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比岁月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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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比岁月1-1-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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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几拳挥出,结结实实打在皮肉上,一枪托砸过来,骆子建眼一黑,昏了过去。
  
  骆子建在局里被修理得很惨。一杯水泼在脸上,骆子建醒来,双手吊铐在铁门上,脚下踩着一条凳子,几名和李有德有交情的公安虎视眈眈,付国强回避。电棍闪着蓝色的火花杵在腰眼上,骆子建喊不出声音,毛巾塞住了嘴。电棍电到没电,几人手里裹着毛巾,像打沙包一样一拳拳擂在不能躲避的骆子建胸口,腹部,肋下,骆子建听见自己肋骨折断的声音。一口血喷上来,被毛巾顶了回去,呛在气管里,骆子建脸憋得通红。
  “差不多了,放他下来!”
  鲜血浸透的毛巾从嘴里拔出来,骆子建大口大口呕出粘稠的血块。
  “叫什么名字!”
  “骆子建。”
  “性别!”
  骆子建抬头望几名公安,再恶毒的混混在这几人面前都要惭愧。又一电棍击在脸上,电棍已经换过电池。
  “性别!”
  “男。”
  “年龄!”
  “二十二。”
  “犯过什么事!”
  “没犯什么事。”
  俩人扑上来按住骆子建的手,电棍在骆子建手指上轮流电击,骆子建浑身抽搐,脸白得像张纸。
  “犯过什么事!”
  “晚上打了人。”
  “打的是谁?”
  “不认识。”
  电击手指的程序又走了一遍。
  “知道你打的是公安吗?”
  “知道。”
  “知道他叫李有德吗?”
  “知道。”
  “为什么打公安?”
  “我讨厌公安!”
  “冷军张杰和你什么关系?”
  “朋友。”
  “他们犯过什么事?”
  “不知道。”
  骆子建踩着凳子被手铐吊在铁门上,一根绳子绑在凳子上,另一头牵在问话人手里。
  “冷军张杰犯过什么事情?”
  “不知道。”
  绳子拉翻板凳,骆子建猛被手铐悬空吊住,腕骨几乎折断,手铐陷入皮肉。
  
  夜里钟饶红领着夏晓岚拍开了很多混混的门,他们不知道冷军住哪。钟饶红踢黑皮家门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一夜未睡的夏晓岚眼圈红肿,看见冷军哇的一声又开始哭。冷军让钟饶红带夏晓岚进屋睡会,他和张杰黑皮上街打听。
  
  冷军在医院找到李有德,冷军说:“你要多少钱才能放过我朋友?”李有德说:“你很有钱是吧,拿五万来。”冷军推门出去。
  铁路派出所所长和付国强是战友,黑皮通过所长约付国强吃饭。付国强推门进来看见冷军,转身要走,所长上去拖住。付国强沉着脸坐下,冷军替他倒满一杯酒。
  “你不怕我抓你?”
  “怕。”
  “那你还约我吃饭?”
  “你亲人如果出事了,你会不会躲?”
  “好,你把这瓶酒喝了我就吃你这顿饭。”
  冷军抓过瓶剑南春一口吹干。饭局上黑皮塞给付国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五千块钱,那时候警察的工资是两百左右。
  “什么意思?”付国强捏捏信封厚度,乜斜着眼看着冷军。冷军低头不说话。
  “冷军!我要帮你是敬重你有情有义,过了今天,你最好不要犯事,让我遇见一样铐你。”
  信封甩到冷军面前,溅起菜汁。
  那天付国强没有收钱,酒喝了很多。他心里有事,局里领导班子重组,老局长退休,看守所所长黄瑞云上任。饭店出来,黑皮把信封塞给所长,所长之前已经收了一个信封,这个也没推辞。
  
  第二天骆子建从公安局走了出来,佝偻着背,脸是淡金色的那种白,手腕处一道伤痕血肉模糊。夏晓岚扑上去一把抱住,泣不成声,骆子建一阵咳嗽。雪花片片飘落,骆子建说:“下雪了。”白雪飞舞的城市,传来零星的鞭炮声,空气里能闻见喜庆的气味,很快会是除夕。
  奶奶说:“小杰啊,你天天在外头疯,奶奶想你呀。”
  张杰说:“奶奶,以后我回来住。”
  
  骆子建家里两间阴暗潮湿的平房,父母一间,小时候他和两个姐姐住一间,厨房四家人合用,烟熏火燎。一条杂乱的小街就这样深进去,五颜六色的衣物在电线上滴着水,马桶红漆剥落,穿着睡衣的妇女哗哗地刷着,水花四溅。骆子建竖起衣领远远望着家门,母亲站在门口水池前择菜,偶尔伸直腰用手捶捶,母亲生完骆子建后,月子里下了冷水,落下腰痛的毛病。父亲坐在个小马扎上锉一块胶皮,面前一辆翻转的自行车。那辆自行车是骆子建八岁时买的,全家人省吃俭用了大半年。自行车买回来那天,家里喜气洋洋,父亲一包大光荣,见人就发。车铃清脆地响,钢圈亮得晃眼,一朵大红花扎了上去,骆子建坐在前杠上,就像一名检阅千军万马的将军。弄堂掠过去了,街道掠过去了,田野里有大片的油菜花,一只白鹭扑棱着翅膀从稻田里飞起,骆子建咯咯地笑:“快点!骑快点!”父亲伏下头说:“儿子,等你讨老婆了,我就送你这样一辆永久!”胡茬硬硬地刮过骆子建的脸,烟草和肥皂混杂的气味。自行车已经斑驳破旧,父亲也老了。俩个姐姐都在大集体棉纺厂上班,也许昨天上的是夜班,窗帘拉着,她们该是在睡觉。母亲跨下水池台阶,脚一滑,骆子建心一紧,手作个扶的动作,母亲撑着水池又站住了。水洼倒映,一条挺拔的身影,胸口绷带缠绕,脸色是淡金色的那种白,倒影破碎,有泪珠滑落。骆子建没有回家,他不愿这个样子回去。
  
