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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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风云-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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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好,他是不会对珍珠追究什么真章儿的!龙光荣家里今天格外热闹。老李一步走进,才看见被邀请的客人里,既有市政协几位白发苍然、不问政事的老副主席,又有市委、政府大楼里的几位年富力强、握有实权的中层负责人。老李一边同各位寒暄问好,一边暗暗猜度着这将是一次什么性质和规模的宴请,他好作到应付自如。但是稍稍坐定之后,他又感到自己不免过于多虑了。嘴尖舌快而又满面春风的梅玉芳,一上来就半笑半嗔地扫除了他心中的疑云,同时也给了他一个小小的提醒:“李局长!--你还真难请呢!放心吧,今天没别的意思。这回龙市长冷丁住院,惊动了上上下下,在座的各位也都操了不少心,不说是什么感谢吧,也该聚一聚,又是新年嘛!市里那些大领导,就让他们心到神知吧,由各位代表了!今天咱们也定个规矩,酒桌上只叙友情,不谈公事,更不搞什么拉拉扯扯、吹吹拍拍。所以呀,象我们教育局长老李这样的正经人儿,也就不用担心我走什么‘后门’难为你啦!哈哈哈!”一席话说得满屋人哄堂大笑起来,连刚刚康复的龙光荣,也越发精神矍铄。他笑着接过去说:“老梅说得对!今天是趁着新年,请几位老同志来热热闹闹。现在社会上有些风气不大正,把这种正常的交往说成是搞什么名堂,弄得你真假难辨。不过我现在离休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大家放心,尽管吃好喝好!--上菜吧!”厨房里香滋辣味,煎炒烹炸。外出归来的女婿掌勺,女儿打下手,配合默契。端酒递菜的龙波也显得训练有素、动作洒脱优雅。李局长坐在桌边观察着这小伙子眉开眼笑的轻松表情,不禁暗想:自己没因人办成的事,一定有人代劳了!那么--还一定要把我拉来,大概就是一个不打招呼的招呼了吧?席间果然谁也没有涉及令人不好插嘴的话题。客人们不是说今年冬天气候反常、干冷无雪,就是预测着可能出现的春旱和对农作物的什么影响。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主们都开始脸红耳热、宽衣解领之际,窗外忽然远远地传来了爆米花的一声闷响。一直跑进跑出的小娟子听见了,眨了眨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冲到席间向龙光荣喊道:“姥爷!那个石爷爷又出来崩苞米花啦!”没等龙光荣作出反应,梅玉芳狠狠瞪了小外孙女一眼:“又闹什么?!这还不够你吃的?”龙光荣此时心境正佳,没理会女主人的意图,,反面哈哈一笑说:“娟子,去看看是不是你石爷爷!要是他,就说我请他来喝一盅。”李局长想起刚才在小桥边石老头的拜托,就随着附和道:“是他。还让我给你问好呢。”梅玉芳不高兴的叨咕着:“有那心思怎么不自个儿来?还叫人家捎信儿?”“他--”李局长差点随口说出石老头想来而又没来的那番好意,看到女主人并不领情,只得急中生智地端起酒杯打圆场说:“我看龙市长关心老下级的心情,我就代表石老头领了吧!他不爱杯中物,这场面也不方便。来来来,让我借主人的酒,请大家共同举杯,祝龙市长健康长寿、阖家快乐!”客人们一致响应,纷纷站起举杯等待“干”的口令。梅玉芳莞尔一笑,以龙光荣保护人的身份拦阻道:“大夫有话,我老头儿不能喝这个,这杯我替了吧!”老李和几位客人共同叫好,催她带头。梅玉芳却把杯一摞,眼盯着李局长似笑非笑地说:“老李!大家干杯以前,人可得先罚你一杯!”“罚我?”“你知道为什么挨罚!--喝!”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把李局长端杯的手麻利地往上一擎一拧,满满一杯“五粮液”,便兜底咂进他嘴里,呛得他连连叫苦不迭。席间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淌着条条汗溜的玻璃窗也发出了轰轰的回音。那远远的,间或传来的崩苞米花的起爆声,自然再也不能分散宾主们的注意力。新年过后,珍珠犹犹豫豫地到郊区第三中学报了到。当天就领到了四百八十元工资,外加伍拾元钱的生活补贴。她在工资表上签字时,那只本来早已握惯了笔杆的手,竟令人奇怪地发起抖来,眼睛也变得模糊不清了。会计室里那几位新同事,都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这个高挑个的,脸庞十分白净,头发又略带自然卷曲的新任年轻女教师。她自己也似乎敏感到这种询问和不解的目光,窘迫得微微一笑,羞怯地望望大家,急忙走出那间生着火炉、热度很高的会计室。她怕当着这些新同事的面流下眼泪来,那可太不象个中学教师的样子啦!