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头讲得比较隐晦。谁说他暗箱操作了?哪有?不是不存在,是不可能。 鱼头的意思是,案件尽管发生在他县里,其状况已经非他所能控制。这就是说,叶秉南涉案问题很快就将暴露,没有另行处置的余地。
葛珊点头,表示她清楚有关情况。
“你怎么样?”她直截了当问,“有什么影向?”
鱼头说,他是县长,这个项目是他从省、市两级力争来的,不说别的,关键性的省发展改革委这边的批准立项,还是靠葛副秘书长帮助才取得的。大桥工地出了事,他有领导责任,他会承担起责任。他让葛珊放心,除了这个,他没有个人的问题。
“葛副你曾经再三交代过。” 鱼头说,“我一直比较注意,不会辜负领导。鱼头已经不是当年需要交代‘少喝点’的毛头小子。”
葛珊当然也不必再交代他不要挥舞拳头,毕竟不再是年轻小科长,如我们所表扬, 鱼头已经“比较成熟”,跟我们一样一般不再犯过于低级的错误,但是可能会犯级别高一些的。人各有毛病,特别是他,有毛病,所以葛珊有时还要再三交代。
葛珊问:“情况就这些?”
鱼头说是的。
葛珊摆摆手:“你回去吧。”
鱼头没再多说。告辞。临走时,他从随身携带的大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把它放在葛珊的办公桌上。这是一个档案袋,上边有两个手写字:“绝密”。
“我想你可能用得着。”他说。
几天后, 鱼头接到葛珊一个电话,那时他在县里。葛珊对鱼头说,华副省长出访,下周回省。这两天她把工作处理一下,腾出一点时间,打算带几个人到县里走一下,实地了解南江大桥工地的情况,看看已发现的质量和安全隐患是否的确已经排除?还有没有其他隐患?待华副省长归来后,要给她一个有确实把握的说法。
葛副秘书长终于如鱼头所请,下决心了。 鱼头在电话里连说好的好的:“欢迎葛副回来检查指导工作。”
“时间不多。”葛珊说,“我周五下午还有会,会后出发,晚上到。星期六上午听汇报,下午看现场,然后找时间一起研究,定几条。星期天专家留下来跟你们继续研究商量,我得先回省里,有事。”
她问鱼头这样安排是否合适?鱼头说日程太紧,不过也只能这样,他知道葛副秘书长事多。
“我算了一下,只有星期六晚间有些空档。”葛珊说,“顺便处理那事。行吗?”
鱼头听了,立即心领神会,说:“哦,好的,我来安排。”
他们说得含含糊糊,旁人听来会一头雾水,只有他们自己心明如镜,清楚彼此说的是个什么。
葛珊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只能拜托你了。”
“你放心。” 鱼头说。
事后,鱼头把县监察局的陈副局长再次请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没再询问让该局长太感为难的问题,只是一般性了解情况。局长说他们计划在本周末或下周初到市里,就案件进展向上级部门做一次汇报。 鱼头说:“这样吧,你推几天,就说发现新线索需要核实,把汇报安排在下周之后。怎么样?”
陈局长说:“行。”
这就是说,叶公子叶秉南这颗定时炸弹,将不会在葛珊下周到来前起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五
其实葛删和鱼头所说的那事就是离婚。葛删和叶秉南的婚姻其实早就是名存实亡。要说这事,还得回到以前。
那一年,葛珊还在副市长任上,鱼头在县里当常务副县长。有一天葛珊打电话让鱼头马上到市里找她,在电话里特别交代:“到办公室来。”那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鱼头嫌临时叫司机出车太麻烦,自己开车走。那天天气不好,下小雨,他不敢开快车,用了五十分钟才到市政府机关大院,比平常多开了七八分钟,时近十点。
葛珊在办公室,神情严肃。
“你告诉我。”她说,“你那个12号楼503室怎么回事。”
鱼头懵了。
“葛副怎么问这个?”他说,“这我哪知道?”
“真不知道?”
“机关宿舍楼的事不归我管的。”
“你是不是给过叶秉南一间什么房子?”
