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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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结-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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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他们下午三点多就回到了市里,一看时间尚早,杨尘想去看望个朋友,当年在国家机关同事过一段时间的小兄弟,后来调回老家省政府的邓群。打通电话后,邓群意外惊喜,说你这个王八蛋多年没消息,突然就杀到昆明了,晚上一道喝酒叙旧吧。杨尘说晚上已经有了安排,要是邓大人下午得空,不妨就近喝喝茶聊聊天。

  邓群让他稍等,捂着话筒好像在安排事,随即说没问题,告诉他一个省府旁边的茶馆名字,说半小时后见。俞悦却没兴趣,说自己去逛逛商场,等他们聊完天,直接回酒店会合就好了。

  几年不见,当年帅气精干、意气风华的小伙子邓群戴起了近视眼镜,穿着一件灰色夹克衫,典型的一个不苟言笑、庸庸碌碌、等着按部就班提拔的中年机关男。他亲昵地给了杨尘肩上一拳,“你这小子,神龙见首不见尾,是不是皇城呆腻味了,跑到基层泡妞换换口味来了?”

  杨尘说:“你丫才是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主儿,放着大好前程不顾,非惦记着老家的青梅竹马。要不然,你现在怕也该是党和国家领导人了吧。”

  当年邓群毕业后跟自己同时进入机关,没呆多久就抱怨天子脚下人如蝼蚁,要混出头不知猴年马月。而初恋的女友在家乡眼巴巴地催他完婚,这小子便闹着调动,跟顶头上司递交了几次报告没有下文,有一天径直闯进头儿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桌上,泼皮无赖地说:“老子媳妇儿都快跟别人跑了,你还不批准调动,要不把你女儿嫁给我?”

  头儿气得全身发颤,拍桌子喊他滚,没多久终于把他发配回了云南。不过在他的档案里添了一笔恶语,弄得邓群的仕途一直受挫,三十好几了还在正科的位置上戳着动不了窝儿。孰料因祸得福,因为前领导贪腐案发,大大小小的秘书好几位牵涉其中,被收捕羁押,新领导到位后,郁郁不得志的邓群反而被启用,一年官升副处级,成了跟着首长的笔杆子和智囊。

  俩人喝着普洱扯着闲话,邓群说:“官场上要是没有靠山,一辈子就别想着出头露脸。还是像你这样在江湖上行走,吃肉喝酒泡妞比较自在。”杨尘笑着说:“你就看见贼吃肉,没见着贼挨打。老子做生意赔得当裤子的时候,还指望着你丫一人升官,兄弟们鸡犬不宁,不想跟着发财都不行呢。”

  以前的同事中,他们俩算是比较谈得来的,刚入世多少抱有些兼济天下的理想,经常一起指点江山、饮酒赋诗,历数古往今来豪杰,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气概。没承想世道流变终不堪,金钱利禄成为社会生存的唯一通道,同事们也迅速分化,绝大部分人义无反顾地钻营投机,彼此渐行渐远,如今还能说得到一起的已经寥寥无几。

  “你知道吗,当年压着你的调动报告不批的李主任,去年因经济问题被双规了,没想到的是,牵连出来的生活作风问题还涉及到好几个女人。”杨尘告诉他,没想到邓群毫不惊奇,说:“他不出事倒奇怪了,其实你我在他的位置上,也保不齐一样玩权弄钱搞女人。我最近琢磨这还怕不是一个简单的体制问题,而是同质环境下生存选择的本能。混官场也要计算成本和利益比率,以前执政党把理想作为驱动力,现在经济发展是第一选择,能把GDP搞上去仕途就通达。所以如今官员少有出政治问题的,几乎全因经济问题而落马。”

  杨尘默然,说到底形势比人强。不识时务者必然会被生存法则所淘汰。

  “还抽烟不?”邓群从兜里掏出一盒精品“南云”,递给杨尘一支,杨尘点了烟,同时把玩着烟盒,随口问道:“听说南云集团的安老爷子在贵省算是一号人物,连省里的头头脑脑都敬他三分?”

  “你说安树楠呀?他何止是一号人物,简直就是尊爷啊。这两天领导陪着上面来的一个公子,插手春城的房地产项目,想找南云集团运作一笔钱周转,老爷子哼哼哈哈地不置可否,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讲讲条件,弄得领导很没面子,可南云集团是老爷子一手整起来的,每年给财政上贡献不少份,上头也有人念他劳苦功高力撑着他,所以他的位置一时也不好动。不过再有一年多安树楠也到了临退休的年龄,省里对他举荐的接班人方案一直压着不批,就摆明着薄了他的面子。”

  杨尘听罢暗暗一惊,脸上却平淡依旧,“春城的房地产还能叫公子哥瞧得上的,那该是多好的地段啊。”

  邓群告诉他,其实是出事的前领导留下的烂摊子之一,位于春城中心商务区的一个国际金融大厦,本来是其情妇张罗立项上马的,案发后受牵连停工成了著名的烂尾楼,当地无人再敢接这砣烫手的山芋。新任领导认为戳在市中心的这个半截子楼影响了政府形象,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指指点点骂官员*的模板。他想到的解套办法是请外来和尚念经,张小涛的父亲曾是新领导的老领导,本来也在房地产和金融圈混着,于是便成了最为合适的人选。

