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心-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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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心-绝情-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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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如铁摇摇头:“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外祖近日沉疴不起,大约离驾鹤西去之期不远了。”
    凌绝心“啊”了一声,咬住嘴唇。其实这也不算是十分意外的消息,外祖能届九十之龄,已经是难得的高寿。他知道辛如铁从小与外祖感情极好,这时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肯定是非常难过的。凌绝心垂首道:“是我不肖。”
    “他没有怪过你。”辛如铁道,“他说过,你悬壶济世积善于门,他以你为荣。”
    凌绝心顿觉有雾气蒙住了双眼,一时无语。
    “外祖仙去之日,庄里必会大举行丧。所以今天先来跟你说一声,到时恐怕就抽不开身来告诉你了。”
    凌绝心点点头,良久才道:“我既不能承欢膝下,彩衣娱亲,也不能侍奉榻前,扇枕温衾。哪怕再救了千人万人,也终究不算是个好儿孙。而你养生送死,扬名显亲,才真正是外祖的骄傲。” 
    辛如铁抬眼望向窗外的白云,像是在追忆什么往事,脸上笼了层淡淡的哀伤。    
    凌绝心看着他的神色,只觉得心中一痛:“我当年……不应该就这么走了的。”
    辛如铁收回目光,落在他脸上,半晌悠悠地道:“其实我一直敬佩你。不是每个人都有对抗命运的勇气,可是你却有。”他的微笑带着安慰的味道,“我亦以你为荣。”
    
    
    第十章
    
    两天后,段淼出诊回来,才听说兄长曾经来过谷中,自己却没能见到,不由颇有点沮丧,那一天就有些闷闷的。第二天清早,段淼和众位师兄弟去到医庐,例行先去抱厦给凌绝心请安。其后,凌绝心如常给众人安排一天的医务,却偏偏没有段淼的份。段淼正在暗暗地想凌绝心是不是把他给忘了,凌绝心却站起身,道:“淼儿跟我来。”
    段淼依言站起,跟着凌绝心出了医庐,来到坐落在山谷最西边的一处精致房舍,正是凌绝心所住的“碧玉斋”。
    破劫谷中有两个地方是凌绝心严禁弟子擅入的:一处是当年段淼无意中闯入过的温泉,另一处就是碧玉斋。众人尊重凌绝心,对他的命令严加遵守,不仅绝不擅入,连接近也会尽量避免,因此这碧玉斋附近特别幽静,卵石小径的石罅中绿苔遍生,四周寂然,只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段淼跟在凌绝心身后一路穿堂度院地来一间厢房前,凌绝心推门而入。
    不大的房间,正中一张花梨木床,床上躺着个人。
    段淼正在暗暗纳罕,却听凌绝心道:“淼儿,来见过你师祖。”
    尽管闻言更觉诧异,段淼还是立即就恭恭敬敬地对着床上的人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站起身来,又听得凌绝心道:“你去给师祖看看脉。”
    段淼依言行近床边,不由得好奇地打量起这个凭空冒出的师祖来。这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四十多岁的男子,皮肤苍白得好像透明的一般,容貌清淡温雅。他像在熟睡一样静静地平躺着,然而呼吸极细极缓,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气息。段淼在床前的小凳子上坐了,轻轻移过他的一只手,三指搭上手腕,用心诊看。过了一会儿,段淼轻声道:“师父,师祖他……是不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凌绝心点头不语。那内伤岂止是很重,几乎把陆真一身的经脉都毁掉了。如果不是自己救治得及时,陆真早就死在了那断崖上。一直到今时今日,凌绝心还是想不明白,为何经历过那么的恩爱缠绵,那人还能对陆真下这样的狠手,竟用他那独步武林的断魂掌,朝陆真心窝处狠狠一击!
    凌绝心永远也不会忘记陆真那时的表情有多么绝望,他也不会忘记自己那时的心情有多么绝望。他抱着以为是必死无疑的陆真,跪在那荆棘遍地的崖边,膝盖被割得鲜血淋漓也不知道痛,却在哭泣时发现陆真还有微微的心跳,解开陆真的衣襟一看,那掌印离心脏偏了三分……
    
    沉浸在往事中,凌绝心一时咬牙切齿,一时悲痛不已。段淼见他的表情变幻不定,一时也不敢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凌绝心才道:“依你看,这内伤能治吗?”十五年来,为治陆真这伤,他殚精竭虑,几乎穷尽了全部心血。当日陆真一息尚存,他冒着自己功散人亡的危险,把一身真气尽数注入陆真体内护住其心脉,才勉强保住了陆真的性命。此后他出庄入谷,想尽一切办法给陆真修补受损的经脉,世间种种珍异药材用了无数,陆真慢慢地有了起色,但因经脉受损太深,始终没能再清醒过来。
    “师祖的经络均遭大损,血气被截不能流畅运转,因此如今昏迷不醒……幸亏心脉中还有一缕元气流动,保持着生机不绝。”看了一眼凌绝心的表情,段淼小心翼翼地措辞,“如果能让这缕元气缓缓地通过其它的经络,打开一条通道,使血气得以如常贯通,或可有望慢慢复元。” 
    凌绝心喟然道:“我也是这样想,可是要使这元气移动,谈何容易!他的经络既受了损伤,元气根本就不能够像正常人那样自然循环,我这十五年来已经试了无数使方法,无论是针灸还是用药,这一缕元气却始终只能在心脉上流动,根本就到达不了其它的脉络中。”
    
