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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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结-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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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端起郑岫玉新斟的茶水细细品味,陈年普洱茶的香味让杨尘有些陶醉,*间的回甘悠长,令人意犹未尽。他忍不住赞叹:“好茶!”接着又补充一句:“我关公面前耍大刀,不说了,再说又是虚妄。”

  俞悦怕房大力尴尬,和稀泥是一个公关从业人员的基本专业素质,“艺术的好坏高下,本来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大力的画能卖出那么高的价钱,本来就证明自己的地位了。”杨尘白她一眼,“商业价值跟艺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梵高的画和高更的画被人糊窗户挡北风的时候的价值,和在拍卖会卖上天价时没什么两样。”

  安禧却露出一副得意的笑脸儿,转头对身边的房大力奚落说:“看你丫再牛逼哄哄呀,这回遇到高手了吧。”

  房大力却满不在乎,“你们就知道踩乎我,我那画就是狗屁艺术,可别动不动拿梵高呀、高更呀给我做标竿儿,人家是大师,可以抛弃妻儿、割掉耳朵、躲到荒野小岛画画儿玩。我这人没那么大的追求,成天还惦记着锦衣玉食、斗鸡走狗呢。再说,我不过是运气好,赶上一个包装得好,狗屎也能卖出去的时代了。”他四下望望大家,“哎,敢情今儿个是开我专场批斗会来了?”

  魏全箜适时插嘴说:“这年头,商人谈艺术,艺术家谈钱,领导谈佛,女人谈减肥,男人谈壮阳,咱们这伙子人,有领导有群众,有父亲有女儿,有商人有画家,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情侣,话题太杂,还是统一主题,就谈茶好了。”他喝了一大口茶水,啧啧有声,“同样的茶叶,我在家自己泡,和跟郑姐这儿喝就是差别大,水也是跟隔壁圆通寺汲的山泉呀。”

  安树楠绷着的脸终于松弛下来,难得地露出了笑意,“那是因为你浊气太重,掩盖了茶本来的味道。”

  郑岫玉边笑边给魏全箜仔细示范,如何掌握每泡茶的水温和冲泡时间。房大力忽然找到了话茬,“我看这男人就是茶杯,女人就是茶叶,水就是光阴,三者配合得好便能泡出好生活。”

  魏全箜刚想夸他形容得艺术,没提防房大力话锋一转,“我看岫玉姐就像风韵绝代的*普洱,成熟智慧娴静端庄,老爷子您就是千年锻淬的紫砂壶,您两位正是刚柔相济相得益彰呐。”

  安树楠脸色一沉,正待要骂他没大没小,身边的安禧却抓住他的臂膀摇着,玩起了撒娇套路来,“老爷子,我也琢磨着您什么时候收了岫玉姐呢,老这么单着没人伺候,我又没功夫陪您,万一身体出了毛病人家还道是我不孝顺呢。”

  郑岫玉说:“小禧,不好动不动就拿我们老年人寻开心啊。你叔叔这辈子多不容易,你就别再给他添堵了吧。”听她言下之意,其实还是承认了两人的情意。

  房大力和安禧一唱一和,说夕阳近黄昏,的确无限好。如今时代不同了,老年人也要摆脱传统道德观勇敢说爱。

  杨尘不好插嘴人家的家事,借故上洗手间跑到走廊上抽烟。连绵不绝的雨水顺着屋檐流淌下来,旁边矮墙便露出圆通寺黝黑的剪影依稀可辨,一阵冷风袭来,他感觉身体有些凉,蓦然想到杳无音信的杨泓如今不知飘零何方,人情的冷暖世态的炎凉或许真是冥冥中造化的拨弄,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时俞悦也跟出来,依偎在他身边,压低嗓门说:“是不是感时伤怀了?我见过安禧的妈妈,也是心性极好、极其善良的一个女人。你说人间这些情感纠葛是不是真的虚妄。”杨尘笑笑,说人在天地间本来就是一大麻烦,一边折腾动物界一边折腾自己。还是做酒囊饭袋、行尸体走肉比较自在。

  说完,他一扬手把烟头扔向远处,看着一道微红的亮光划着抛物线,在密密麻麻的雨雾中消逝。

  俞悦微微叹口气,她此刻想起了洱海边的那个缠绵的夜晚。“人各有命,萍水相逢便是难得的缘分了。”

  杨尘说:“嗯,就像有些婚姻破裂时瓜分财产撕破了脸皮,折算成得失仿佛成了长期卖淫,还不如*目的单纯。咱们进去吧,外头凉。”

  俞悦却不动窝儿,她告诉杨尘自己明天一早就得启程返京,华驰有一宗法律诉讼开庭,她作为代理人必须出场。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存折塞给杨尘,“你在外头也不知道要漂多久,安禧赌石赢的这些钱,我这趟也用不着了,就留下给你了。你在华驰也没挣着钱,还掏出家底资助余阳刚和李聪,就别在我这儿充大个儿了。”

  “不成呐,睡了人家还拿人家的钱,还成拿我当小白脸儿了啊!”杨尘死命塞回给她,说自己的玩法其实也花了了多少,果真银子不够也能找到天南海北的各路牛鬼蛇神化个缘。俞悦拧不过,只好依他。

