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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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恋-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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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考虑再三,决定给你写信,如果过于冒昧,请谅。

冲突(5)
他给你打电话,说了很多气话的那天晚上,是在我家过夜的。我让老婆回娘家了,我们喝了很多酒。常文大哭,大吐,之后,他坐在沙发上发呆,喝了那么多酒居然没有睡意。他的样子像一个丧家的小男孩儿,我试着劝他时,他又哭了。也许,他忽然意识到,我也即将离开,更觉得孤零。
  我和常文认识二十多年了,平时很投缘,加上兴趣爱好很接近,所以常在一起混。他和我的婚姻状况差不多,所以,这方面我们跟别的男人不同,彼此交流很多。现在我回头想,我们接触很频繁,可能跟各自的婚姻有关,在家里找不到回应。奇怪的是他老婆和我老婆虽然认识,但却没有来往,好像她们不是很能容忍对方。
  所以,常文的感情经历我很清楚。从第一层面上看,好像他找女人方面很活跃。但进入更深的心理层面,我觉得他挺可怜的。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所以不停地找。跟他比,我不知道我算不算幸运,好多年以来,我有个女朋友,叫小玉,后来分开,因为缘分不够吧。简单说,这其间有过希望也有过失望,最后是绝望,但我挺满足,好像她一直是我要找的那个女人,哪怕她让我无比失望的时候也是一样。在这一点上,常文碰到你之前,我一直觉得他没认可那些女人,尽管他有时心动的不行,甚至想到了离婚。
  常文似乎不是一个很强的男人,加上敏感。但我了解他,如果他遇到了合适的状态,比如一个能唤起他坚强的女人,我想,你就是那个女人,他会表现出他的另一面性格:坚韧,坚持,甚至有可能变成一个非常强的男人。我觉得他属于那些对自己的另一半非常依赖的男人,找到或者没找到这所谓的另一半,对很多男人来说,不起什么根本性的作用,但对常文这样的男人来说,找到与否,其生活面貌会很不同。
  此外,他妻子和他家庭带给他的责任和压力混合在一起,多年来一直主宰着他,加上创作上的压力,他把重心在这么短时间里倾斜到你那里,并不难解释。他喝多的那天晚上,很伤心。他说,你担心他妻子垮掉,担心她无法承受离婚的打击,但不担心他也会垮掉。他说,“我既有事业又有职务,居然还有外遇,怎么可能垮掉呐?!”
  吴黔,我相信常文这话不是自怨自怜。这是他,也许是很多中年男人的真实状态:一切都是超负荷的,难得喘息。他们的所谓休闲甚至都很负面,幽会,聚会,喝酒等等,既不简单也不轻松。如果说,常文妻子的坍塌还有个离婚的前提,那么常文自己说的垮掉便是随时可能的,甚至是没有前提的。
  二十年来,我们的活法是玩命儿的。考上大学以为赶上了末班车,算是没有被淘汰,然后跟这社会的发展变化摇荡。回头看看这二十年,一次又一次的变化,每次变化中不是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就是被换脑筋,再不就是使出全身解数,随上去,最后,观念变了,信仰没了,到最后,健康也没了。
  胡乱说了这么多,主题只有一个,希望你能理解常文,希望你们有个未来。很遗憾,没见过你。下次你来这里时,如果我还在人世,一定见个面。
  再叙。
  祝好
  还记得,看完广源的信,整个人像是缺氧,变得很恍惚,身体轻飘飘的。我穿上最暖和的大衣,离开家,把自己抛给街道和人群。走进人群这种恍惚变得更为强烈,但却不再令人窒息,更像沉醉,估计吸毒不过如此。幻觉中有另一个世界,在另一个世界里,仿佛有另一个人专门负责解决你的问题,于是,眼前一切的压迫感减轻了……

