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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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块地-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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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爹娘知道了不气出病来才怪。你怎么办?你说你怎么办?你不愿意了,人家告你,你就得吃官司坐牢。听没听说老丁在修青山岭隧道的事,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呢,放出来又怎样,老婆离了,连孩子都带走了,现在的山里人刁得很,说不定这就是人家给你下的一个套,让你往里面钻呢。

三块地 第二章(2)
老丁在青山岭修隧道时,结识了村里一个小媳妇,丑得不成样子,不知老丁怎么被鬼迷了心窃,也许是长期在外太孤凄难忍,上了她的身,被她没少搜刮去钱财。老丁要养老婆孩子,受不住了,提出中断关系,那个小媳妇不干,四处张扬,还到工地上找领导吵闹。后来找了几个人将老丁毒打一顿,又告他*,正逢公安实施“春雷”行动,老丁被生生判了八年徒刑。
  月光从浓密的枝叶间“吱吱”落下来,像雪花一样铺满李子清面前那片岩石嶙峋的山地。
  马天中不停地走来走去,夹在手指间的烟飞虫似的划出点点猩红。
  走。
  往?往哪儿走呀,马叔。
  离开这儿,回院里去避避,我给你找个借口,回去千万不要再来,山高路远,人一找不到,项目一结束,我们的人全再一走,捱上些时日,也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没停两天,马天中便派李子清以送样品之名跟车队回院部去了。临行小芳还过来帮忙写样签装样品。李子清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看小芳。倒是马天中镇定自若,不时和小芳开几句玩笑。
  李子清一走就再也没回来。他推说身体不行,头昏心发虚。他父亲又四处找人讲情,李子清得以到实验室搞材料检测。不久,他父亲被提升为副院长,李子清也随着出现人生转机,在院团委上班,没过半年,又调到了厅宣教处。
  走时,李子清显然遵照马天中的指示,没给小芳打招呼,小芳还蒙在鼓里。走后的日子里,她几乎一天到晚来马天中他们住的地方踅圈,眼在李子清睡的行军床上睃来睃去,出于少女的羞涩,虽疑虑满腹,又不敢开口询问。大约过了半个月,小芳实在忍不住,一天中午截住了马天中,她明显得憔悴许多,眼窝塌陷,头发乱糟糟的像草。
  马叔,小李哥呢?怎么这么长时间没见他?小芳低声问道,但语气是急切的。
  你说哪个小李哥呀,不全在这儿吗?
  马天中故意绕着弯讲话,他领着的项目组有一半人是十八子李,所以当时马天中还被人送了个绰号:十八军总司令。
  我问的是李、李子清。
  调走啦。
  调走了?小芳一激灵,抓住马天中的衣服袖央道,马叔,他调哪儿啦?你告诉我。
  马天中摇摇头。
  具体我也说不准确。小李子能写会画,你想想我这水池能盛下他这条龙,再说他上面也有人,人往高处走嘛,怎么?小芳,你找他有什么事。
  没有。小芳眼中含着泪水,没扭过头,泪水就一滴一滴坠落不止。
  马天中走出好远,小芳还在那儿僵了一般站着,山风把她的头发扶直,旗帜似的。从此,马天中再没听到过小芳的歌声和笑声。小芳也绝少到他们的住处来玩。马天中几次在出山的峪口见着小芳,她神情呆滞,怔怔地眺望着层峦叠嶂的伏牛山,马天中和她打招呼,她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愿意回答,弄得马天中心里忐忑不安。
  近年关的时候,小芳出嫁了,嫁给北山后一个跛腿木匠,木匠比她大十岁,临过门的头几天,小芳来找马天中,再宽大的衣服也无法遮住腰身的粗笨和隆起的丑,马天中怯与小芳的眼睛对视,他担心自己承受不住那双眼睛的拷问而泄露内心的隐秘。事实是那双清纯的眸子已经混浊如泥球,没有迷人的光泽,同样没有逼人的力量。
  马叔,我要出门走了。
  我知道。
  有几句话我不说出来心里难受,其实我说不说全在这儿摆着哩。小芳一只手扬起,从上肩开始斜斜地划了半圆,在通过那隆起的丑时,作了短暂的停留,不经意根本察觉不到。跛木匠不嫌弃我,我也就认了这个命,其实山里人有什么命不命。
  小芳说不下去了,双唇紧绷,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到底没能克制住,双唇一抽一抽地裂开后,便无声地饮泣,泪水砸在地上,被浮土一滴一滴悉数吸收。
  闺女,我明白我明白。
  马天中不知说什么好。
