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记者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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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记者那些年-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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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把钱送到村主任手里。

    “记者同志,我们自己村民的力量毕竟有限,这才捐了一万多块,希望你们帮帮忙。”村主任握着我的手,激动地说。

    “您别着急,这家人大概什么情况?”我问。

    村主任说,事主名叫李福,他原本有着一个四世同堂的幸福家庭:奶奶、父亲、母亲、妻子和儿子。

    李福今年44岁,他在附近一家工厂打工,事发在一个月之前。当时,因为上二年级的儿子要交学费,李福手头拮据,无奈之下给邻村的包工头打了一个电话,想要回三年前包工头拖欠自己的3000元工钱。

    打完电话后,天色已黑,李福骑上摩托车就要去邻村。这时,李福的妻子劝他说,天太黑了,明天再去吧!

    但是李福说,自己已经跟对方约定好了,执意要去。妻子拦不住,也就任他骑车出发了。

    半个小时后,李福的妻子觉得有点不放心,就给李福打电话,但是接连拨打了十几次,李福都没有接听。这下,李福的妻子慌了,他从同村雇了一辆面包车,开始沿路寻找丈夫。

    路上黑灯瞎火的,面包车昏黄的灯光照射着前方,远远的,李福的妻子看见有几辆摩托车倒在地上,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李福的妻子下车一看,李福躺在马路中间,头上流出了一滩殷红的血,动弹不得。

    不过,早有目击村民拨打了120电话。很快,救护车来到了现场,李福被送到当地人民医院后,医生摇摇头说:“伤情太重,建议转院。”

    转院后,李福住进了icu,医生诊断显示,李福脑出血,随时有生命危险。

    然而,在icu进行治疗的费用是巨大的,每天都需要一万多元。住院一个月来,李福依然昏迷不醒,但是却已经花去了30多万元医疗费用。

    30多万元,对于一个普通农村家庭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而且,这个数字还会继续增加。李福妻子拿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亲戚、同事、朋友全都借遍了。

    “走,我领你们去他家看看”村主任说,“因为交不起钱了,今天医院给停药了,他媳妇刚刚回来了,把今天村里凑的这一万多块钱拿医院去交上。”

    村主任走在前面,我们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很快,村主任指着前面一栋房子说:“这个就是了。”

    这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农家院,一个耄耋老人拄着拐棍,坐在门前墙根下,眯着眼睛,仿佛在回忆人生。几个调皮的孩子坐在墙头上,嬉笑着指着墙角下的老人喊着:“老头子,别在我家门前,老头子,别在我家门前。”

    “这个老人是?”我疑惑地问道。

    “他不是这个家里的,是村里在这里晒太阳的”村主任领着我们,径直走进了家门。

    我一走进里屋,一个60多岁的大妈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拉着我的手,泪眼婆娑地说:“求求你,救救俺孩子吧,求求你们了!”

    不用猜我就知道,这个老人一定就是李福的母亲了,而在一边的炕头上,一个更加老态龙钟的老太太,木然地坐在上面,似乎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

    “这是李福的奶奶,今年90多了”村主任主动介绍到。

    “求求你们了,我自己的能力,真的救不了我儿子了”李福的母亲恸哭地说。

    “大妈,你不要太悲伤,咱要往前看不是吗?您孙子呢?”我问。

    “洋洋,过来!”村主任打开屋门,对着院子喊了一嗓子。

    这时,墙头上的那几个小孩迅速跳了下来,向屋子里跑来。洋洋,跑在最前面,进屋后,他好奇地看着我们手里的摄像机和话筒,他的小伙伴也偷笑着,议论着。

    “叫叔叔,叫叔叔救救你爸爸”李福的母亲又哽咽了。

    “叔叔,求求你们救救我爸爸,我想爸爸了,想让他回来陪着我”洋洋羞涩地说。

    根据我多年的采访经验,我一眼看出,洋洋的这套话语,是大人们提前“教授”。因为,发自肺腑的语言,和机械的背诵,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情。

    “小朋友,你先出去,我先要采访采访你奶奶和你妈妈”我弯腰,摸着洋洋的头。

    “嗯”洋洋高兴地答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又和小伙伴们跳到了墙上,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他毕竟才11岁,他天真无邪的笑容刺得我的心脏一阵阵的痛。

    我转身对李福的妻子和母亲说,我们要救助你们,必须要有情感的东西能够打动观众。而无疑,洋洋作为一个孩子,是最能打动观众的人物,我希望洋洋能用自己的话语来表达感情,希望你们理解。

    “嗯”洋洋的家人点了点头。

    “洋洋,别玩了,过来,叔叔要采访你。”村主任对着门外喊着。

    洋洋又一次蹦跳着来到了我的面前。
第六十八章 上身
    我摸着洋洋的头,温和地说:“洋洋,你知道爸爸发生了什么吗?”

