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火车到站。亦清拉着蓝色的箱子,走上一辆出租车。小城的夏日火热干燥,如辣子在口,女孩们撑着太阳伞,期待一场久旱甘霖。日头很晒,让行人都汗如雨下。虽是夏日起始,一如亦清白皙的皮肤在女子中已不常见。小城的变化颇多,有些高楼拔地而起,大街小巷布满了各种兴趣班,让人想念的地方早已换了摸样。半年未见,熟悉而陌生。
刚到家,就看到妈妈摆在茶几上的一盘莲子和各色的零食。“回来啦,累不累?”把箱子放回自己房间,亦清拨起一颗莲子。略黄的皮,淡淡的甜味。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行。妈妈,你们学校忙不忙?”
“放暑假了还要搞什么研修,能不忙吗?对了,翔羽好久没过来了,你们俩怎么了?”
“亲爱的李老师,不要再严刑逼问了。我和他没戏了。”
“怎么就没戏了?你们俩在一起这么多年了……”
“不跟你说了,我自己也不清楚。”
“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转头回屋,睡了一会,柳夕的电话如期而至,“看到你的留言了,今天下午回来的吗?”
“是啊,柳大小姐,妾身跟您请安了,明晚能赏脸出来聚聚吗?”
“本宫准了。还是老地方。”随即传出银铃般的笑声。
“姐,带姐夫出来让小女子拜见一下呗。”
“好了啊,正巧他有个朋友过来找他,要不咱们四个人一起?”
“行,那明晚六点,别忘了啊。”
柳夕,亦清的表姐,小时候睡在一起,吃在一起,跟亲姐妹无异。她比亦清大两岁,就像亦清的分身。丰盛的晚餐后是沉沉的睡眠,直到次日,一个月来第一次没有失眠。
和柳夕的约会定在海豚湾咖啡馆,这里有他们钟爱的提拉米苏,绵密鲜滑。亦清把侍者叫过来,“两份提拉米苏。”“两份提拉米苏。”两个声音撞击在一起,清脆鲜亮。
“姐夫呢?”亦清回过头,微微一笑。
“他们俩去停车了,我就先进来了。”旋即对侍者说,“两份提拉米苏,;两杯卡普其诺。”
“姐夫的朋友是什么人啊?”
“他俩是发小。”
两份提拉米苏端上来,柳夕拿起勺子,“嗯,还是当年的味道。”
“亦清,你和羽没事吧?你这次回来,好像心不在焉。”
“姐,我和他走不下去了。”
“尽力了就好。反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提拉米苏刚到嘴边,两个大男生走了过来。
“你好,我叫王磊,是柳夕的未婚夫。”高而壮,大约一米七八的个头。
亦情刚伸出手,“久仰大名。早就想见见你,传说中的才子。”他的身后飘来另一种莫名熟悉的声音, ;“亦清,好久不见。”
“哦,你也在这里吗?”亦清险些脱口而出。此刻,她像是张爱玲笔下的女子,没有晚一步,没有早一步,在千千万人中遇见了他,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的问出这一句。
“好久不见。”亦清说。
在最美的年华,泪满衣襟,等待一场没有尽头的等待,在我们遇见的那个傍晚,我倾尽了爱。薛子墨,像无根的风,漂流过年华,在此刻,落在她的身旁。亦清大脑中封锁的记忆瞬间倾囊而出,关于薛子墨,关于青春。夏之夜,空气清而湿,一场思念已久的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像她的眼泪。
“你们认识?亦清,怎么没跟我提起过啊?”柳夕有些意外,微笑着安排他们坐下。
“我们是大学时的校友,但不在一个系。”亦清简单急促的解释道。
“虽然不在同系,但同在一个文学社。”他依然高而笔挺,简单的t恤,牛仔裤和单肩包,只是瘦了。
“唷,看不出,我们家亦清还是个才女啊。”柳夕眨眨眼睛。
有人说爱情是女人最好的彩妆,亦清看向柳夕,面庞红润,娇滴似水,那是自己没有的美丽,恋爱中女人的美。多年过去了,薛子墨深沉而坚定的眼神仍让她着迷,仿佛他的眼神是座迷宫,她走失在这里。
“亦清,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分别了多年,彼此变得一无所知。
“研究生毕业后,我在a公司做了心理咨询顾问。你呢?这些年像消失了一样。”
“你这些年一直在想我吗?我在北京的c杂志社做责任编辑,另外还是写写小说。”
亦清不说话,安静的看着她曾深爱的男人,突然眼泪溢眼眶,想起自己在大二时喝醉酒,室友们和她一起唱《爱我别走》的画面。都是为了他,只是为了他。他却决绝的离开,没有任何的留恋。她仰起头,让眼泪倒流,流回那脆弱的心。爱是他给的糖,甜甜的,一下子就融化了,消失在身体里。
