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几十年前印刷在纸上的资料非常有兴趣,还想再多看一点。但是电话闪着紧急用的红灯。
男人又啧了一声,把资料收回档案夹里。
当他一按下按钮,画面上便出现一张常看到的男人的脸,一个以前被叫做大耳狐的男人。
大耳狐,沙漠里的狐狸。
是谁带头这么叫这个男人的呢?
「发生什么事了,大耳狐?」
「有紧急状况。刚才有两具样本送进中央医院。」
「那又怎么样?」
「两具都没有登记在样本资料中。」
「你说什么?」
「不是我按照你的要求准备的样本。事情发生在毫无关联的地方。」
「你太早认定他们是样本了吧,没有可能是其他因素吗?」
大耳狐摇摇头。
画面立刻切换,同时响起报告两具遗体生前情况的声音。
姓名、年龄、地址、职业、病历、身体测定值、市民登记号码……
一男一女,两具遗体。两具都带着苦闷的表情,年老衰弱。
如果没有那样的表情,即使判断是老死也不会奇怪的状态。
但是,被告知的实际年龄,一个却是二十多岁,另一个则是三十五至四十岁之间。
「的确,是它们干的。」
男人喃喃自语。
画面再度切换,出现大耳狐非常不高兴的表情。
男人静静地吐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还想问你!」
大耳狐提高声量,两耳动了动。
对,就是这个,就是因为这个怪癖。
这家伙从以前起,只要一激动,两只耳朵就会动,所以才被叫大耳狐。
大耳狐有长达十五公分的耳朵,在狐类当中,是拥有最长耳朵的小狐狸。
「为什么会发生预料外的事情?我实在不敢相信。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有什么地方没掌握好。不过,只是点小事,不值得你关注。」
听到男人这么说,大耳狐的喉结慢慢地上下移动。
「真的吗?」
「当然。」
「你是这个计划的负责人。」
「对,私底下的。不过这计划本身就不是公开的。」
「但是,这个计划成功后,NO。6的都市计划才能完美,不是吗?」
「是。」
「那么就不允许有任何细微的差错。」
「我明白,我会立刻着手调查原因,帮我把遗体搬到特别解剖室V区。」
「已经吩咐下去了。」
「那我马上开始工作。」
「好,我等你的报告。」
「知道了。」
「对了,我计划在这个骚动告一段落后,来一场清扫作业。」
「清扫作业?好久没举办了。对哦,『神圣节』快到了。」
「对,伟大的日子又要到了。如果你实验要用的话,多少个我都留给你。」
「谢谢您的关照,大人。」
「讲话别那么夸张。」
「但是你终将成为这片土地的绝对统治者,唯一的王。这么一来,我就得要称呼你陛下了。」
「到时候,你想怎么被称呼?」
「我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只要能获得像现在这样最齐全的研究设备和礼遇,我就别无所求了。」
「你还是这么无所求。好了,那麻烦你了。」
画面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男人瞄了眼档案夹中还没看完的资料。
太可惜了,看来今天没有时间看完它了。
那是关于栖息在中南美丛林中,一种属于游蚁的军蚁的研究资料。
这种蚂蚁会聚集约五十万只的大群聚,不选择定居,一辈子活在露宿与放浪之间。
君临这五十万只大群聚的,只有一只蚁后。
不过蚁后只专注产卵,并不统领整个群聚。
兵蚁及大小工蚁会依循自己的本能去工作,就结果而言,整个群聚彷佛由伟大的知性统领,行为受管到完美无瑕。
蚂蚁也好,蜂也好,都创造出理想的社会体系。
昆虫做得到,人类不可能做不到。
只要顺从各自的角色,不用思考,不须怀疑,只要去做就好。不需要脑袋,也根本不需要什么心灵。
五十万群众,一人君临。
还是这么无所求……
没错,大耳狐,我没有任何想望。我不需要任何想望啊。
我不会像你一样,被自己的欲望支配。
男人暗自窃笑,按下了直通特别解剖室的电梯按钮。
下着霜。
脚下踩着结冻的杂草,发出沙沙的声音。
当朝阳东升的瞬间,霜雪会散发出白色光辉,整片乾枯的草原,马上就会被笼罩在光芒之中。
然而天色还早,还要一点时间,朝阳才会东升。
紫苑停下脚步,仰望北边星空。
他想要在太阳升起前,走到监狱。
他也不知道走到监狱后,该怎么办,总之就是要去。他只有这个念头。
应该已经去留学的沙布,为什么会被关进监狱?