  “其实政府真想要动安树楠,也不是没有把柄。别看老爷子自己不贪不拿,架不住周围的人也要发财致富,就连老爷子本人在生活作风问题上也不是无懈可击。只不过如今官场上蓄蜜养情妇司空见惯,拿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下手整人,手段有些上不了台面,也多少有些投鼠忌器。”

  杨尘接住话茬,“安老爷子也是个江山美人一把搂的主儿?”邓群笑道:“瞧你丫还是那副德行,一听到八卦就来劲儿。还真不是你说的那样,安树楠的老伴就是一普通家庭妇女,不爱抛头露面。只是老爷子还蛮念旧,糟糠之妻不下堂。不过有个名叫郑岫玉的女人在他创办南云集团时倾力相助,算是他的红颜知己,一直为老爷子守身不嫁。”

  “哦,这么说来人家是有情有义嘛,跟泡歌星戏子不算一个路数。男人要没有点*韵事怕也是无趣的人。”杨尘看一下手表,时间不早了,便要起身告辞。邓群想留他一起吃晚饭,他没好说是要去赴安树楠的饭局,推说因为还要去给朋友还车,改天再成全他的美意。邓群本来也只是客气,自己还得回办公厅候命,随时等待领导旨意,俩人互相拍拍肩便各奔东西。

8
安禧派的司机准时在南云酒店等候,杨尘等俞悦稍稍装扮后一起下楼。这回俞悦换上了一袭立领对襟扣的黑色套装,脸蛋薄施粉脂却娇艳万分。在电梯里,杨尘拿她找乐子:“还是胚子好啊,简单装修一下就是精品。”

  俞悦也笑:“嘴巴真甜,夸人不落俗套,晚上姐姐我替你挡酒了。”

  这座城市的繁华闹市的路灯广告触目所见都是南云集团的品牌形象,因为国家限制烟草广告,所以出现在海报上的南云集团品牌形象是物流、地产、仓储等业务组合。

  汽车驶出闹市区,路径逐渐险峻,周边危石耸立、浓荫翠绿,经过著名的唐代古刹圆通寺,终于在旁边一处挂着“玉南会馆”牌匾的仿古建筑院楼前停了下来。下车来时,杨尘微微觉得有些凉意,抬头看了下天色,依稀有成片的阴云聚集在山麓间,湿漉漉的好像有些下雨的意思。

  俞悦却是敏感,钻出轿车就打了一个喷嚏,随手便拉紧披肩往院落里走去。进了门楼,一条碎石甬道通往中庭,杨尘瞧见雕梁画栋间挂着一幅楹联,便停下脚步仔细打量:“楠生云峰聚精气渊栖蛟龙,玉蕴天地凝魂魄意含春秋。”

  幸亏邓群的一番八卦,杨尘明白楹联中分别嵌入了安树楠和郑岫玉的名字,看来这个会馆跟老爷子的红颜知己不无关联。正寻思着,安禧、房大力以及一个端庄的中年妇人迎了出来。不出所料,她就是郑岫玉本人。

  在主人的殷勤引导下,俞悦和杨尘参观了会所,才知道郑岫玉还是一个古玉藏家,几乎所有茶室、素斋包间都陈列着金丝楠木展柜,她打开射灯,柔和的光晕中一件件以山水、花鸟、人物造型的玉雕、翡翠饰品造型各异,栩栩如生。

  房大力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看见杨尘和俞悦看得聚精会神,不断啧啧称奇,便说:“黄金有价玉无价,岫玉姐收集的这些玩意儿价值连城啊,我所有的画加起来,还抵不上这儿随便一个玉雕值钱呢。”

  郑岫玉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件中式绣袄,显得干练优雅。听房大力的赞誉,她笑笑:“玉是大地的舍利,藏玉只是为了欣赏它的意趣,如果只是买来卖去的,那就纯粹把它们当成商品了。玉不是商品,是艺术品,在喜欢的人眼里才是无价之宝。”

  “大姐,您又拐着弯儿骂我市侩了,我这人就是不怕跟钱和美女扯上关系,世界上再无价的宝贝,最终还是得用钱来衡量,艺术品也一样,只有在流通中才能被发现价值。就像美女,只有被许多男人追着抢着,才显得出范儿来。如果养在深闺无人识,最后只怕就会成为变态的老Chu女。”

  安禧见他说得粗俗,忍不住又呵斥说:“房大力,你他妈的不说粗话会死呀!”俞悦见状也调侃说:“大小姐,我看你的话比大力还要粗俗呢。”

  众人便笑,随即跟着郑岫玉来到雅间,餐台上已经摆好了各式精美的凉菜和酒水,中央的花盆里插着一束新鲜的百合,花瓣上还带着晶莹透亮的水滴。郑岫玉安排大家依次坐下,把中间的主位留给安树楠,自己却在门口的下首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人声,安树楠在魏全箜陪伺下走了进来。看上去这个名声遐迩的老爷子脸色黧黑,身材壮实。浑身有骨子特别的气场,刚才安逸的气氛随着他的到来,变得紧张起来。

  大家都自觉地站起来迎候,房大力不情愿地跟着扭捏着也站起来,却满不在乎地视线四处张望。安树楠跟俞悦和杨尘招呼过了,一屁股坐定下来,拿起服务生端来的热手巾擦擦手,嘴里却先拿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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