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沙子。
皓月当空,星汉灿烂,花香遥度,佳人泪垂。
望月,古往今来,不知曾经迷倒了多少骚人墨客和公子王孙。
树梢的月牙,池中的月影,给这座深深的院落增添了几分和平与宁静。
菊姨睡不着觉,沐浴着秋露的轻凉凭栏望月,心潮汹涌澎湃,解不开难言心头的结。
月儿依旧,还是她孩提时代的明月,但她的双鬓已被流逝的岁月染出了几丝霜华。
虹桥下的流水,叠印出她的一生。这一切是梦是真?
正当她凝思之际,忽然听到身后有日本木屐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比风儿还细,比雪花还轻,但是菊姨灵敏的耳朵还是察觉到了。
菊姨转过身来惊讶地问:“是你?”
“是我。”上官韵华郁郁地回答。
“怎么,你也睡不着觉?”菊姨问。
“一个女人,当她心爱的男人不再那么热恋她时,她睡得着么?”上官韵华仿佛蓄了一腔幽怨要向她倾诉。
菊姨又被这话刺了一下,然而她本能地保护自己道:“这不一定,既然男人的心可以变,女人的心为什么就不可以变呢?如果一个男人做事鸡零狗碎,讲话尖酸刻薄,他就很难在正派女人的心中树立可爱的形象。”
“你看我像个尖酸刻薄的人吗?”上官韵华反问。
“当然不,我一眼就看出你国色天香,雄才大略,知书识墨,武功通玄。”菊姨回答。
“是的,我觉得在文章的几个妻子中,我最适合辅佐他成就他的霸业。任何人都无法替代我在他的心目中和身边的地位。”上官韵华高傲得像一只踱步的孔雀,说:“你对文章了解甚浅,正如你所说的男人会变,如今他已经变成一个你只能仰望的神祗,而你也变得让他十分失望,当然这几十年你受尽了折磨,连大便都散发着乡下的土气。请恕我直言,我这人是直肠子,心里有话就抖出来了,不像有些人总是戴着一副假面具。”
“当然名望和功绩可能会冲昏一些人的头脑,但戴着假面具总比大动肝阳好。”菊姨说过转身就要离开。
“姐姐。”上官韵华牵住她的衣袂,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幽怨哀怜地望着她。
“你还有什么事?”菊姨不耐烦地问。
“有关宛若的前程你不想知道么?”这句话果然立即镇住了菊姨。
“宛若怎么样了?宛若怎么样了?”这次轮到菊姨反过来牵住上官韵华,焦急地说:“你快告诉我啊!”
“不怎么样,好姐姐,你先别急成这副样子嘛。”上官韵华抿起了嘴,伸出皓腕,牵着菊姨走到一张石凳跟前坐下说:“你的文章不再是二十年前那个刚从深山修炼出来,身上带着木叶清香的豪爽侠客了。二十年来的明争暗斗、江湖风涛,已经将他所有的天真和浪漫掏空了,剩下的只是雄才大略,心狠手辣,当然对我们这些女人还存在着一点怜悯,但这不是爱,绝对不是。他到处留情,生了不知多少儿女,可是他从来不去关心他们,只把他们当做自己一注赌博的筹码。你隐居乡村二十年,他过问过你么?不曾。他是江湖上炙手可热的大拿,现在他用得着你了,并且提起了你的宛若。”
“他提到宛若什么啦?”菊姨急切地问。
“提到了宛若的婚事。”上官韵华答。
“天可怜见,他还有一点良心。”菊姨以手加额。
“他有良心?哈哈哈哈!”上官韵华笑得花枝乱颤道:“我不过是老实人说老实话,他哪曾真心为她盘算过。那伙覆巢大学的小毛头配得上她么?那些是他属下的属下。要是作成到我的女儿头上,还欠我一脚将他们踢出大门呢。那个李天衡虽然号称昆仑三圣,但只是江湖上一个游魂孤鬼而已,早晚要死在血淋淋的刀下。只有那个玉弓,确实是个令人头痛的家伙,太阳生和文章都想借他身上查出凌驾于他们头上的势力。可惜未能如愿。你埋伏在卧龙山庄二十年,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坐探而已,要是卧龙山庄的老祖母痛下杀手,你早已成一缕冤魂撒手西去了,还说得上照顾宛若么?”