是不是跟自己有关?
如果有关的话,那么母亲是否平安无事?
不安与焦虑堵塞他的气管,揪紧他的心。
母亲、沙布、老鼠,他不想失去任何一个,只要能保护他们,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他对自己什么都想不到感觉烦心。
当自己这么走着时,沙布一定独自一个人处于恐惧中。
一定要想办法,怎么也要把她救出来才行。
可是,该怎么办才好?
该怎么办……
吱吱。
细微的声音。
紫苑停下脚步。
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睛,捕捉到从草丛里露出脸来的小动物。
「克拉巴特?」
紫苑拾起小老鼠。
「你跟着我来了啊。不行哦,你要回家。」
这时,他突然发现了。
这不是克拉巴特,也不是哈姆雷特,甚至不是生物,它丝毫没有生物应该有的体温。
「这是……机器鼠……」
「带路鼠。」
背后传来声音。
紫苑就算不回头,也清楚那是谁的声音。
他调整呼吸,慢慢地回头。
老鼠也缓慢地靠近,从紫苑手中拈起小型机器鼠,收进袋子里。
「兼具全方位导航系统的单功能机器鼠,因为你走错方向,所以它出声提醒你。」
「走错方向……」
「你不是要去借狗人那里吗?要替毛过长,快要得皮肤病的狗剃毛,不是吗?这么早就去上班,真是辛苦了。只不过,你走错路了。」
紫苑深深呼吸一口黎明前的冰冷空气。
「跟你无关。我想要做什么、想要去哪里,不需要你管,我已经厌烦你那一副是我监护人的态度了。我已经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婴儿,你就好心点,别管我了。够了,已经够了,如果你觉得四年前欠我的话,已经够了,你已经还够了。所以,今后我要自由,我不要再让你约束,我要自由。我已经决定了,别挡着我的路。」
紫苑喘着气,沉默下来。
天色太暗了,看不清老鼠的表情。
彷佛黑色影子的身子微微震动,响起轻轻的拍手声。
「嗯,以一个门外汉来说,台词讲得还不错。你也许有演戏的天分唷,至少比昨晚的吻高明多了。」
「老鼠,你说什……」
才看到老鼠的右手轻轻举起,下一秒钟,脸颊就承受重大冲击。
紫苑踉舱了一下,往后倒去。
嘴里冒出一股血腥味。
「你做什么!」
「有时间开口的话,就赶快跳起来,我要继续了。」
老鼠的靴子笔直地踢了过来。
紫苑立刻滚到旁边。
「干什么,别停住,要继续动啊。」
老鼠一脚踢到腹腰。
紫苑痛到不能呼吸,直接滚出去。
他抓住草丛里的小石头。
「不准闭上眼睛!要紧盯对方的动作。别呆着。」
紫苑一回头,马上将小石头朝着老鼠丢过去。
几乎在同时,他脚一蹬,用肩膀撞过去。
他脚被一绊,整个人摔在地面上。
这次他起不来了。
仰望着天空,可以看见星星。
黎明前的星星耀眼得恐怖,闪闪发着光。
老鼠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起来。
「紫苑,这是惩罚。」
「什么的惩罚?」
「你对我撒谎。」
「那是因为……」
「承认了吗?」
「嗯……是撒谎。」
「罪状其二,轻视我。」
「我没有。」
「会撒谎,就代表轻视对方。而且,你以为那么烂的谎言可以骗过我吗?要欺负人也不是这个样子吧。」
「我已经尽力了……」
「你一点也不适合当政治家或小说家。你是说不出脸不红气不喘的谎话的。」
「有这么糟吗?」
「太烂了。而且最让我生气的是,紫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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