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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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跪不起-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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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给我老实一点。”押送他们的大个子,有意把枪栓拉动两下。 

  不到一会儿,卡车拐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大院,两个端长枪的家伙,把他们两个带到后院,关进了一间就要被积雪压塌的小屋里。

第三章(9)
门吱扭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一身油丝麻花工作服的年轻后生,端着两碗热腾腾的杂碎汤走进来,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说:“你们也真是的,跟他们叫什么劲,没见一个个都杀红眼了嘛。没要了你们的小命就算便宜了。能屈能伸才叫大丈夫呢。来,老乡,吃吧,快吃吧,当啥鬼也别当饿死鬼。哎!看这个样子,好像又快开仗了。” 

  看来人说话挺和善,跟那群土匪似乎不是一伙的,阿斯哈尔就从怀里掏出两张粮票,在那人的眼前晃一晃,说:“师傅,行个方便吧?” 

  “嗬!还是全国粮票呢,真是稀罕东西呀。不过,不瞒老哥你说,我就是一个伙夫,也是让他们抓来的。你们就让我多活上几天吧。没见外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嘛,想偷着跑出去,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子弹可不长眼睛呐。”来人把粮票很不情愿地放到破桌子上转身出了门。 

  满处是油污的车床、趴窝的汽车,墙面上贴得到处是花花绿绿的标语。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人,一个个也是行色匆匆,空气里透出一种紧张与慌乱,似乎将要发生什么事。 

  果不其然,到了午夜时分,枪炮声突然之间下饺子似的噼噼剥剥地响起来,院子里立刻成了一片火海,一颗手榴弹在不远处炸响,屋顶簌簌地直往下掉土渣。只听有人在歇斯底里地喊:“快撤,快撤呀!这帮狗日的抄咱的后路了。” 

  阿勒腾别克钻到了床底下,无奈铁床太矮,他只能塞进半个身子,屁股却露在外面。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听到外面没了响动,他正要往出爬,忽听屋外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他哧溜一下又钻了进去。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门口,门锁被什么钝物“嗵”地就砸开了,一个脑袋上裹着绷带的汉子,一进门就嚷嚷起来:“你们解放了,快回家去吧!” 

  “我们的东西呢,把东西还给我们。” 阿勒腾别克先是一惊,然后大着胆子说。 

  “东西?啥东西?谁拿了你的东西,你问谁要去,就是别来问我要,我这里只有这个,你要是想要,我现在就给你。”绷带把手里的短枪比划两下,哈哈大笑几声说:“二牛,给司令报告一声,就说修造厂已经被我拿下。” 

  “是!”一个满脸黑灰的半大小子说。 

  “我说你们两个,不想走了是吧?”绷带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问道。 

  “热合买提,热合买提,(哈萨克语:谢谢)”阿斯哈尔立刻反应了过来,他拉着阿勒腾别克撒腿就往外跑,刚跑出后院,就看见门口围着一群荷枪实弹的人,雪地上横七竖八躺得也全是人,有的还在痛苦地呻吟,他俩又折回后院,从院墙上炸开的豁口里,连滚带爬地钻了过去。 

  黑漆漆的路上不见一个人影,两人不由停住脚步,晕头转向地不知这是哪里了。心里正犯嘀咕呢,就听见黑暗中有人喊了一声:“老哥,不好意思,过来帮个忙啥?” 

  寻着声音望过去,看见有一个人正吃力地从雪窝里往外倒腾一辆架子车,车上满满当当装得不知都是啥东西。 走到跟前,阿勒腾别克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他喜出望外地说:“哎!你不是送饭的师付吗?” 

  那人摘下皮帽子,呼啦呼啦光脑壳说:“嘿!你不要说哦,咱几个还真有缘份呢。”随即几双大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深更半夜的,你这是在干啥呢?”阿斯哈尔好奇地问了一声。 

  “还能干啥,发国难财呗。妈的,这些人光让干活就是不给工钱,这一派来了,那一派走了,就跟走马灯一样, 我一想拉求倒吧,就拿这些破烂顶我的工钱吧,反正也没人管,走走走,外头这么冷,到家里暖和暖和去。” 

  三个人从雪窝里把架子车拽上来,走了没多久便拐进了一个小院,那个人也不用钥匙,伸手拽开锁鼻,膝盖抵开房门说:“不好意思,二位老哥请进,这就是我的家,跟猪窝差不到那里去。” 

  看到主人回来,一群饥肠辘辘的猫喵喵地叫着围拢上来,只有柜顶上卧着的大黑猫,虎视眈眈地盯住来客。 

  不愧是个厨子,那人变戏法似的,一会儿功夫就扒拉出几样小菜端上桌子来,他习惯性地呼拉几下光脑壳说:“忘了给二位老哥介绍了,我叫杨小根,屋里也没个烧火做饭的,让你们见笑了。不管咋说今天遇上了咱就是朋友,是朋友你们就用不着客气,今天我们三个人是虎口脱险,该好好庆贺一下才是。” 

  浓郁的酒香立刻让阿勒腾别克坐立不安起来,他迫不及待地端起酒杯。 

  阿斯哈尔用哈语说:“嗨嗨嗨……你小子没见过酒嘛,这可不是在霍牧,不怕人笑话呀。” 

  不曾想杨小根摆摆手,磕磕巴巴地用不太熟练的哈语说:“老哥,没关系的,今天没外人,没人笑话咱们。” 

  “嘿!你原来会说哈语呀,这可太好了。”阿斯哈尔一拍大腿,不由喜上眉梢。见小根也是个爽快人,他立马*解帽,往床上盘腿一坐,就跟到了家里一样。 

  “天寒地冻的,你们这是要上哪里去呀?” 

