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与火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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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冰与火的边缘-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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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这些日子有没有不认识的人来过咱家?”

  娘摇了摇头,忽又恍然大悟的道:“有一个。”

  我的神经立时紧绷起来:“他么时候来的?说么了吗?”

  这时阿彪转了一转回来了,娘向他呶了呶嘴:“他不是刚跟你进门吗?”

  我被娘的憨弄得哭笑不得,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阿彪端着个空盆站在那里,有些尴尬的道:“水龙头在哪里?”

  听了阿彪的话我就笑,我说阿彪你还以为这是城里呢,别说我们家没安自来水,就是安了,五天放一会水,这会儿水龙头也是干的,说着说着,心里忽然就有些难受,是啊,打我记事起,家里就存了两只大号水缸,先前娘要到村东头的水井里挑水,后来村里安了自来水,娘为了省几个钱,就没让安进家门,每天从隔壁二大爷家接水,不管怎样,家里的那两只大水缸却总是满满的。那个时候我年纪小,还总心疼娘辛苦,暗地里发过誓,等我长大了,一定给家里安上自来水,可现在真的长大了,为什么却对娘的辛苦视而不见?

  于是第二天,我开始张罗着给家里安自来水,安完自来水又去申报电话,整整忙活了两天才把事情搞定,这两天,娘还是每天都去拣破烂,为这事我跟娘差点翻了脸,我说:“娘,我不是每月给你寄钱么?你怎么还干这个?”

  娘说:“你在外边挣钱不易,往后花钱的地儿也多,我这不是还能活动吗?能动就动动,省得这胳膊腿儿锈了。”

  说好说歹也劝不下娘,我心里堵得难受,娘这时却说:“你该去瞅瞅你师父。”

第六章
是啊,我是要去看看师父。

  师父原本是个流浪汉,自称杜老五。

  爹离开人世那年,我刚好五岁,那一年,师父流浪到我们村,他瞅见我第一眼就欢喜的不得了,跟娘说你这娃是个练武的好材料,我想收他当徒弟,你看中不中?娘说,俺们可没钱交学费啊。师父说,咱不要学费,只要大嫂子肯舍得这孩子吃苦就成。那时候里外都靠了娘的一双手,正愁没个人管我,于是高高兴兴的叫我趴下给师父磕了几个头,自那之后,师父就在Q村定居下来,一晃就是十几年,在我考上高中离开Q村之前,风雨无阻,每天我都会跟师父学功夫。

  师父的武功无门无派,也不大讲究什么招式,但无论拳脚,还是刀枪、棍棒、飞镖,师父都拿得起放得下,我苦练了十几年,也未能在某件兵器上胜师父个一招半势的。我曾经问过师父,我练的功夫总有个名字吧,师父说,真正武术家应该博采众长,自成一体,不要拘泥于门派路数,霍元甲、李小龙都是这方面的大家,要多向他们学习。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李小龙是谁,但霍元甲还是听过的,于是我就问,可霍元甲自创了迷踪拳啊,师父就笑着说,所以咱才要向霍大侠学习嘛。

  别看师父平时总是笑呵呵的,他也有难过的时候,我就见过他偷偷的抹过几回眼泪,这个时候,他总是对着一张相片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那时我年纪小不懂事,有一天趁师父不注意,把照片偷了出来,照片是两人合影,一个是英俊的小伙子,从眉眼上依稀可以看出师父的轮廓,另外一个是个女子。我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张照片有什么古怪之处,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了把火把照片烧了,刚烧完照片就被师父发现了,师父铁青着脸问我干嘛呢,我说我把照片烧了,那一天师父大发雷霆,破天荒的拿竹蔑子狠狠的抽了我一顿,自始至终,我都强忍着疼痛,不吭一声,打完之后,师父把我赶出门,还说让我滚得远远的,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我没有滚,只是静静的站在师父家门口,直到很晚很晚师父才打开门,开门的时候,师父的眼睛红红的,他咬着牙问我,知道为什么打你吗,我说,我把师父的照片烧了,师父就又问,为什么烧照片,我说,我不想老让师父难过。师父听了我的回答一下子愣住了,他呆呆的看了我好久,然后喑哑着嗓子问,身上还疼不疼,我说,不疼,师父就把我拉进门,给我身上擦了许多药膏,一边擦他一边掉眼泪,他说,那是我和你师娘的唯一一张合影,是她留给我的唯一的念相啊,就被你小子这么给毁了,然后又说,毁了也好,凡事总有个了结。那个时候,我还不大懂师父的话,却知道了原来我还有个师娘。

  自那之后,师父就没再一个人掉过眼泪,也不再自言自语,只是多了个突然陷入沉默的毛病,有时候练着练着武,他也会突然停下来,就那么发上一阵子呆,然后猛然惊醒般的继续先前的动作。

  除了练武,师父最大的嗜好就是喝酒,算不上嗜酒如命,因为他是外来户,没有自留地,只能靠给人帮工过活,没有多少收入,所以也就不常喝酒,但师父常跟我说,酒是个好东西,它会赶走所有的忧愁苦闷。所以,今天我特意在街上买了两瓶好酒给师父带上。

