药方,据说按方配成药酒泡浴可以通经活络,疗效神奇。我见这方上的药材中有好几种是没听说过的,就想问问你找不找得到。如果找不到,我好差人去给你找。”
    凌绝心默默地接过方子,看了看,果然是名家手笔,药材搭配之妙令人叹服,料来对治疗陆真是大有帮助的。但不知怎地,自己却并不像平时那样欣喜,一会儿才慢慢地道:“其中有几味药并非产自中原,却也不难从行商的胡人处买得。”
    “如此甚好。”辛如铁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天已经黑了,你也不在这里吃了饭再走?”凌绝心看着他。
    辛如铁摇摇头:“不用。”
    “那你吃什么?”
    辛如铁漫不经心地道:“我带了干粮,路上吃些就行。”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我赶时间。” 
    “只是吃一顿饭,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凌绝心的目光中隐隐地有了怒意。
    “我也还不饿。”辛如铁说着越过凌绝心,就要出门。
    “辛如铁,其实,”凌绝心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见到我?” 
    
    辛如铁猛地止住了脚步。
    凌绝心望着那瘦削的背影,胸口不住起伏。
    辛如铁缓缓地回过头来,面沉如水,凤目中似有寒芒掠过:“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看着他骤然变冷的神情,凌绝心只觉得满腔怒气又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用力地咬住了下唇。
    辛如铁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走到他身前,伸指轻轻抚着他唇上被咬出来的痕迹,叹道:“只是一顿饭,你用得着这么生气吗?” 
    凌绝心推开他的手,扭过头不理他。
    “是我不好。”辛如铁柔声道:“我只是担心外祖,想快些回去看看他而已。”
    凌绝心听着他温柔的语气,心中顿时软了下来,又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半晌才低低地道:“我……你天天见得到他,我却要几十天才见得到你。”
    微微一笑,辛如铁垂下眼帘,把眼底的倦色藏在了长睫的阴影里:“走吧。若没有好酒好菜,我定不饶你。”
    
    
    第十二章
    
    医庐的花厅里,早有凌绝心的两位弟子准备好了饭菜候着,见辛如铁来到,忙又添了碗筷。辛如铁差他们去吩咐段澜自行用饭,那两人应了退下。
    辛如铁盛好饭放在凌绝心面前,又把他爱吃的菜也每样夹了些放在饭面。看着辛如铁自然而然的动作,凌绝心突然想到,这么多年来,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总是辛如铁在忙碌。他只需要一直埋着头吃,碗里就会不停出现他喜欢吃各种菜肴——鱼是挑了刺的,虾是剥过壳的,菜是最嫩的,肉是最精的……至于辛如铁自己都吃了些什么,他竟一点儿也不知道。
    突然就有一股酸热的感觉冲上眼眶,凌绝心连忙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
    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配做辛如铁的哥哥。
    
    他味如嚼蜡地扒着饭,偷偷地抬眼看辛如铁。辛如铁的神情淡淡的,不时伸箸,但所夹菜肴大多都到了凌绝心碗里,自己吃进去的全是素菜,而且分量极少。
    凌绝心吃了一阵,突然把手上的碗往桌面重重地一放。
    辛如铁一怔,也放下碗筷:“怎么了?”
    凌绝心盯着他碗里仅仅是略动过的饭,上面铺着一根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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