  冷军租了套单元房,阳台向南,天晴时候,阳光穿过院里高大的樟树,细碎地落在窗上。单元房三个房间,还有一间骆子建住,空着一间替张杰留,这货白天来,反锁房门和肥妞在里头办事。夏晓岚没再去歌舞厅演出,放了学就往这里赶,每天变着花样炖些大补的东西,喂猪一样往骆子建嘴里填。田七炖鸡、当归炖王八、枸杞炖乌鲤,白参炖番鸭……只要看见夏晓岚,屋里屋外就漾着股中药味。有次夏晓岚炖了一锅黄豆煲猪蹄,张杰说:“我的妈呀,你要给子建下奶啊!”夏晓岚一翻白眼:“发奶你还吃!”张杰说:“我小时候没发育好,现在补补胸大肌。”骆子建吃油了,夏晓岚小心滤去浮油,眼巴巴地望着骆子建,柔情万种,哀怨委屈,六月飞雪……骆子建头皮发麻,一脑袋扎汤盆里牛饮。汤骆子建喝了,肉张杰吃了。没伤没病的张杰吃了满肚子补药,一到晚上两眼直冒绿光,肥妞被蹂躏得外八字走路。
  
  骆子建不想回家,张杰家拽着他上奶奶家吃年夜饭,多个人也热闹点。八点过,冷军、钟饶红、夏晓岚、肥妞也来了,奶奶瘪着嘴去下饺子,屋里灯光温暖,屋外雪舞雪乱。城市万家灯火,此刻每一盏灯下都有小小的幸福,或许是的。一万盏灯下,一万个故事,一千扇窗后,一千种心情。
  
  除夕钟声敲响,万家鞭炮轰鸣,夜空烟火灿烂。一群年轻人望向夜空,青春曾经如花绽放,记忆里他们额头光洁,眼神纯净。理想不知何时越追越远。
  
  “奶奶,给您拜年了,祝您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六人要给张杰奶奶磕头,奶奶颠着小脚过来扶。
  “乖,都是乖孩子!一人一个红包,拿了压岁钱,新年就平平安安的。”奶奶一张皱纹密布的脸笑成了朵菊花。
  
  放了一通二踢脚、皮老鼠,三个女人聚在屋檐下窃窃私语,偶尔抬头瞟一眼话题中的男人。
  “我们出去走走。”张杰香槟酒喝多了,尿憋得牙酸。
  “我们也去!”
  “拉尿还跟着!?”
  “……”
  三人顺着小街溜达,拐个弯就到了江边,对岸群山白雪皑皑,映出青白夜色。
  “军哥,我们是不是还这样玩下去。”骆子建指的是继续混下去。
  “咋了?”
  “我答应夏晓岚了,过完正月去上班。”
  “操,一个女人,你至于吗?”张杰满脸不岔。
  “杰子!”冷军呵斥。
  “找好单位了吗?”冷军问。
  “只要肯干,总会找到的。”
  “嗯,就算不在外头玩了,我们还是兄弟。”
  “……军哥。”骆子建眼里起了水雾。
  “别多想,没准哪天我也上岸了。”冷军拍拍骆子建肩上的雪。
  “军哥,以后有事你喊我。”
  “哪能呐,上班了就好好过日子,夏晓岚不错。我不像你,野惯了,收不住心。过几天我去找周平,开家游戏厅,你和杰子算一股,赚着了三人分。”
  “军哥,不用了,我你也知道,钱够花就行。”
  “还当我兄弟就别说了,该上班你还上班,游戏厅我和杰子管。”
  
  冷军很清楚,江湖上从来就没有金盆洗手的事情,多少小孩想踩着他们的身体刀指天下,多少仇家正冷眼旁观,磨刀霍霍。骆子建能去上班,甚至张杰也能去,可他不行。他一旦示弱,骆子建和张杰的下场会很惨,冷军不会容许这样的结果发生。
  你一天黑了,永远都是黑的。
  正月里骆子建回了趟家,俩个姐姐一会抓花生,一会抓冻米糖,两双眼睛笑吟吟地看着弟弟,骆子建浑身不自在。厨房飘来阵阵菜香,带鱼在锅里吱吱地炸。
  “骆师傅,家里来客人啦?”
  “是啊,老三回来了。”
  “呦,子建回来啦,都成帅小伙了……酱油给我使使,还没对象吧?”
  “老三有事都藏肚子里,和老骆一个样。”骆子建的妈说。
  “没的话,赶明我给介绍一个,就不知道子建要怎么样的。”
  “我们家这样的条件,哪还能挑人家。”
  
  桌上四荤三素,一个皮蛋切成桔瓣淋了香油。
  “爸,怎么弄这么多菜。”
  “哪多了,平常我们就这样吃,先抽根烟。”老子递给儿子一支大前门。
  “我不抽烟的。”骆子建记忆里,家里来了贵客才会有这么好的菜,看一家人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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