冲突(6)
这样在大街上,在人群中逛荡时,从身边走过去的每个人渐渐地都变得和自己处境一样,这很荒谬却也有效,走着走着,肚子饿了。人一旦有睡意,有饥饿感,就有救了。我吃了一个土耳其肉饼,带着满嘴洋葱味儿,走到那条街的尽头,在一家旅行社里,先向工作人员为自己的满嘴洋葱味儿道歉,然后定了一张两天后的回国机票。
  “出差?”接待我的女人与我年龄仿佛,很亲切。
  “生孩子。”我好像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你刚才吃过的东西和即将要做的事情,都让我羡慕。祝你一切顺利。”那女人把机票递给我时,真诚说。
  我重新走进人群时,刚才虚假的轻松消失了。要是我告诉那个女人,我不是去生孩子,而是去杀死孩子,她会怎么想呢!
  于是活着,变得比刚才更艰辛了。
  ——吴黔
  老方,我已经到家了。住我妹妹家。常文让我“从美国回来”跟他联系,由他来安排手术等等一切。不知为什么,那是我万万不想的。
  妹妹和妹夫是两个“金领儿”,他们自己不想要孩子,但极力劝我留住这个孩子。他们很固执地认为,我要是保住孩子,也能保住爱情。我听了感觉怪怪的,好像,我保不住孩子,爱情便也没了。
  他们属于很实际的那类人,听他们这么说,我做流产的决心更坚定了,似乎没逻辑,但这就是我眼前的心情。
  祝我好运吧。
  ——常文
  几天没你的消息,很不习惯。你一切都好吧?
  我整个人都陷在事物性工作中,可惜,这些工作中相当大的一部分都没什么意义和作用,所谓例行公事。
  你一点消息都不给我,既没电话也不写信,美国的通讯如此不发达,我还从没想过。我想的是,你是不是因为什么事生气了,女人永远比男人敏感,据说,她们可以在男人那里找到成千上万生气的理由。
  要是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别多想,别跟我生气,直接告诉,别用不理我的方式罚我,行吗?
  我想你,惦记你,还有你肚子里的我们的“共有”。
  给我写信。
  ——吴黔
  这几天没理你的原因是想做个实验,看看我多长时间没消息,你才会着急,才会给我打电话,才会给警察打电话。我原来以为,三天之内就会给我打电话,第四天会给日本警察打电话,第五天会给美国警察打电话……都没有消息,你会马上给国际警察打电话!这样我才能知道,我对你有多重要。
  前面我期望的这些都没发生,我就把这个实验的初衷改了,变成幽默实验。你不给我写信的时候,心里也一定在想着我,对不对?一定是对的。而我想你的时候,总是给你写信,这样就做不到心有灵犀一点通。所以,我放弃给你写信,为了跟你建立真正意义上的“心有灵犀一点通”,明白了?!
  我很好,不用惦记。你那么忙,可以把给我写信的时间拿去休息放松一下。
  ——常文
  有些后悔,对你那么认真。我原以为我找到了一个真正的伴侣,一个聪明成熟的女人。原来这些都是你的假象,真正的你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儿。我要是跟你一起生活,估计不会有娶老婆的感觉,可能会有生了个女儿的错觉,估计会很烦。
  要不,我现在撤?
  手术的前一天晚上,本想好好休息一下,躺在床上之后思绪纷飞。由眼前想到未来,由自己想到常文,一想到肚子的小生命时,必须转念头,不然会把自己当成凶手。心里是否存着看不见的怨气,并不确定,但一阵阵发冷……想象中所有能构成安慰的事情都被自己排除了,之后心情很决绝,坚持一个人去医院流产,坚持到一种让我妹妹害怕的程度。 。。

冲突(7)
“我必须一个人,没有理由,就是必须这样。”我对妹妹这么说的时候,她瞪着眼睛看我,好像说话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心中的魔鬼。但她很快就理解了,我们虽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相知较深。她送我到医院门口时,她抓着我的肩膀,对我说:
  “现在我能理解了,要是我,也会这么干吧。完了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我一个人慢慢走向妇科门诊时,思绪还停留在妹妹身上。即使我们完全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之间的理解也会把我们变成亲姐妹一般的姐妹。老方因此也变成了姐妹。步入中年之际,有这样的姐妹朋友,有工作,有收入,便可以很好地迎接晚年了吧?
  流产门诊的情形,毫不留情地打乱了我迎接晚年的心绪。周围等候的女人们,平均比我小十到十五岁。有男人陪着来的,表情都很丰富,抱怨,担忧,害怕,撒娇等等。那些跟我一样独自而来的,都毫无表情地安静地坐在塑料椅子上,等着被叫进去,很有点临刑前的悲壮。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坐在我旁边,不停地朝门口张望。那个我在交款时见过的小伙子走过来时,姑娘抱怨他耽搁得太久。小伙子一边说一边把一包五颜六色的糖球递给姑娘。
  “都想好了?”小伙子蹲在姑娘的脚下,两手扶着姑娘的大腿,关切地问。
  “不然又能怎么样?”姑娘没好气儿地说,接着抓了三粒糖球放进嘴里。
  “听你的,如果你说不做了,我们立刻就走。”
  “然后呐?”姑娘有些轻蔑地看着小伙子。
  “然后就然后呗!我听你的。”
  “你要是真听我的就好了。”姑娘有些感伤地说。
  “我不是一直听你的吗?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了?”小伙子说。
  这时,一个护士叫到姑娘的名字,姑娘和小伙子一同站起来。小伙子搂搂姑娘的肩膀,姑娘进去了。看见手术室的门在姑娘身后关上,小伙子像一个装满重物的麻袋一样,瘫坐在我旁边。
  “终于可以喘口气了?”我轻声对小伙子说。小伙子抬头看我,吓一跳。刚才在交款处,他一直站我旁边的队,一边排队一边打电话,我无意中“旁听”了他的通话。
  “大姐,不好意思,我刚才……”
  “不用跟我解释,我什么……”
  “大姐,你就是都听到了也没关系。哎,你年龄大有经验,跟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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