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认识了些有的没的朋友,见识了些人而已。她大声说,June,不是我跟你吹牛,这世界各地我可都有人,一拉一大把。
June是不知道了她有没有撒谎,只是,酒吧在装修上她是从不挑剔,都选上乘的买,这是她亲眼所见的。这一会儿缺个什么,另一会儿一个电话已经有人来送钱,送东西,有时June怕她铺张浪费就说将就将就就行了,没想到她很执拗,说,那可不行,货真价实才重要,别给我来虚的,我的朋友里可有个三百斤的块头,若是音响椅子坐坐就破了,那不是很丢人吗。
惹得大家笑,有她开话的地方,总有一摊摊的笑声。 。。
四
四月末,酒吧基本装修完成。
June站在门口,饶有趣味在笑,而在上个月末,在她设计酒吧不久之后,欧阳离职了。
似一刻都不愿多做逗留,递了辞呈的第二日他便没有来上班。
上司很错愕,并无察觉,慰问他原因他也草草掩饰。
他不喜叫他主管或者经理,总是你小子你小子地称呼他。
他询问公司里暂且有没有人顶替他的职务,若无他可以介绍人过来。
次月,他的一个熟人来此,但在June的手下做事,如此,June的工作量愈发增加了,天气渐渐热起来,她一低下头要再抬起来就下班了,一堆设计刚改完立马又要接下一堆,仅仅是少了欧阳一个人,办公室的气氛骤然沉闷,部门有人评头论足,议论纷纷。
只有她,对欧阳的离开丝毫不惊。
本是年轻气盛的人,不满自己的不足,平日里马马虎虎的懒懒散散,但毕竟还有傲气在,一旦触及,亦想奋发图强。男子势必有这般野心。
他说,June,掏心窝的话,我是真的有一千个一万个地佩服你,虽然有时候我跟你抬杠,但是我真心的底气不足。前些年被我爸刺激,混了个大学出来,所以想再发奋一下,去国外留个学什么之类的,指不定下次再见到我我已经功成名就了。
他辞职的那天来她的寓所。
他说,June,有时候我会感觉你好像要把自己埋葬了一样,你完全可以把自己送上更高的地方。又说,对了,其实我一直想要问你,你在公司两年了,是不是和那小子有段日子了。没事,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不回答也行。
June终于发了话,也是她唯一一句话,她说,只要你别跟别人说,你跟我也有一段日子什么的就行了。
他明白过来,讪讪地笑。
捡起衣服,他即要离开,忽转头来说,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你就是太瘦了点,胳膊啊腿啊都瘦了一点点。
她仰躺在沙发上,使劲地冷冷地在笑,伸手去拿水。
欧阳走后,办公室的空调都冷了。
有人说。
June听而不闻,欧阳的离开最大的影响也仅仅是工作,好处是再也不用开什么无用的繁琐的令别人窒息的会议了,她天天埋头工作,常常,偌大的一个办公室仅剩下她。
June,完工了吗。
快了。
她抬起头,看着他。
若有需要,我可以帮你向上头反映一下。
没关系,过些日子就适应了。
要不要一起吃饭。
她手中的笔定了一定。不用。她说,你忙你的,我马上就好了。
不要太劳累了。
他拍拍她的肩膀,停顿,然后离开。
似只为把他手心的热度递交给她,她轻轻把自己的手搁在那儿,捏紧。
松开,她继续工作。
仍旧站在老地方等公交车。他依旧过来。
要不要上车。他问。
不用。她答。
车轮溅起地上一点点水,这初夏的天气捉摸难定,又下雨又开太阳。
而他依旧坚持每天问她,她也从不意外地仍然拒绝。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天色又暗下来了。
上司叫她。
早些回去吧,工作的事急不来的。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她白皙的指尖一下一下敲击杯壁,冷气呼呼地在吹,好像真的要气绝了。
她独自。
捏着笔,未放下,停顿,窗外的一切只是预演,重复,毫无新意,而心情与昨日又岂不是没有更改,人潮,车流,下沉的尾气,像烟雾一般。
烟锁重楼。
她突然脱口而出。
肩生疼,是他曾递交她温暖的肩膀,他的脸一晃而过,待意识,却只记得紧紧捏在手里的笔,《红眼航班》里,那个女子生生地把一支笔扎进那名杀手的咽喉,那个男人曾让她有爱情的幻觉。
她顿时惊恐,使劲松开自己的指,笔应声着地。
他眼中突显隐隐的疼痛,盯牢她看。
看着看着,就不明白了。他轻而易举得到她的吻,她却仍你上她的车。