“他究竟要在宛若身上打什么主意?”菊姨急切地问。
“听说宛若国色天姿,丰神绝代,诗书琴画,无一不精,武功也略有根底,尚堪造就,华山伯温叟已派人侦访得宛若行踪,欲与文章结为秦晋之好。”上官韵华回答。
“伯温叟此人如何?”菊姨问。
“武功盖世。如果他肯鼎力相助文章,将大大提高乌丸庄领袖武林的力量。”上官韵华答。
“这有什么不好?男人嘛有点雄心反倒是好事,他腰杆粗了,咱们做女人的也有个依托庇护。”菊姨说。
“只是伯温叟已经年迈五十,生的鸡皮鹤发,端的见了教人呕心。因此妹妹觉得这比嫁不出去还更糟。”上官韵华好像在述说一件传奇故事。
“我的宛若,我的宛若!”菊姨嗥叫着,好像一个快要死去的人。她抹了抹奔涌的泪泉,伤心地哭了。
“这件事情只有你还被完全蒙在鼓里。因为宛若和你父亲一道行走,你父亲是个很难缠的角色,所以他将你找来,就是要将你当人质扣押起来,总要逼你父亲就范。”上官韵华特意将事情说得严重。
“我死了不要紧,我可以自杀,他要挟不了我父亲。”菊姨咬紧牙关低声抽泣。
“你已经吃下毒药了。此毒七天要服一次解药,到时候服不到解药,就会全身腐烂而死。”上官韵华说。
“我可以现在就自杀。”菊姨说。
“只是你若自杀了,你的死讯还是传不到你父女的耳朵里,那你只有白死了。难道你不愿意苟全你的生命,和你父女一道同享天伦之乐?难道你不愿意用你的生命和智慧来保护你的女儿宛若?”上官韵华问。
“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菊姨眼睛里现出一丝惶恐。
“我可以放你走。我也是宛若的娘。我不会看她这么轻易受辱的。喏,这就是解药,你先服下,我这就带你离开这个可恶的地方。”上官韵华说。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菊姨问。
“因为我爱文章。我要完完全全地占有他。从他的头发到他的脚趾甲都是我的。他的武功,他的智慧,他的悲欢,他的事业,他的一切,都是我的。要是你在他身边,尽管是阶下之囚,也会时不时地让他想到你。他的脑中经常想着另一个女人是我不能忍受的。我还要通过他来达到我的霸业。一个男人能够拥有的一个女人难道就不能拥有么?所以我放了你,要他认为你在和他作对,从而淡化你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我不能不承认,你在他心中占有很大的一席地位,因为回忆往事是那些功成名就的人酒席之后的开胃汤。假如我永远保持我的容貌鲜*人;假如我的身段、骨骼、皮肤、气质,永远那么雍容华贵而缺乏我的智慧和争霸的野心,他也会弃我如敝履的。这一点正是你所缺乏的,所以你最终竞争不过我。他虽然由你父亲启蒙,却也是我父亲费尽心机栽培成功的一株奇花异草,我的话仅至此,是去救宛若还是留下来和我竞争你自己看着办吧。”她望着西天的残月说:“时候已不多了。”
虽然菊姨从她的话听出其实上官韵华对妙文章的过去并不了解,所以搞不清老不死和老疯子,但为了宛若,菊姨说:“好,我走。“说过吞下解药,趁着月色跟着上官韵华朝庄外潜行而去。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上官韵华目送菊姨的背影嘴角露出阴恻恻的笑意。她知道,菊姨在酒席上并没有中毒,妙文章也并没有软禁菊姨,这些都是她编出来的,而她那颗解药其实才是真正的毒药。她要引菊姨的父亲前来寻妙文章斗,从而卸掉妙文章的一只臂膀,又解除了菊姨父女和伯温叟结成亲家联手来对付他父亲的威胁。
妙文章在楼上漆黑的房间里靠在窗口,目送上官韵华和菊姨的身影,嘴角浮现一丝冷笑。这一切均在他的意料之中。也许菊姨的父亲老疯子就是那个握有很大权柄的人,可以利用他来对付上官韵华父女,帮他除去上官韵华的父亲上官鲁兵这个心腹之患,他还要借助他来造就宛若,宛若得了这个奥援那就更不得了了。他放下了湘帘。
菊姨奔到客栈找到宛若爷孙俩,父女相认、母女团聚,自是一番欢喜流泪的场面。她刚刚将事情述说一遍之后,老疯子就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她中了毒,不及时施救,会很麻烦。他坚持号了她的脉说:“你果然中了毒。这种药是我几十年前传给老不死的,老不死又将它与拳剑一道传给妙文章。”
“娘!”宛若哭着扑到菊姨身上,咬牙切齿地说:“爹爹真狠心,爷爷你快救娘啊!你快救娘啊!”她声泪俱下,央求老疯子,可是老疯子好像在想什么无动于衷。
“算了,死了也好,你们千万别找龙儿的麻烦,他可能受人控制身不由己,才会做出如此绝情的事来。这二十年来我在卧龙山庄,名义上是下人,却生活的很愉快,无忧无虑,谈笑风生。可是回到自己家里做了夫人,却勾心斗角,精神紧张,死于亲人的毒手。哎……。”临死时回忆起往事,总要让人感慨万千。
“哼,药性还没发作就提到死似乎还太早了点。我发明的药由我自己来解岂不是简单得很。”说过老疯子将手握住菊姨的左手运气一逼,就有几滴黑血从菊姨右手滴下。老疯子说:“好了,毒去了。”他掏出一颗药丸说是补药让菊姨服了道:“龙儿离开昆仑二十年,不知会过多少异人,要毒死你至少也有几十种办法,为何偏偏用这种毒药来毒你呢?必定是有人要嫁祸于他。因此我猜想上官韵华给你的那颗解药才是真正的毒药呢。”
“哦?这个女人如此毒辣我倒看不出,让她给骗了。”菊姨惊讶地说:“听你分析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