  “嗨!快别提了,本来是到五七干校去看一个朋友的,谁知半路上摊上这么档子倒霉事,马也死了,东西也让那帮狗日的抢光了……” 

  “既然到了我这里,你们就不要发愁,不就是到白碱滩嘛,我来给你们想办法,小根别的没有,朋友嘛倒还有几个。来,喝、喝酒,想那么多干啥,该死的娃娃求朝天。”几杯热酒下肚,小根的舌头都有些硬了,他摇摇晃晃地端起酒杯,但却没能将酒准确地送入口中。他似乎低估了客人的酒量。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三章(10)
第二天,二人搭上小根哥们拉煤的便车,正午时分便来到了白碱滩。费了一番周折后,他们总算打听到了五七干校的确切位置。 

  刚靠近大门,看门的那个豁子就嚷嚷开了:“走开,都走开,这里没你们的事。” 

  阿勒腾别克掏出一根香烟走过去说:“大哥,抽一根,请问这里是五七干校吗?” 

  “是呀,怎么了?”豁子瞅了瞅香烟的牌子,随手夹在那只豁耳朵上。 

  “那个郭明达是不是在这里?” 

  “你们找他干什么了?”豁子立刻警觉起来。 

  “不干什么,我们就是顺路过来看看他。” 

  “说得可真够轻巧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滚,滚,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豁子的话虽然蛮横,但至少传递出两个信息,郭明达还活着,而且就关在这里。这叫阿斯哈尔心里有了底,他走上前去说:“我们是从霍牧来的,天这么冷,路又这么远,你就行行好,我们看他一眼就走。” 

  “废话少说,你们再不走我可放狗了。”豁子耍起横来。 

  正是午休的时间,外面的吵嚷声把校长刘仲祥吵醒了,他披上军大衣走出门来,双手卡腰站在台阶上,大发起雷霆来:“穷嚷嚷个啥你们?这都是哪儿来的人?” 

  “他们是来看那个四眼的。”豁子凑过去说。 

  不知是出于对郭明达的感激,还是郭宝顺之死,叫人至今心有余悸,刘仲祥眨几下眼,把豁子叫到跟前,低声交代两句,又回屋睡觉去了。 

  豁子点点头,跑过去打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算你们走运,今天我们校长开恩,来吧,跟我来。” 

  来到一幢几乎被雪埋了的土屋前,推开低矮的木门,一股含混着霉味、烟味、汗臭味的混浊气流迎面扑来,令人难以忍受,巴掌大的天窗里透出一丝幽暗的光。 

  “小郭,小郭。”阿斯哈尔喊了两声,见无人应答,他往里挪了几步,隐约看见墙角的矮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个人侧身而卧,加上屋里的光线太暗,怎么也看不清他的嘴脸,但阿斯哈尔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副缠着胶布的眼镜。他不声不响地坐在对面的床上,心猛地一下揪到了一起。 

  “是不是他?”阿勒腾别克也摸过来。 

  “嘘!” 

  这些日子以来,郭明达的低烧一直不退,走起路来脚底下都轻飘飘的,浑身上下是没有一丁点力气。一大早硬撑着忙完灶上的活,里里外外的衣服就全湿透了,老关说:“你就别硬撑了,回去睡一觉吧,等呆会儿开过饭,我做一碗糊辣汤给你送去,发一身透汗准保你就没事了。” 

  郭明达不再执拗,他回到宿舍一头扎到铺上就动弹不得了。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就听到耳边有一阵唏唏嗦嗦的声音,他以为又是老鼠在闹腾就没太在意。但过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耸动几下鼻翼,一股只有牧民身上才有的气味,随着呼吸涌入肺腑,让他浑身的血液立刻沸腾起来,他猛地睁开眼睛,视线里模模糊糊出现了一张黑黧黧的面孔。他急忙戴上眼镜,迷迷瞪瞪地就问:“是你吗?阿斯哈尔,真的是你吗?” 

  “是我,兄弟,是我呀!才几天没见,你咋就瘦成一把骨头了?”阿斯哈尔心里难受极了,他一把将郭明达搂在了怀里竟嚎啕大哭起来。一旁的阿勒腾别克也成了泪人。 

  “你们怎么来了?” 郭明达似乎刚从幻觉中醒过梦来,他趴在宽厚而结实的肩膀上放声大哭起来。 

  “操他奶奶的,马被打死了,给你带得东西也让那些牲口抢走了,差一点就把……” 阿勒腾别克正要往下说,却被阿斯哈尔踩了一脚。 

  “你这是病了吗?”阿勒腾别克是多机灵的一个人呀,他立刻把话题转到了别处。 

  不想他这一问,郭明达越发哭得伤心了:“我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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