    “跟叔叔说,爸爸出车祸了”洋洋的母亲在一边提示着。

    “嘘”我对洋洋的母亲做了一个手势。

    “爸爸出车祸了,我想爸爸”洋洋还是先前那套话语,十分生硬。

    “你知道什么是车祸吗?”我低下身子,又继续问着。

    “不知道”洋洋说。

    “如果有人告诉你爸爸不会回来了呢?”我问道。

    “我不会相信的,骗人!”洋洋开始有了哭腔,“爷爷奶奶不识字,教我写的字都是错的。爸爸识字,我写的都是对的。”

    “万一爸爸真的永远不会回来了呢?”我趁热打铁。

    “我不会相信他的,我要爸爸”洋洋终于嚎啕大哭。他并不懂得车祸对于一个人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却懂得,永远失去父亲的那种恐惧。

    此时,在场的村民们也都被感染了,都低声抽泣着抹着眼泪,我的眼眶也湿润了,强忍着眼泪,我对洋洋说:“你要坚强,有我们在,你爸爸一定会回来的。”

    “嗯”洋洋使劲点了点头。

    “快写作业去吧,这几天作业都没好好写“洋洋的奶奶又对站在旁边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头说:”快陪着洋洋写作业去。”

    看得出来的,这个老头就是洋洋的爷爷了,他从墙角拖过一张小方桌,又拿了两个马扎,和洋洋并排着坐下来,写起了作业。

    突然,大家同时安静了下来。空气变得诡异和尴尬。我突然想起了学时,大家在教室里叽叽喳喳吵闹的时候,大家同时安静了下来,顷刻,便又恢复了嘈杂。对此,有人认为,这是天上有天使飞过,还有人说,这是地狱里有人正在下油锅。

    “金秋时节,景色宜人;层林尽染,叠翠流金”洋洋的爷爷一边指着课本上的文字,一边念着,“叠字下面是几根横?”。在这尴尬的时刻,洋洋的爷爷教洋洋念书的声音,首先打破了宁静。

    我心里暗暗庆幸,有人终于首先打破了这突然冷场的尴尬,可是却又觉得气氛依然怪异,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这时,洋洋的奶奶走到了洋洋面前:“李福,是你?”

    “嗯,我来看看洋洋,这一个月我没在家,洋洋学习都耽搁了,我不放心来看看。”洋洋的爷爷说道,他的话语,明显变了声音,不再啥呀苍老,仿佛一个年轻男子的语调。

    天呐!难道李福上了他老爹的身?

    我同事因为受到惊吓,提着摄像机的手猛地一抖,摄像机啪的摔到了地上。在场的人都吓坏了,急忙围上来看,同事捡起摄像机,反复看了看,又打开摄像机试了试:“没事,没坏。”

    在这个过程里,唯有洋洋的爷爷,或者是说李福,依然专心地辅导着洋洋写作业,毫不理睬这边发生的小插曲。

    “洋洋,你过来”奶奶一把把洋洋从凳子里拉起来,把他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我要写作业,作业还没写完呢!”洋洋使劲挣脱着,试图回到小桌上去。

    这时,任凭洋洋奋力挣扎,奶奶干脆把他抱了起来,紧紧箍住,把他爆了出去,送到隔壁大伯家去了。

    “李福,是你吗?”妻子用颤抖的声音问着,两只手紧紧拽住村主任的胳膊。

    “嗯,想家了,来看看,你们也不给我倒杯水喝,这么些天没喝水了,净打针,害渴了!”李福站了起来,自己走到了厨房里,拿来一把暖壶和一个碗,倒上水,也不嫌烫,咕咚咕咚一口气喝进去了大半碗。

    “你慢点,别烫着”妻子想上前阻止,却因为害怕挪不动脚步。

    “不烫,打的针太凉,喝点热水暖和暖和”李福又倒满了热水,又是一通猛喝。

    村主任毕竟也是经过事的人,他见状走上前一把拉住李福:“喝水别急,慢慢喝,你坐下来,咱俩聊聊。”说罢拉着李福,两人坐在了炕沿上。

    这时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一句话说不出来。李福90多岁的老奶奶,倒是两眼放光,虽然嘴里不说话,但脸上洋溢着喜悦,放佛真的看见了李福。

    “主任啊!俺这家子,你得照应着点,榔头(邻居)占俺家地,两三年了,你得给讨个说法啊,我不放心”李福握着村主任的手说。

    我用眼神频频向同事示意,示意他打开摄像机记录下这一切。我不敢开口说,因为我担心这样会冒犯了他。无奈我的同事竟然理解不了我颜色的意思,他左顾右盼,茫然不知所措。

    见状,我从他手里接过摄像机,悄悄打开了开关,假装随意地把它放在了炕上,又悄悄按下了录制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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