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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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子- 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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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蔚然笑道:“下官方才不小心被茶水污了衣襟,去偏殿用炉火烤了烤。”

    鉴于大昌特殊的体制,朝臣对皇子皇孙们,虽恭敬,却并不如何畏惧,当然,有机会登上皇位的皇子又将另当别论。

    李磐冷哼一声,淡淡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两位大人去商议什么机密要事了呢!”

    两人脸色微变,随即笑道:“殿下说笑了。”

    一旁林楠待他们“寒暄”完毕,才上前见礼,陈蔚然欣然看着他,道:“林郎果然才思敏捷,这么快便交卷出来,看来写的定然是诗词了……本官在此提前祝贺林郎状元及第之喜。”

    林楠微微一笑,道:“陈大人过誉了,学生没旁的本事,也就会写几句歪诗罢了。幸好陛下开恩,依旧还考诗词一项,否则学生今儿可要开天窗了!”

    顿了顿,又道:“不过状元之位么,学生还是有此野望的……陈大人有所不知,学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做个词臣,无需操心国家大事,只要写写诗作作画,陪陛下说说话儿,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有了……若是受了气,也只需到陛下面前告他一黑状即可,何等的逍遥快活?”

    陈蔚然神色变了变,正要说话,只听李磐笑道:“先生想的倒美呢,你以为皇爷爷会舍得让你做个词臣么?莫忘了,当初皇爷爷为了逼先生您参加去岁的乡试,可是差点动了家法的!何况便是皇爷爷肯,林大人见先生这么不上进,也要抓你回去打板子呢!”

    陈蔚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林楠并不是空有满腹诗书的才子,他还有一个做着户部尚书的爹……

    若林楠空有才气没有后台,或许在他的设计之下,真的会如同另一个世界的李白一般,便是才华横溢,亦能被当权者所欣赏,得唐玄宗“降辇步迎,如见绮皓,以七宝床赐食,御手调羹以饭之”的殊恩,却也只能在皇帝宴请或郊游,侍从左右,赋诗纪实,满腔报国之心,始终无法实现。

    但林楠论才气虽差了诗仙十万八千里,运气却好了无数倍,便是撇开李熙的关系不提,只凭林楠有个身居高位的爹,若再加上一个状元的光环,甭管他写的是诗词还是策论,无论他是想做清贵的词臣,还是握权的重臣,都有大好的路可走,绝不会因为一次殿试的选择,就被封死了前程。

    是以陈蔚然想象中的,林楠对着两篇试题纠结的死去活来的情景完全没有发生,林楠拿到试卷,在一炷香的功夫里,就“写”完了四首诗,开始无聊的“练字打发时间”。

    欣赏着陈蔚然好看的脸色,林楠淡淡一笑,道:“陈大人主持会试,说起来也与学生有半师之宜,学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蔚然冷着脸道:“我辈读书人,当耿直坦荡,有话就说,休要学那些世俗庸人半吞半吐,惹人厌恶。”

    他说话难听,林楠却并不着恼,只微微一笑,道:“那就恕学生直言了……”

    神色略淡,语气却悠然上挑道:“既然是赵括之流,纸上谈兵就行了,勿要再学人运筹帷幄了,实在是贻笑大方。”

    说完微微一笑,抱拳一揖,半点儿也不失礼的带着李磐离开,留下气的几欲昏厥的陈蔚然。

    他身边的同僚见他站立不稳的模样,忙搀扶住,连声劝慰道:“陈大人,陈大人,消消气,消消气!”

    陈蔚然好半晌才缓过气来,颤着手指指着林楠的背影,牙齿咯咯作响道:“你、你、你……”

    胸膛剧烈起伏,嘴唇抖得也说不出下文,“你”了半日之后,才发别的声音:“竖子!竖子!竖子……”

    那人劝道:“陈大人又何必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生气?他便是真的中了状元又如何,不过就是个六品的编修罢了。陈大人主持礼部多年,翰林院里,多是陈大人的好友或学生,要挤兑一个区区的编修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

    陈蔚然犹豫道:“这个……”

    那人道:“我知道陈大人忌讳林尚书,只是——林家那一大一小,都跟狐狸精似得,陈大人的所作所为,连林郎都未能瞒的过去,更何况是林尚书?”