    沉思一阵,段淼忽道:“师父,弟子这些年来发现,人体的每一个|穴道都会在特定的时刻发生开阖变化,流经|穴道的血气也会因为这变化而产生盛衰之别。”
    凌绝心眼睛一亮:“你接着说。”
    “据弟子观察,|穴道开阖是自然的常理,并不会因为经络受损而改变,只是|穴道受过损伤,时间上或许会和普通人的略有差别。”段淼道,“如果我们能把师祖身上每一个|穴道开阖的时刻都弄清楚了,在心脉的血气最盛的时候,针灸配以用药,借外力催动元气加快流转,也许它就能够冲破经络损伤造成的障碍了。” 
    “你……有几分把握?”凌绝心的声音有些颤抖。
    “弟子只有三分把握,但必会尽力一试。”段淼答得诚恳。
    凌绝心知道段淼看起来活泼伶俐,实际行事却十分谨慎,他既说这么说,就是有了三分希望,欢喜之情顿时溢于言表:“我总算是没有收错徒弟!从今天起,谷中的医务你不用再管了,专心地给你师祖治伤吧。若你能把师祖治好,他再将毕生所学倾囊以授,你可就把我远远地抛下去啦。”
    段淼笑道:“弟子不敢。”
    凌绝心摆了摆手,道:“青出于蓝胜于蓝,这才是颠扑不破的至理。如果我收的徒弟都不如我,那我要徒弟来干什么!”
    
    自此段淼长驻碧玉斋,一边专心研究陆真身上的|穴道如何开阖,一边与凌绝心商讨到底要怎样施针用药来催动元气加快流转。段淼终于明白,为什么凌绝心从来不肯到谷外出诊。因为他要每天三次定时地给陆真喂食用各种药粥,此外,还要为陆真细心地推拿按摩一遍周身|穴道并四肢关节,然后再抱着陆真去温泉中泡一个时辰。这也是为什么陆真在床上躺了十五年,四肢的肌肉却没有一点儿萎缩,也没有长出任何褥疮。
    看着凌绝心这样不辞劳苦地细致照料着一个毫无知觉的人,十五年如一日,段淼非常感动。于是日以继夜地埋头苦干,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他几乎是寸步不挪地在碧玉斋里施针度方,希望能让陆真尽快醒来。
    
    如此过了近两个月,时节已是深冬。一日黄昏,凌绝心去抢救一个得了急病的患者,段淼守在陆真旁边,一边刺|穴把脉,一边用纸笔记录。为使陆真不致受寒,关上了房门,又点了熏笼。
    一时房门被推开,段淼以为是凌绝心回来,站起来刚要唤“师父”,看清那人却怔了一下,随即喜道:“辛大侠,你来了!”原来门口站着的竟是辛如铁。
    段淼早知道辛如铁和凌绝心交情极好,会到碧玉斋来并不奇怪。但辛如铁看到段淼,却是吃了一惊。要知道十二年来,他从没在碧玉斋中见过一个外人。微一怔忡,又看了看陆真身上的金针,辛如铁已明其理,微笑道:“我听说你师父在忙,所以来这里等他,顺便来看看陆先生。”说着走近前去,“陆先生好些了吗?”
    段淼见他显得很关切,便道:“师父正和我想着法子呢,如果这次成功了,也许就能够慢慢地恢复过来。”
    辛如铁点了点头,道:“你哥哥以为你在医庐,已经往那里去了。你去看看他吧。”
    段淼顿时大喜:“那我先去看看我哥哥,辛大侠你慢坐。”说着取下陆真身上的针,又给他盖上被子,匆匆忙忙地走了。
    
    辛如铁走到床前,坐在段淼方才所坐的椅子上,仔细端详安静得如同雕像一般的陆真。
    无论是第几次看到这张清雅的面容,他都没法对其产生一丝一毫的好感。
    他不喜欢陆真。从二十五年前,陆真第一次把凌绝心从他身边带走时开始。
    如果可以,辛如铁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阻止凌绝心离开。
    可惜一次又一次,那个人带走哥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三岁的他嚎啕大哭地看着那个人把昏迷的哥哥抱上了马车,外祖对他说,哥哥不离开的话就会死。七岁的他泪流满面地看着那个人牵着哥哥的手上了马,父亲对他说,哥哥是要做他想做的事。十岁的他微笑地看着哥哥策马朝着那个人的背影追去,他对自己说,哥哥总会再回来的,没有关系。
    直到那天,他站在没有完全掩合的书房门外,把父亲与哥哥的最后一次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你愿意为他放弃一切,甚至抛下至亲也在所不惜?”
    ——“……是。”
    ——“即使他已经身败名裂,遭千夫所指,你仍要和他在一起?”
    ——“是。”
    ——“即使他手足僵瘫,神智尽失,终身不能复元,你也会陪伴他一生一世?”
    ——“是。”
    ——“好!你到列代祖宗面前,再问自己一次。若答案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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