这所郊区中学,也象许多经费有限的非重点中学一样,校舍年久失修。为了抵御寒风,有些教室的门窗钉着木板,有的蒙着塑料薄膜,也有的干脆用砖头砌死。但也许是正在准备考试的缘故吧,她悄悄走了几个教室,看到复习功课的学生们,还都是很用功、遵守纪律的。即将在这些学生们面前讲课了,你的知识水平和品德修养,能够为人师表吗?她有点忐忑不安,甚至也有点怀疑。她尤其不敢想自己是通过不正当的“空中飞”关系,才被安插进来的这一事实!就凭这一点,如果当你在学生面前也要讲到“服从祖国需要”这些话,你能泰然地作到脸不红、心不跳吗?--不过她又不能不尽力劝慰自己,李主任用心良苦,老父亲也得到安慰和照顾,自己就不该再想得那么多了。。。。。。可是,此事如果放在自己所崇拜的赛珍珠的身上,这位不朽的名著《大地》的女作者,又会作出怎样的抉择?珍珠在沉思默想中坐市郊直通车回到市里。汽车站旁的那家食品商店还没有关门,白亮亮的日光灯,照得柜台和货架上琳琅满目。她走进去,生平第一次大方地买了二斤好绿茶,四斤糕点,一分为二,准备一份送给自己的老父亲,一份送给可敬的吴老师。这两位老人,都应得到她第一次拿工资的回报--尽管这回报是如此微薄而又忧喜掺半的。。。。。。天还没黑。楼群后面,吴老师家的小院静悄悄地笼罩在冬日的暮色里。屋里也没有点灯,一种说不清的预感逼着珍珠加快了脚步,轻轻走进屋去。她模糊地看见床头躺着一个人,额上敷着湿手巾。无疑,那正是吴老师了。她赶快把东西放下,开开灯,小声急问:“吴老师,您病了?”吴志兴慢慢睁开眼睛,扶着床头坐起来,失神地看了看他那爱莫能助的女学生,嘴角抽搐几下,才发出不连贯的声音:“没。。。。。。什么。你报到去了?”珍珠怔怔地望着他,心头猛地一阵急跳。不知是她敏感地猜到了什么,还是终于打定主意,紧紧咬住嘴唇使自己平静下来,回身坐在椅子上,这才淡淡一笑说:“吴老师,您别再为我操心了。我--去清溪口!”吴志兴抬起惊异的眼睛,审视着他这个一向文静、温顺的女学生,想不透她此时何以变得如此果断和坚定。他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珍珠不可能这么快就得知。但他又不能不承认,事情又的确被不幸而言中了!吴志兴是憋着一口气,才决心为他这个喜爱的女学生铤而走险的。他深知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又总不忍心弱者过于受欺。这次毕业分配把原计划留在市内的珍珠突然甩进深山老林,就是领导小组成员中有人抓住他在龙波问题上的被动局面,一举攻破防线,直至公开摊牌,以上级下达的分配原则条文中并无照顾城镇困难毕业生不去边远地区的规定为理由,不顾情理地挤掉了珍珠,安排上了他所死保的一个家长有实力的毕业生。仓促之间,木已成舟。吴志兴知道已不好向有言在先的梅玉芳交待,但也没想到梅玉芳会那么翻脸不认人;然而更加没想到的,却还是在市政府工作了三十多年的石老头,明明有理由也更有条件直接找到哪位领导人,陈述一下自己实际困难和处境,可他竟又那么无声无息地领着女儿进了山!相比之下,泾渭分明,愈加令人感叹和不安!因此,他自己也说不清产生了一种什么样的冲动,使他厚着脸皮,担着风险,办了这么一件明晃晃的蠢事!这件蠢事所引起的后果,比他预料的还要来得严重和迅猛十倍。--就在珍珠刚刚进来前不久,已经安排到市人事局工作的龙波,颇有深意地找到了他家来!“是你母亲又找我说什么话吧?”吴志兴猜测着龙波的来意。当时关于这位前任市长公子的工作变动,他还毫无所知。龙波大模大样地抽着烟,摇摇头说:“不是,我妈前几天对吴老师态度很不冷静,请原谅吧!”吴志兴戚然一笑:“过去的事了!况且我又确实无能为力。。。。。。”“不!你在分配领导小组会上说的那些话,对我还是有用的。市人事局看了那个记录,决定直接安排我的工作。--局长说让我以后专门搞大专毕业生的使用和调配工作!”尽管这消息使吴志兴深感意外和不可理解,但是他却又纹丝不动。沉思了片刻,他又问:“那么。。。。。。你找我--”龙波直接了当回答:“是关于你的事!”“我?”“吴老师可能不大信任我,但我的确出于好意!--我今天一到局里就听到了议论,说你在底下大搞‘空中飞’,他们准备发通报,是我及时告诉了我爸爸和王叔,才压下了这件事。。。。。。”“你为什么不让他们‘通报’呢?我正好可以拿它上省、上北京嘛!”“我想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大才好。再说就是告诉北京或者省里,还不都得打回市里办?!当然,我只是作为一个学生,来向你透露透露,具体怎么处理,就由你考虑了?!”龙波急匆匆走了。他并没怎么趾高气扬,也没张牙舞爪,但吴志兴却突然得场大病,虚脱无力地倒在床头上了!。。。。。。。。。。。。此刻,已经真心实意要去清溪口报到的珍珠,不但不再觉得委屈和勉强,反而感受到一种从压抑和窘境中解脱出来的轻松和愉悦。看到吴老师还在气头上,她又坦然而豁达地劝道:“我的位置应该在清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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