    陈蔚然神色更是不安,那人眼中显出几分不屑,却快快的掩了下去,叹道:“陈大人您也知道,林尚书自进京以来,在朝中的声望越来越高,已然有许多朝臣以他马首是瞻……只可惜林大人与三殿下交好,与我们并非是一路人,否则真要好好结交一番……”

    陈蔚然快快的向四周看了一圈,低声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容我细思。”

    那人欣然道:“那下官就等着大人您的好消息。”

    又道:“当今陛下英明,虽宠幸林尚书,却绝不会允许越权之事出现,礼部地位又向来超然,那林尚书虽然位高权重,却也管不到礼部来,陈大人实在无须惧他太甚。”

    说完率先离开,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得意:这个人,自以为是又眼高手低,向来清高自诩,自己数次招揽都被他义正词严的拒绝,原来却是要来硬的才行。

    若不是看他在礼部多年,又数次主持会试,人脉和声望均不错的份上,还真值不得他们费这么大的功夫,去四处煽风点火添油加醋……不过有了他,六部就等于掌控了一部,虽是最弱的一部,却也是最有潜力的一部,毕竟,每一个流入官场的人才,都要经过礼部选拔……

    另一边,林楠同李磐进了侧殿厢房,林楠见李磐神情颇为纠结,不由失笑,起身给他倒了杯茶,道:“这是怎么了?”

    李磐握着茶杯,有些不安道:“磐儿是不是又给先生惹祸了?”

    林楠笑道:“这话怎么说?”

    李磐忐忑道:“方才我过来寻你时,听见他们二人藏在角落说话,说先生您要是选了诗词,就只能做个词臣,选了策论,就会丢了状元,名声扫地……磐儿想,无论如何皇爷爷都不会让你当个词臣吧,还是先夺了状元为上,所以……”

    “所以看见我在写策论,就故意污了我的试卷,好提醒我改写诗词?”

    李磐低头低声道:“但看见先生早就答完诗词一项,我就知道这次又闯祸了,恐又坏了先生的事……”

    林楠摇头:“不妨事。”

    见林楠这般说话,李磐心中更是难受,眼中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在先生面前,磐儿似乎永远都在闯祸……”

    永远只会做错事,永远只会拖累这个人,永远只会让这个人在后面帮他收拾烂摊子……

    林楠失笑出声,道:“这样不是很好?”

    见李磐瞬间瞪大了眼,茫然看过来,笑道:“傻小子,在我面前犯错有什么了不得的?我在父亲面前,也是不断犯错呢……”

    脸上显出几分怀念之色来,温声道:“有那么一个人,有他在的时候,永远不用但心做错事,因为无论你做了什么,他总会在你后面给你收拾烂摊子……哪怕事后被打的屁股开花,也是记吃不记打,下次还是活蹦乱跳的四处去闯祸……不过就是仗着世上有这么一个人罢了。”

    伸手揉揉李磐的头,柔声叹道:“世界上能有这么一个人在,不是很好吗?”

    “是……”李磐鼻子酸楚的厉害,眼泪再憋不住,一头扎进林楠怀里,死死抱着他,哽咽道:“是……这世上……能有先生在,真的很好……很好……很好……”

    林楠伸手将李磐抱在怀里,感受着他的眼泪浸湿他的胸口,愣了好一阵,才学着当初晕船时李资哄他的样子,轻轻拍抚他的后背。

    好一阵,李磐才从林楠怀里挣脱出来,不好意思的抹干净眼泪,道:“总有一天,磐儿也要成为先生心中的那个人,有磐儿在的时候,无论先生闯多大的祸,磐儿也会替先生兜着……”

    林楠失笑道:“好,先生我就等着磐儿罩着我的那天。”

    李磐茫然道:“先生,什么是罩?”

    林楠将桌上油灯的灯罩取下来,又放回去,道:“就这样罩起来,风吹不着,雨打不着……这就是罩。”

    李磐认真点头道:“先生,你等着,我日后一定会罩着你的!”

    林楠忍俊不禁,再次揉了揉李磐的头,从一旁案上取了纸和笔,道:“你不是要侍候我笔墨吗?还不过来磨墨。”

    李磐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老老实实上前。

    林楠去洗了手,整了衣冠,正了神色,才在纸上落下笔墨,一笔一划,正直端方,未几停笔,将文稿递给李磐道:“当初初遇,说是为你写诗,但那篇‘杏花吹满头’委实敷衍,这一篇送你。”

    李磐慎重接过,低头看去,白纸黑字,入眼入心:“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

    待一篇读完,恭恭敬敬收起,道:“多谢先生教诲。”

    林楠摇头道:“非是我所做,我不过借花献佛罢了。”

    声音微低,道:“我虽不知磐儿志向,然而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的道理总不会错。磐儿如今人小力微,无论怎么想的,不妨拿着它,做出一心向学的模样来,也能清净几分。”

    李磐先是目瞪口呆的望着他,而后嗤嗤笑出声,道:“先前我听皇爷爷说,先生你写‘驿外断桥边’是用来骂人的,我还不信,现在亲眼看见先生写‘师说’来当好学的幌子,却不得不信了……先生你好歹也是大昌第一才子,就算不能不食人间烟火,好歹也要表现的……嗯……脱俗一点,不行吗?”

    林楠一片好心喂了驴肝肺,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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