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公子,醒了吧?”里屋的兰逸烟揣度得很准。“嗯。”颜如玉应道,扯开身上的毛毯,往灶膛里丢了几块木炭。“呵呵……公子,还要听故事不?”兰逸烟的声音竟透出几分娇柔,令颜如玉听了,心中一颤一颤的。
“听,当然要听。我都琢磨了一宿。”
“呵呵!”里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又道:“公子,那请进来吧。”颜如玉稍稍起疑,心想这姑娘怎会突地请咱进她的闺房,她莫不是要耍点诡计?“颜公子,不敢进来吧?”兰逸烟的语气中有点轻蔑之意。“谁不敢!哼,我只是担心冒犯了姑娘家。”颜如玉道。
“无妨,我请你进来。”
难道我一个大男人还怕了你一个小女子。颜如玉就大步走进里屋。里屋是间名副其实的女人闺房,墙壁上挂着巨幅流苏、粉纱罗帐缀着香熏。房屋一角,屏风格栅圈出一方小小的琴房,点了支香烛、吊了盏轻灯。一个女子背身而坐,披肩长发,一袭紫兰色裙衫,裙裾曳地,婀娜多姿。女子应该就是兰逸烟。
“公子,先听支曲吧。”
“谛仙居的琴仙亲手抚琴!我真是耳福不浅啊。”颜如玉大剌剌地坐到梳妆台前的木椅上,故意翘起二郎腿,准备好好聆听一番天籁之曲。
“咚!”兰逸烟的细指轻轻一拨,第一声弦音颤起,整支曲子便如水烟袅袅地弥漫开来,那烟雨朦朦、那悲情切切、那恍惚梦中……人生一切之难言情愫,均缠绕徘徊在琴音中,直让颜如玉感慨万千。悲欢离合、得意失落,天空之渺远辽阔,沙漠之荒凉孤独,颜如玉的心中不由自主地跟着琴音,哼唱起一阙阙词曲,比如那《浪淘沙》、《大漠孤烟》,还有《念奴娇》………颜如玉的双眼沉沉闭上,他似乎疲惫,又似乎沉浸在曲子中,带着释然,或者悲伤静静地睡了过去。
最后一根弦撩拨下去,琴音渐停。兰逸烟站起来,长裙曳地,走到颜如玉身边。男子以沉静地睡了,有点可爱地歪坐在椅子上。兰逸烟微笑着,凑近细看颜如玉。灯光打在兰逸烟的脸上,此刻看来,她脸的兰,竟有几分妖媚的动人美丽。“唉!只可惜了这张俊脸,怕也要变成兰颜帅哥,在此枯守一辈子了。颜公子,这就是听故事的代价。”兰逸烟的手指轻轻摩挲而过颜如玉的脸颊。
“不过,这张脸真是美,一个男人的脸怎能长这么美?可惜,真是太可惜了。”兰逸烟摇头哀叹,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药粉,放进一杯酒中轻轻调匀,送至颜如玉嘴边,突地又放下道:“真是可惜!暂且让这张俊脸多美会。”想了想,兰逸烟自言自语道:“颜公子,你这脸细皮嫩肉,多白皙啊。要不我将这面皮撕下来,给自己作张人皮面具。日后,我也就漂亮白皙了。哈哈……”兰逸烟笑得疯疯傻傻,真的取过一把匕首。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兰颜妖姬【8】
8.
下刀。手要稳,心要静。削下整张面皮,是项技术活。
刀尖削入下颌,轻轻一划,丝丝鲜血慢慢渗出。殷红、刺目。兰逸烟的脸上渐渐漾开笑意,有着几分狰狞。手上稍稍用劲,刀尖刺得更深。“唉吆!”颜如玉疼得一声叫唤,醒了过来。颜如玉刚一睁眼,兰逸烟指若弹弦,两下便制住他的穴道。
“兰姑娘,你要干什么?”颜如玉惊道,浑身却动弹不得。
兰逸烟撤下刀,抹掉刀刃上的血迹,慢条斯理地说道:“取下你这张精致的脸。然后呢,作张美丽面具。”颜如玉瞅着兰逸烟手中的刀又慢慢凑近,不免心底胆寒,强笑道:“别,别!美女,你故意吓唬我玩吧。”
“不,不!”兰逸烟摇头道:“忘了告诉你,这就是听故事的代价。”
“啊!听个故事,就要削张脸皮?”颜如玉一惊一乍,表情有点夸张。
“嗯。”兰逸烟晃着手中的刀,突然一脸真诚地说:“颜公子,你放心好了。我下刀又准又快,保准流血不多。”
“想不到你竟是个心如蛇蝎的毒妇?”颜如玉嘴上骂道,心中则快速盘算着。
“这怨不得我。一开始,我就说过,听故事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也亲口答应的。”兰逸烟一脸笑意,恍若此刻颜如玉只是一件供随意摆弄的玩具。
“听故事,削脸皮。太黑了吧!谁定的霸王规矩啊?”
“我定的规矩!难道不行么?颜公子,你再罗嗦,我下刀的时候,手法就没那么利索了,你可得担待点啊。”兰逸烟阴恻恻地威胁道。刀尖徐徐垂下,离颜如玉的下颌越来越近。
颜如玉脑门直冒冷汗,突地说道:“慢着!”
“咋了?公子。”
“你的条件是,听个故事,削张面皮。可对?”
“没错。”
“可你的谛仙居故事还没讲完,怎能削我的面皮?”颜如玉注视兰逸烟,捕捉她神情的丝毫变化。兰逸烟怔了下,点头道:“对。但有什么呢,规矩由我说了算。难道你能有意见?”
