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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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子- 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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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一时悔一时恨的,最后还是“以诗词取士”几个字提醒了他,才想出了这釜底抽薪之计。

    既然在诗词一道上,再也没人能奈何的了林楠,那就不要考诗词了!他在民间也隐隐听过以诗词取士的弊端,是以干脆上书向陛下痛陈厉害,大谈“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诗词歌赋出众,不一定在治国抚民上就擅长的道理,建议改以策问取仕。

    他在陛下面前慷慨激昂的讲了半个多时辰,陛下也赞他有远见,敢破旧俗,立新风……他为此得意洋洋了一整日,甚至连走路都轻快了许多。

    他早早的坐在这里,就为了亲眼看看当林楠看见试题突然变成策论之时,脸色会变得何等难看!

    然而他看到的是什么?

    是陛下和林楠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话家常!

    看到的是陛下虽考了策问,却是依旧以诗词为先!

    这些也就罢了,可是以策问取仕,明明是他的主意,是他的啊!怎会功劳就无端端的跑到了那个小兔崽子头上了?!陛下不公!陛下不公啊!

    双目瞪着林楠几乎要喷出火来,忽然觉得衣袖被人扯动,一惊回神,却见坐在身边的另一阅卷官皱眉看着他,道:“陈大人怎么了?方才叫了你许多声也不应。”

    陈蔚然勉强笑道:“方才略有失神。姚大人唤我何事?”

    “陈大人,你的衣襟湿了。”

    “哦,哦哦!”陈蔚然忙放下杯子,取出手帕擦拭,一面道:“方才听闻陛下说日后不再以诗词取仕,一时震惊,失礼失礼。”

    姚大人理解的点头道:“何止是陈大人,下官何尝不是如此?破诗词改以策论取仕,实为可以载入史册一大壮举!陛下英明令下官等人高山仰止,而林郎的胸襟,也让人不得不服啊!”

    陈蔚然只觉得心头在滴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啊,是啊!”

    姚大人道:“怎么?陈大人你冷吗?也是,春寒未过,大人您还是小心一点吧!一侧的偏殿有喝茶小憩的地方,备了炉火糕点等物,陈大人不如去收拾一下吧!”

    又指点道:“看那些学子,十有**是要选策论吧?”

    陈蔚然愕然:“这却是为何?”

    姚大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陈大人没看出来吗?诗词的题目,陈大人不觉得太普通了吗?春夏秋冬四时景物,各赋诗或词一首,又不限韵,毫无难度可言。可是那三篇策论就不同了,分别涉及到军事、朝政和刑狱,可见出题之人是费了心思的,这题,可是陛下出的——陛下更看重哪一方面的能力,还用说吗?”

    “更何况,有林郎在,无论写出怎样的诗,和林郎一比,必然是黯然失色,但是策论就不同了,到底殿试是第一次比策论,说不定陛下会一一过目,若是能入了陛下的眼,啧啧!前程无量啊!”

    陈蔚然赞了一句:“姚大人高见。”

    起身道:“此刻时辰还早,下官去收拾一下,不然在陛下面前衣冠不整可是不敬。”

    告辞出去。

    见陈蔚然离开,阅卷官席位上另一人也悄然起身,出了殿快步追上他,两人避入一个拐角,那人道:“大人,现在形势又有了变化,陛下对林郎亲厚不说,且诗词与策问并重,我们该如何行事?”

    陈蔚然淡淡道:“林楠在诗词一道上根本无人能及,还能如何?”

    那人急道:“如此,岂不是还是要点他的状元?”

    陈蔚然冷哼道:“状元又如何?你以为今儿的状元是那么好当的?”

    那人道:“还请陈大人明言。”

    陈蔚然淡淡道:“你可知道二十年前有个叫莫云轩的书画大家?”

    那人茫然点头,道:“自然知道,此人被称为画圣,一身画艺出神入化,在民间,多少人千金求画而不得,据说先皇对他的才华极是爱重,经常宣他进宫作画。但是他都死了好多年了,和此事有何关系?”

    陈蔚然弯唇一笑,道:“先皇的确是爱其才,我还曾在陪先皇游园子时,遇上过他一次——当时我们陪先皇观赏园中风景,聊天下大事,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那人茫然道:“做什么?”

    “先皇看见什么好的景物,便命他画下来,若一旁有座椅也就罢了,没有的时候,便直接趴在地上作画——”陈蔚然冷哼道:“就算是天下无双的才子又如何,于国无用时,不过就是一个玩意儿罢了!”

    那人恍然大悟:“大人的意思是……”

    陈蔚然冷冷道:“若是林楠选了写诗词,同旁人写的国家大事相比,诗写的再好,分量又有几何?加上他年纪又小,陛下会给他什么差事?到最后不过是个词臣,陪皇上取个乐子罢了。”

    又道:“诗词只是小道——这可是他亲口说的!”