  我怕家里出事,就没让阿彪跟着,一个人沿着街道向村东头走来。

  师父家的院门虚掩着,轻轻一推随手而开,院子里静悄悄的,长满了没膝的蒿草,荒草中间隐约露出石锁石磙,一阵风来,草叶沙沙作响,我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几年不见,师父苍老了许多,原本一米八几的个头,如今躬了背,只剩了一米七左右,人也清瘦了许多,精神也不怎么好,问什么,师父总会沉上一沉,才闷声回答,他这个样子很是让人担心。

  中午的时候,师父不让我走,说要我陪他喝两口,他炒了两个菜,再加上我带的鱼罐头、午餐肉,凑成了一桌。小方桌摆在土坑上,除了四个菜,桌上还有两只空酒杯,师父却还在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我说:“师父,吃饭吧。”

  师父一边唔唔的应着一边道:“我记得还有个杯子,怎么就不见了?”

  我心想师父真是老糊涂了,于是说:“师父,杯子够了。”

  师父恍惚的看了一眼方桌,摇摇头道:“少一只。”

  我心里一紧,难道师父糊涂到都不识数了?忙道:“咱们俩人,两个杯子,够了?”

  师父依旧翻他的东西,头也不抬的道:“你师娘呢?”

  怪不得两只杯子都干干净净,一看就是常用的,原来师父每次喝酒都会给敬师娘一杯,我冲师父说:“你和师娘用酒杯,我用瓶盖。”

  “唔。”师父这才停了下来,然后盘腿上了炕,我也跟着坐到了对面,我给两只空杯满上酒,一只推给师父,另一只恭恭敬敬的摆到中间的空位置上,然后给自己倒了一瓶盖,我说师父,我敬您一个。我端起瓶盖,刚伸出手去,师父已把酒倒进肚里,我忙一口干了,然后给师父满酒。师父的酒杯很小,酒却喝得很快,几乎是酒到杯空,还没吃两口菜,师父一个人已喝了三四两,我有些怕了,就故意找些话题,说些我工作上的事情和一些奇闻趣事,对这些事,师父似乎不大感兴趣,我说上十句,师父才会应上一句,通常还是“后来呢”“真的吗”之类明显是在敷衍塞责的话。说着说着,我觉得有些无趣,话也就渐少,师父就开始自己抓着酒瓶斟酒,一口气又是五六杯下肚,我说:“师父,少喝点吧,酒多伤身。”师父就好像没听见我的话,依旧往杯子里添酒,看着中间的空位子,我想起个主意,对他说:“师娘也不喜欢你喝多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七章
师父的手明显抖了一下,酒瓶就停在了空中,然后,他极其艰难的把酒瓶扶正,轻轻的放在桌子上,他眼睛看着空位子,喃喃道:“阿蓝,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喝酒,可是我……我……”话并没有说下去,他的眼睛又望向桌上的酒瓶,我忙道:“师父,说说师娘的事吧。”

  师父怔怔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低了头,沉默了许久,就在我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却开始讲述师娘的故事了:“阿蓝是个大家闺秀,真正的大家闺秀,那一年,她二十一,我二十四,她是阴历七月初七的生日,那一天是元宵节,街上都是花灯,我和她就在街上撞见了,看见她的第一眼,我就发誓,这辈子非她不娶。我就追上去,说,我请你吃粽子吧,哦,那个时候,一街两巷都是粽子,有糯米的、有枣泥的、有青丝玫瑰的,你猜怎么着?她竟然对我笑了,你不知道阿蓝笑起来有多好看,她一笑满街的花灯都亮了,我那个时候真傻,我就那么傻傻的看着她笑,跟着她笑,好像满世界就只剩了我们俩人儿。”师父喝了口酒,接着道,“她爷娘看不上咱,阿蓝就说我和你私奔呀,我们就真的私奔了,嘿嘿……阿蓝一笑俩酒窝,美着哩!”说到这里,师父闭了双眼,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显然已沉浸在对往昔的追忆之中,我想让师父多在梦幻里呆一会儿,便不去打扰他,只拿目光打量屋子里的情形。师父身后是一个木头衣柜,以前师父的衣服都放在里面,不知道现在做了什么用,反正柜子上是一层厚厚的尘土,竟仿佛多年未曾开启过的。柜子旁边的地上是一把失去了折叠功能的折叠椅,椅子是摆在一条窄小的过道里的,过道的这边是炕,那边是一排水泥柜子,这些柜子本来是用来盛粮食的,但打我记事起,这排柜子就一直空着,倒是柜子上头被师父充分利用起来,凡是没地方放的东西都一股脑的堆在盖子上,再转过来就是我坐的这面了,这面靠近堂屋,除了一面光秃秃的墙之外什么也没有,屋子里唯一的一扇窗嵌在南墙上,窗格子上蒙着塑料布,破损的地方糊着报纸,以前的时候,白天师父通常会把窗子支起来通通风,屋子里也会亮堂些,今天师父似乎忘记了这件事,于是屋子里的光线就有些阴暗。

  等我的目光转回到师父脸上时,我吓了一跳,只见他眼睛闭得紧紧的,脸上是一副恐惧痛苦的神色,活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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