问她要不要,她只是拒绝。
似乎丝毫不落爱憎,只是在拒绝一个陌生人般的态度,他疑惑甚至憎恨,她如此决绝执意的语言。
五
四月末,酒吧终于开张了。
热闹非凡,酒吧里满满当当的人,据称都是Sun的朋友,而唯一令June有意外的是,欧阳竟然大老远从国外赶回来,只为替Sun捧场,他一丝一毫都没有变,跟一些熟人凑一桌,高谈阔论外国妞的事。
June给Sun的贺礼,是一条酒红色的丝裙,她唯一一条设计的裙子,完全贴合她的身材,珠片和适度的剪裁口。黑色的高跟鞋,细长碎钻耳环,让她神采奕奕,只是焦点。
他赶来时,庆祝已经过一半了。
欧阳怏怏说,那小子怎么也来了。
June迎上他,他道歉说开错了地,找了半天。
一边递给Sun贺礼,Sun心直口快,说打电话来呀,保准一队人马为你保驾护航。
笑。
他跟欧阳打招呼。
June领他去一个清静角落,他才认认真真环顾酒吧,红色的热火朝天。
好June啊。他感叹道。
从布局到选材,装修,都是我一手包办的。
她喝的是香槟,酒吧里很快乌烟瘴气,声音鼎沸,而这个角落的神奇却是,上面有一个加湿器,旁边一块厚厚的隔音玻璃。
偶尔有一天在想,如果我自己开酒吧会怎么样呢,那么我首要的是这样一个位子,尽量看见来的客人,看他们沉浸于此,醉生梦死,欢愉雀跃,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前来一起观看。
那意义呢。他问。
看一场沉沦吧,抑或只是一场沉默。
每天每天地。
她安静,仰头把香槟喝尽。
你想过自己的家没有。
她看着他,在这个唯一清静之地。
那你呢,她反问他,你的家庭是什么。
他呷了一口酒。
已经过了慌慌张张找人结婚的年纪,到了现在,心反而愈发静,非要执意地等待一个完全合适的人,才能让她进来,否则就等,一直等。他慢条斯理地说。
而不会再改变自己任何。她问,径自看自己空的酒杯。
曾经改过,什么都做过,却发现根本不是自己,索性坚决,让自己的性格完全显露,法呢看清很多事情。不会后悔,或者遗憾。
换你说。愣了一下,他想起来道。
暴躁的音乐突然断电般被卡住,Sun一跃上台,她为她设计,量身定做的酒红色晚礼服在灯光下明媚地如同精灵,她抱着麦克风,轻轻地扭动腰肢,扭着,音乐就跟随她而来了,似乎那轻缓至柔的音乐只是因为她窈窕如蛇的摇摆才来。
或许,她要这个酒吧只是为了这个舞台,她的声线妖娆,已经把人都催眠了。
舞池里不断出现跳舞的人。
她拉过他,走入其中。
我,一直在等待的,只是一个让我能够甘愿的男子。
她穿高跟鞋,竟略有他的高度,足够的高,便可以把自己的眼睛轻轻地与他对视。
已经有人住进去了吗。
恐怕很难,我与你一样,要有完全适合的人,若无,就一直空着。
他略略发笑。你今天真漂亮。
从没看过她穿牛仔裤,淡淡的蓝色,袋口有鲜红的刺绣,葡萄红的雪纺,如鱼尾的下摆,胭红淡妆。
她说,我记得你的吻,非常地甜。
Sun依旧轻歌曼舞,她已经连唱了三首歌了。
他们拥吻到角落,银红色的窗帘之后。
也是她为自己留的另一点秘密。
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如果这就是一场沉沦,她甘愿。
可是,没有下文了,她期待的并且渴望的下午没有出现,她自知是不可能会出现的了,却又在给机会让它出现。如果不是一场沉沦,那就只剩下沉默了。
欢庆之后,各奔东西。
她带着他热的吻,和璀璨的记忆回答寓所,洗澡睡觉,一同往日。
她闭着眼,不忘记音乐的*,他却说,要不要去我家。
她似乎即要流出眼泪,她坚持不睁开眼,就这样吧,慢慢地干掉。
三首歌完毕,如梦如幻的明媚便随之消失。
欢庆已经结束。
欧阳翌日即要离开,的确只是来看一看这欢庆,欢庆之后,各奔东西。
他说我把我的车卖掉了,房子也卖掉,所有的人民币只够我在国外呆半年,如果还挣不了钱,只能沦为乞丐,可是当乞丐也语言不通啊,乞丐也是要口才的。要不被大使馆收留,迟早得送回国,那我也算是个海归乞丐了吧。
他笑。
June说,少回几次国,少泡点妞,少说些废话。
他突然怔怔,望住她。
June,我自知我无法得到你的心,可是,每次看着你就像看着一场烟火,你必定要如此寂寞地绽放天空吗。
六
她轻轻地踮起脚尖,挪到高脚凳上。
低迷的音乐像极一根悬着的线,越扯越细。
Sun请了一队驻唱的乐队,她只爱这样的靡靡之音,近似偏执,古灵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