    那人恍然,又道:“但他若选了策论呢?”

    “若他选了策论……陛下已经说了,诗词榜首为状元,他选了策论,便是写的再好,也最多不过是一个榜眼之位——自他的‘大江东去’一出,人人都说状元之位非他莫属,结果却花落别家,你说旁人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他是林郎才尽呢?更何况,诗词上他无人能及,在策论上么?哼!莫说榜眼,三甲之位也未必轮的到他!”
第113章
    怡和殿中,李熙早已离开,只剩下数百考生在奋笔疾书和负责监考的官员侍卫们在无声巡视。

    一个人影从侧门悄悄进入,静静站在立柱旁的阴影处,痴痴看着坐在最前方低眉敛目,提笔挥毫的儒衫少年,看着他低垂的翼一般的睫毛,看着他执笔的玉一般的手指,看着他披在肩头的如瀑的黑发……渐渐地,眼眶开始潮湿。

    明明不过是做了他一个月的侍讲罢了,明明不过是教他练了几天字罢了,从小到大,陪伴过他、教导过他的人不知凡几,可为什么就偏偏忘不了他?!

    多少次午夜梦回,看见的都那秀逸少年一路分花拂柳,慢慢走近的身影,看到的都是最后一枝开的绚烂无比的杏花被轻轻拨开时,露出的那张让他瞬间温暖起来的脸。

    这个人,怎么就这么狠心,将他扔在宫里就再也不问不理,任他自生自灭……

    是了,这个人,原本就是这么狠心。

    就像初遇时,他将他从无尽的冷寂空虚和自我厌弃中一把拉了出来,替他治好脚伤,治好心伤,却又不肯伸手扶他一把,毫不犹豫的扔下他一人,转身离开;就像一年前,他将他从绝望的深渊里拯救出来,帮他重新找回了勇气和尊严,帮他重新走进皇爷爷的视线,让他的生命重新充满希望,却又转身一走了之,再也不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只会将你从泥沼中拖出来,却绝不会搀扶着你走路……

    我明白你的意思,先生。

    人必须要靠自己的腿站起来,走下去……这个道理,我已经懂了,先生。

    他从阴影中走出来,慢慢走到少年身边,低下头,一手扶砚,一手执磨,不紧不慢的轻轻研磨。

    然后意料中的看见少年抬起头,用惊诧的目光看向他,然后躬身行礼,恭声道:“弟子知道先生入宫,特来为先生侍候笔墨。”

    一旁早就注意到身边动静的颜逸笔一抖,差点污了卷面——他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先生是在宫里做过几天皇孙侍讲的,可是却从来不知道,那个传说中出身尊贵无比的小皇孙居然对林楠恭敬如斯……他忽然有种风中凌乱的感觉,这么说来,自己岂不是不仅多了个便宜小先生,还多了一个身份高贵无比的便宜小师弟?额,或者……小师兄?

    林楠的惊讶也不过一瞬,放下笔,细细看了李磐一阵,露出微笑:“长高了。”

    只一句话,李磐忍了许久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只能将头压的低低的,目光所及,看见林楠写在纸上的满满的字迹;微微皱眉。

    “墨太干。”李磐声音干涩的道,一面拿起添水的铜匙,舀了几滴水,倾倒时有一滴溅在了纸上,纸上的字瞬间晕了开来,李磐轻呼一声,歉然道:“弟子不小心污了先生的卷子,这便与先生再取一份来。”

    从头看到尾的颜逸差点惊呼出声——原来林楠和小皇孙之间,竟然不是有恩,而是有仇吗?看着小皇孙的动作,分明就是故意的,他难道不知道污了卷面,成绩是要作废的吗?

    却听林楠摇头道:“不必麻烦。”

    起身招呼内官来收卷,一面笑道:“原就已经写好了,只是闲坐着无聊练练字罢了。既你来了,索性丨交了卷子,我们出去再聊。”

    李磐猛地抬头,眼中露出震惊之色,嗫嚅几声,又垂下头,乖乖任由林楠牵了手,向殿外走去。

    颜逸听的几乎要掉下泪来,他这里还在苦思冥想,三篇连半篇都没出来,那边就已经在无聊的练字了……人和人之间,咋就差别这么大咧!

    看着林楠对他微微一笑,目光在废卷上扫了一眼后带着李磐从他身边经过,不由松了口气,没这妖孽在旁边,他终于可以好好写他的文章了。

    林楠和李磐并肩从殿内出来,迎面便看见陈蔚然和一个面生的官员说笑而来,李磐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变得冷若冰霜。

    那两人见了林楠二人也是一惊,说笑声戛然而止,上前见礼。李磐淡淡道:“两位大人好生逍遥!”

    陈蔚然笑道:“下官方才不小心被茶水污了衣襟,去偏殿用炉火烤了烤。”

    鉴于大昌特殊的体制,朝臣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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