  怪只能怪我,不怨小李哥,我攀不上他,是我情愿给他,但他千不该万不该走时连个招呼都不同我打一声。我是个姑娘家,不容易呀,我清清白白一个女儿身,连他的一句话都不值吗?有他一句话,我也能暖暖心,一辈子什么时候想也不后悔,他是文化人是个公家人是个有情人,可他没给我留话,他偷偷地溜走了,我不见他一面,问个清楚,我这一辈子都过得不踏实,他对不住我啊。
  马叔我也对不住你。
  那一刻,马天中觉得自己太丑陋太阴毒,他有点怜悯小芳了。他原意是帮李子清,却忽视了对小芳的伤害,伤害又是这么深,这他始料未及。
  他送给小芳一件结婚礼物,一个大红的缎子被面,出嫁那天,小芳特意交待家人,把那大红缎子被面搭在一口木箱上。它红得像一片火,陪伴着小芳一点点顺沟而上,从马天中的视野中燃烧掉了。
  当天夜里喝喜酒,马天中没喝几杯就头昏脑胀,眼前总浮现出小芳凄楚楚的脸。半途出来解溲,被寒意逼人的风一吹,在要告诫自己挺住的功夫,意识就那样不明不白地跑掉了,第二天醒来,合衣躺在床上,浑身上下粘了不少泥水。
  一次,马天中到厅里办事,将这些讲给李子清,李子清半天沉默不语,他正在写一份材料,嘴不动手却没闲着,马天中看见那只指纤色白的手暗中用了力,钢笔发出蹇涩的响声,如刀似的把写出的材料划出好几个破洞。
  接下来的日子,小芳并没有放弃,只是
  李子清一个大活蒸气一样挥发掉了,云里雾里无法寻觅,只好把无限的思念倾吐在一个个方格子里,信写好了,就邮寄给马天中,她相信马天中一准能将这些信转给李子清。她是执意要将那些已经成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美好地延续下去。
  李子清将马天中转交给他的小芳的信看过,都悄悄锁进了自己的文件柜里。
  

三块地 第三章(1)
李子清文才好,应付宣教工作驾轻就熟,很得金处长的赏识,到下边的各个单位转游时总不忘带上他,而且言必诗人,偶尔酒兴大发,会命令李子清当场赋诗一首,让酒桌前的酒囊饭袋们开开眼界。
  金处长比李子清还要白细些,他总是容光焕发,仿佛对人生充满了憧憬。金处长比李子清人大不了几岁,混到这个份上,自然有种分外的感觉,不足为怪。何况金处长是梁厅长的女婿,机关里到处流传班子调整时,金处长还极有可能成为一匹黑马,高升半格,坐到副厅长的宝座上。李子清分别得出金处长与常人的不同,常人更具体更事务性的成份偏多,这样的务实和琐碎使其目光短浅,虽然经常把后果悬挂在嘴上,事实上很难搞明白悬挂着的后果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所以到头来一无所获。金处长看得透彻,一下即能看到本质,后果如掌中的纹路清晰在握。关于他作为梁厅长的乖龙快婿厅里就有不少说法,特别是和他有抵牾有过节的人,不断将这些当作攻击他的流弹射到李子清的身边。李子清不惊不乍,对方的用意连三岁幼童都能察觉出来,他有义务维护处长形像。
  只是金处长对李子清迟迟不谈婚事不以为然。
  和林秀仪的纠葛,李子清还只是极度的憋闷和愤慨,有了小芳的事,李子清觉得自己和死了一回没差别,李子清努力掩饰着这种因不经意怀念引发的哀伤和悲切,除了他真实的走向成熟外,主要还是考虑了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和环境,他已不愿再把自己内心的一切裸露给别人观看、评点(马天中是例外),即便是丑恶的也是仅仅属于他个人的。他按照自己的设计去生活,他甚至想独身一辈子与自己的影子永远呆在一起。
  一天, 下班铃都响过好一阵子了,金
  处长还没有任何打算走的意思。一方面鼓励李子清做诗做学问,另一方面也鼓励他在仕途上努力想想办法。他谆谆教导李子清,既然你坐在了机关里就不能不考虑升迁的事情,你有才,可有才的人多了,为什么用你?你就是比有才的人还有才,组织上说不用你还是不用你。党的干部使用原则是*集中制。高度的*算不了什么,人人都可享受的东西有什么可以使你心花怒放的。至关重要的是高度集中这一环节,也可简直地理解为谁把握有生杀大权谁说了算数。但你可以通过各种方式更改这种看似神秘兮兮的定数。
  李子清以为金处长是在给自己讲解官场
  上的切身体会,不知是一首前奏曲。
  接下来,金处长话锋一转,又讲到了李
  子清的个人问题,提出把柴副厅长的女儿介绍给李子清,并说是柴厅长亲自为女儿择的婿。李子清根本没有思想准备,但又不好马上拒绝金处长的一番好意,吱吱唔唔不知所措。
  金处长笑着说,子清呀,看你平时办事挺干脆利索的,一讲到终身大事怎么就优柔寡断婆婆妈妈的啦。哪儿跌倒再从哪儿爬起来嘛。见面,先见见面,不合适再说。
  金处长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何况女方又是柴厅长的千金,这事不应付一下恐怕难过关。
  李子清被迫同意了。
  与柴欣的见面被安排在四季公园的九曲桥上。
  临行前,金处长给了他一张对方的照片,除了涂脂抹粉妆化得太重外,看面相似乎挑不出什么不妥。金处长说实际人比照片上还要丰满些。柴厅长的小女儿李子清认识,在办公室外事办上班,说不上美也说不上丑平平常常一个人,属于你看着心里想顺眼就顺眼的那种女子,比一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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