亦清拿起菜单,挡住脸,偷偷抹去忽然涌出的泪滴。他在这里,一切像是梦境,虚无的,飘渺的,抽丝剥茧似地夺去她的灵魂。像最初遇见他时那样。提拉米苏只被划去了一个角,呼吸不均匀的散发着忧愁。牛排和红酒,只是埋头吃,不看他,也不看柳夕。
“亦清,你还在写作吗?”他突然的发问。
亦清抿抿嘴唇,从嘴角挤出一朵笑容,“只是偶尔还在博客上写写心情日记。” ;她知道他已不再写博客,微博每日一更新。每次看,亦清都会从第一篇看到最后一篇,以及他的每一个转载,读者的每一个评论。
“亦清,你真是飞机上挂水瓶——高水平啊,我都不知道你还在写文章。”柳夕戏谑地说。
“柳大小姐,你不要嘲笑我了啊。”继而莞尔一笑。
“你消失了这么多年,没有任何的消息。这些年,你每天过得怎么样,快乐或抑郁,我都不知道。你的身边曾宿着怎样的女人?你有想念过我吗?哪怕只有一分钟。喜欢一个人,若只喜欢一分钟就好啦,不会朝思暮想,辗转于别人的胸膛。”亦清的鼻头酸酸的,淡淡地想。
饭后,径直走到停车场,柳夕犹豫着说“我们就先走了,子墨住的酒店就在附近,你们很久没见,剩下的时间就留给你们忆旧吧。”亦清瞬间觉得汗流三千尺。“那行,你们先走吧。”无法拒绝,只能应答。真的见了面,反而无话可说,不想再揭开时间的伤疤。
“这些年,你好吗?”薛子墨还是那副不变的微笑。
“我很好,你好吗?”她像是《情书》里的女主角,站在茫茫雪海里反反复复的问:我很好,你好吗?只是两句话,却倾尽了等待。
“我很好,他好吗?”“他很好,她好吗?”
“她刚刚告诉我她很好。”
“她刚刚发短信给你的吗?”
“你真傻。我从来只有一个你。”他淡淡地说。亦清无法控制自己,坐在长凳上,突然捂住脸庞,一滴眼泪从指缝里滑落。
“我是傻,直到现在我都是最傻的人!”
“你何必说这样的话?”薛子墨静静的站在她身旁。
“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你,却假装不知道。 ;如今,我们都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又何必再见面。”亦清简单的擦去眼泪,下狠心似地咬住嘴唇。
“不是这样的,我……”
“你不需要解释。”亦清决绝的说。
一阵几近空白的呼吸过后,薛子墨慢慢的靠近她,抽出纸巾,吸干她的眼泪。他试图抱住她,她的眼泪更像泉眼的喷涌,奔流不止。亦清拥抱着他,像怕失去此刻仅有的温暖。她对他的爱,和羽的纠结,生活的紧逼,她把一切都倾注于眼泪,此刻,他是她手中的救命稻草,唯一宣泄的方式。
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坐在子墨的右侧,自然的,像是他们从未分离。他们一直淡淡的拥抱着,仿佛时间从未流过。不知什么时候回了家,这天的一切都是梦游,亦清并不想叫醒自己。爱情一直站在这里,即使时间不停走过,不分昼夜。
张爱玲说,能说出来的委屈,不是委屈;能放弃的爱,不是爱。
对筱白是,对亦清来说也是。到底怎样才能让在爱情中游离的人们靠岸?也许人们很需要一个前任俱乐部来治疗迷失的疼。薛子墨对她来说是一艘漂流的船,他会不会为她停留是未可知的。他们是互相取暖的猫,在仅有的时间里麻醉彼此,就像《似水年华》里的男女,只是拒绝走上必然的路。
家里,灯火独明,亦清知道是母亲在等她回家。父亲早已睡下,母亲仍坐在沙发上,几欲睡着。她把母亲送回房间,心自愧就。等待,把母亲的乌发染成银丝。人说,母亲在,不远行。亦清,年少时远行;工作后,更不常回家。莲子心苦,更像母亲的心,不畏劳苦,操持家业。
母亲睡下后,亦清拿出日记本:遇见了他,像吃了迷药。我们只是岸边的两条鱼,短暂的依偎后将流散于大海。并 ;不是每一段爱情都会有完美的结局,这样的相伴已足够。茧一定会成蝶,但不一定通过爱情这种方式。
次日,呆在家里一整天,陪妈妈说说话,做做饭,看看新出的电视剧。在第二天,返回省城。下午,咖啡厅里,穿着白色裙子的女生,酣畅淋漓的弹奏着c小调钢琴曲,亦清搅拌着手中的咖啡,闭上眼,侧耳倾听。筱白穿了件水红色的无袖上衣,短而精干。
“准备好了吗?开始了就不能后悔。” ;“嗯。”
“他利用小三背叛了你,我们就用小三来打垮他。”
亦清公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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