“当然没意见。不过,听你讲完故事,在下总归心甘情愿些。”颜如玉琢磨着先拖将下去,再慢慢想办法。兰逸烟有点犹疑。“反正这张脸迟早是你的,你愁啥?耐心把故事讲完,你安心、我乐意,皆大欢喜。何必操之过急呢?”颜如玉巧舌如簧,真让兰逸烟动了心思。
“那好吧。本姑娘姑且成全你的心愿。”兰逸烟放下刀。
在容颜未成兰色之前,兰逸烟是个清水出芙蓉般脱俗雅丽的女子。在谛仙居中,许多门客称其为“逸仙”,咱其美丽可远观,却不敢奢望。关于那件营救兰逸烟的事,民间有许多传闻,那些说书先生讲的话本最为精彩。
安国统领多么尊贵的名号,其府山水锦秀,富丽堂皇。然而那一天,昔日的统领府如秋叶之凋敝,死般的寂静,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剑神”丹惊弦赶来时,安国统领及夫人已命陨毒酒,幸好兰逸烟尚有鼻息。那天的丹惊弦蒙面,披一袭红袍,提把血剑,抱起白衣似雪的兰逸烟闯过官兵的围追堵截,潜回谛仙居。
丹惊弦耗损大半真力,才将兰逸烟救醒过来。在那个时候,兰逸烟才感受到丹惊弦潜藏已久的爱意。但能怎么样呢?在图兰王朝即将倾亡之际,谛仙居以拯救图兰为大任,儿女情长根本无暇顾及。在兰逸烟调养期间,一直是冰婵服侍,由她一人端茶送药。关于兰色容颜,曾有人说是毒酒毒性造成的。但兰逸烟清晰记得,自己这吓人的兰颜,是在那段服药期间,愈加明显严重。冰婵还不时冷语相讥,连西汋见了兰逸烟,也面露厌恶之色。
自此,兰逸烟不敢出门见人,不敢照镜子,深闺一养就是二十年。在这期间,她没再见过丹惊弦。等到冰婵请她走出闺房时,“圣仙”西汋阖然长逝,冰婵接掌谛仙居。在那场盛大的接掌典礼中,兰逸烟戴着面纱入席,却发现丹惊弦陪侍在冰婵身边,俨然冰婵的情人。席间,西门卧龙不见踪影。兰逸烟当场痛哭,冰婵十分不悦,当众撩开她的面巾。众人一见兰逸烟的兰色容颜,均十分骇怕连连惊呼“妖孽!”而兰逸烟走到丹惊弦跟前道:“丹,我是逸烟,二十年了。”但那丹惊弦却一脸冷漠,淡淡应道:“噢,你是兰逸烟啊。”转而,他的眼睛望向冰婵。兰逸烟心中大恸,当即离席出逃,循迹隐入这茫茫大漠………
兰颜妖姬【9】
9.
“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听兰逸烟讲完故事,颜如玉随口吟道。兰逸烟脸上浮出丝丝落寞,伤感道:“红尘几多怨恨,所以我避居于此十年了,也算是离却尘埃,已近心死。”
“呵呵……”颜如玉冷笑道:“你很可怜。削我的面皮,只为消解你心中怨恨。你真的太可怜了。我现在非常同情你,只要你能心中痛快,这张脸你取去就是了。”颜如玉用眼睛瞄着兰逸烟脸上的神情变幻,思量着该怎么说动她改变主意。
“我不需要同情。”兰逸烟恨恨道。
“当然,你不要同情。其实,你需要的是报复。”
此话似乎一下击中兰逸烟的心事,她定定地看着颜如玉道:“报复?此话怎讲?”
“这么多年来,你独自隐居大漠,只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地求一方平静而已。实际上,谁都能推测出,是冰婵下药毒害、毁你容颜,再施万般宠爱于圣仙前,后又夺你心爱之人。这每一步棋环环相扣,若深究下去,阴谋恐不至此。比如说毁你容颜,便让你失宠于圣仙前,从而为她顺利接掌门派扫清了道路。想必这些推测,你心中早已明了,只是你自己不愿承认罢了。所以,你心中的恨结便是那冰婵,你要报复的人便是冰婵,还有暗害你父母的奸人。”
兰逸烟颓然跌坐在地,双眼清泪直流,木木地不发一言。
“兰姑娘,在下略通医术,只要用药得法,你的兰色容颜便可恢复往日白皙。等容貌一恢复,你依然是倾国倾城的琴仙美女。或许,你心中的丹惊弦还能重回你的怀抱。那时,毁容之辱、夺爱之恨,你可以一笔一笔地向冰婵狠狠地报复。”颜如玉趁势信口胡谄起来。
“真的么?”兰逸烟擦掉眼泪,认真地问道。
“当然真的。”颜如玉说得底气十足,其实他心中半点没谱。
“你有十分把握医好我的脸?”
“十分不敢,但至少有个五六分。”颜如玉微笑着,透着沉稳的自信。
显然兰逸烟已动了心思,幽幽问道:“那叫我怎么相信你?”那神情貌似一个初恋女子般胆怯低羞。“很简单。如果不相信我,你的脸没有半点希望。如果相信我,你的脸起码还有六分希望。”
“好,我信你。”兰逸烟突地斩钉截铁地说:“等我好了,首先要找到冰婵那妖精,再查出害我双亲的奸贼。我要将这么多年,我受的苦楚屈辱加倍地奉还给她。”说着,兰逸烟带着满腔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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