  等俩人回到屋里时,大家的话题转移到了佛与禅,果真是当今世道的流俗。魏全箜正在高谈阔论,口沫横飞:“依我说,这人生的三重门,第一道是‘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第二道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第三道是‘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用来解析爱情离合、仕途升迁、财运得失等等,与俗世的轮回都是不谋而和的。泡妞呀好、求官也好,挣钱也罢,都不外乎三个过程:找目标,玩命追寻不放弃,运气好的话挺过最艰难的时期,喜获丰收。大部分人都是败在第二个环节上了。衣带是宽了,人却饿死球了,四大皆空白忙一场。”

  一阵凉风忽起,刮得地上的枯叶旋着圈儿扑上窗棂,密集的雨点随即而至,噼噼、啪啪地打在房檐顶上,杨尘看着眼前茶碗里袅袅升起的热气,有些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安树楠见杨尘回来,兴致盎然地又拉着他发表意见,杨尘嘿嘿一笑,说:“我很喜欢的

  一首《虞美人》,可以把魏哥刚才的意思演绎成另一个版本。”他喝口茶清清嗓子,吟诵起来:“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

  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寥寥几句词章,道尽世道悲凉与无奈。此时,前唐古刹的报更的钟声悠悠响起,穿过沉沉雨幕传入众人耳中。座中诸人无不追思自己或长或短的生命中的蹉跎,无言的静默顿时笼罩着狭小的禅室。

  “杨兄,真有才吖。”房大力醒过闷来,耸耸肩,听不出是夸奖还是嘲讽。

  杨尘笑了笑,“不敢掠美,宋人蒋捷的大作。我把它翻译成当今的语言,所谓人生,不过是一坨冷幽默,嘿嘿。”

  安树楠说:“在座的真正鬓发斑白的只有我老头子一人,算是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你们都还是早上九、十点钟的太阳,正是做事业的大好时机,可不能蹉跎了岁月。”

  然后他很自然地就把话题转到曾荃身上,“我看小杨也是前途大好的年轻人,让我想起当年的曾荃,很有头脑很有才干嘛。曾荃在南云的时候我可是把他当成重点培养对象的,只不过时势使然,为了南云的基业不受任何损伤才不得已动用雷霆手段处置可能的分裂。谁人生没个磕磕碰碰呢,所以华驰眼下遇到的困境都是正常。”

  他看俞悦听得仔细,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小俞啊,佛家里头讲度人,也是要有机缘才成呀!”

10
送走俞悦后,杨尘打算去丽江、稻城一带逛荡。安禧本想扔一辆车给他开,杨尘却说自己是且行且停,喜欢的地方就会多呆,烦闷起来胡乱寻找下一个目的地,开着车既麻烦又碍眼,还耽误旅途中艳遇的几率,还是不如坐火车或大巴随意、便捷。

  安禧觉得这个家伙跟常人路数就是有些不一样,又说不清楚到底为啥。送他去长途汽车站的路上,她从车里拿出一个银行存折扔给杨尘,“这是俞悦托我转给你的,真看不出你这还挺有能耐的呢,俞悦也是眼界不俗的女人,怎么就被你这小白脸儿给拿住了。”

  杨尘这次再没办法回绝,只好顺手把存折揣在衣服兜里,“世间圣人少,江湖怪物多。她或许是腻味了侠客英雄、富豪名流,求份新鲜而已。或者,哪天你要是厌倦了艺术家,咱也当个替补队员上场耍两下?”

  “滚蛋吧,你这种款式的,不合老娘的胃口。”尽管相处时间不长,但安禧多少知道这家伙信口开河的脾性了,“我们云南本来都有十八怪,也不怕再多你一个。对了,我过些日子打算回趟西双版纳看我外婆,你要是对傣族村寨或古老茶山有兴趣的话,就跟我走一道吧。”

  杨尘还真想探访班章、南糯这些时常在喝茶人嘴边老提起的地名儿,于是答应得极为爽快。

  丽江大研古城和束河古镇如今成了经典的旅游目的地,花花绿绿的导游手册喜欢冠之以

  柔软时光这类偏女性化的定语,杨尘的朋友禅猫丫头在束河古镇开了家名叫“云上的日子”的客栈,他在这间房檐下挂着红灯笼的院子里住下来,每天看日出日落,无所事事地四处游走,耽搁在酒吧和咖啡馆里,跟南来北往的背包客打牌、下棋、闲聊,无所顾忌地打量街头来来往往的美女。偶尔兴致上来,也会徒步走走虎跳峡,或者攀登玉龙雪山,感受海拔四千五百公尺以上冷酷之境的荒凉。

  也不知道是多少天以后,他坐在临水的一家酒吧里,正跟来自北京的两个MM臭贫着,其中一个圆脸姑娘出了个谜语让他猜,谜面是女人生小孩打一成语。如此低的技术含量,他想都不用想,就说答案是血口喷人。接着出题给她们说裸女狂奔,也打一成语。俩丫头项链半天也没答上来,杨尘等她们喝干杯子里的啤酒,告诉她们谜底是空|穴来风,乐得她们嘴里的酒一路狂喷,弄得自己满头满脸湿嗒嗒的。

  这时候手机铃响起,掏出来一看屏幕,原来是安禧打过来的。“你这个小白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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