鱼头啊了一声:“是这个啊。”
他告诉葛珊确有其事。有一次叶秉南和市交通局几个人到县里办事,鱼头请他们吃饭。饭局间,叶秉南把他拉到一旁说事。叶秉南有个朋友在县里做生意,想在县机关院里租间房子住,图那里治安好,安静。叶公子好为朋友出头,找鱼头要。鱼头说机关里有没有空房他不清楚,这事他交代行政科帮助解决。鱼头当即打电话叫人,叫的不是别个,就是史猴子史万里。史万里在县政府办管行政后勤事务,这种事归他。鱼头跟叶秉南关系有些特殊,一来叶秉南是葛珊的丈夫,二来这人在公路运管处当头,县里有些事还得请他帮忙。叶秉南跟鱼头之间有一笔老账,账老了有时就算不清,加上这笔账比较特别,不太好算,因此他们得求同存异向前看,碰上了握握手,哈哈哈哈,其他事情彼此心照不宣。叶秉南以往很少找鱼头,这次忽然开口让鱼头帮忙,鱼头自然得认真对待。那天他把史猴子找来,特别交代说:“老叶这件事你要想办法办好,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你跟我说。”几天后史万里就向鱼头反馈,说交代的那件事情办妥了。鱼头点点头,没细问,如此了事。
鱼头把情况告诉葛珊,问:“有什么问题吗?”
葛珊没多话,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给了鱼头。
“你看吧。”她说。
这是一封匿名信,直接寄给葛珊,信是打印的,有个十分古怪的题目《小心禽流感》,内容相当恶毒。匿名者建议葛珊到医院检查身体,看看是否染上禽流感,不妨也查一下尖锐湿疣、淋病、梅毒或艾滋病的感染情况。匿名者称如此建议是出于对葛珊的同情和尊敬,因为葛副市长作风无可挑剔,但是你的丈夫叶秉南却是人所共知的花花公子,此人嫖娼养“鸡”,可能患有并四处传染禽流感及各类性病。匿名者说,叶秉南通常不在市里寻花问柳,主要到县里搞,因为风声小,葛珊不易听见。叶秉南常以“下乡出差”为名,利用“市长丈夫”当招牌,也利用交通路政的一点小特权,跑到哪里,都有人给他安排桑拿、洗头、泡脚和陪夜小姐。他自己说,他当过连长,管过一连炮兵,眼下除了老婆,让他打过炮的女人加起来也足有一连。这人在本市许多县都养“鸡”,在葛珊任职过的县也包有一个小姐,该县一领导鱼头跟此人狼狈为奸,秘密为其安排一个套房,供他无偿长期使用,用于包养情妇,与小姐暗娼寻欢作乐。该房被知情者称为“叶秉南的鸡窝”,地点是县机关宿舍12号楼503室。
鱼头不禁骂道:“这他妈的。”
他说,他马上回去调查,发现什么情况会及时向葛珊报告。
“你注意,”葛珊说,“不要到处声响。”
“我知道。”
鱼头回到县里,把县公安局一位副局长请到办公室来,这是位年轻副局长,姓王,当过刑警,搞过侦察,挺能干,也靠得住,鱼头比较了解。葛珊的这件事非常敏感,要搞清楚,处理好,还得悄悄来,不能造成任何影响,让谁来办叫鱼头费了不少心思。鱼头把这位姓王的副局长找来,要他用一个合适名目,亲自了解一下12号楼503室的有关情况。
“不要声张。”鱼头交代,“情况直接跟我说。”
鱼头没有多说,没有提及葛珊,也没有提及匿名信,因为事涉上层,多说不好。这位副局长果然沉稳,他什么都没多问,只说好的。几天后他给鱼头打来一个电话,问鱼头什么时候有时间?能不能听汇报?鱼头让他马上来,不到一分钟他就推门进屋,他说,刚才他是在楼下县政府大楼值班室打的电话。
他给鱼头带来了几张照片,照的都是一个颇有姿色的长发青年女子,有正面有侧面,有走进某一楼道的背影,还有趴在窗台上拉窗帘的瞬间留影,一些照片画面上还照有一只小狗。副局长说,照片上的青年女子就是县机关宿舍大院12号楼503室的住客,自称姓李,四川口音,无固定职业,住进该处已半年多,平日无所事事,花钱很大方,衣着都是名牌,养有一只宠物狗。根据了解,大多数时间里这间套房仅住有这位青年女子,但有一位中年男人隔一些时日会来一次,有时三五天,有时一两周,通常夜间到来,行动比较诡秘。昨天晚上这男子来了,进屋的时间是晚十二点左右,到今天上午十点来钟离开。
这男子也给拍下来了。中等个,壮实,颇神气,尽管一副大大的墨镜遮了半张脸,鱼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正是叶秉南。
鱼头点头,说:“好。”
第二天鱼头到市里开会,在会场外碰到葛珊,鱼头跟她谈了本县一座新水库的蓄水问题,讲了十来分钟,有关叶秉南的事情一个字都不提。葛珊很沉得住气,她也只讲水库蓄水,其他的什么都没问。
那个周末,半夜时分,鱼头刚睡下来,电话响了。公安局王副局长报告说,照片上的中年男子又来了,两分钟前进了503室。副局长请示:“动不动?”鱼头没有二话,立刻下令:“动。”
为了控制影响,同时把事情做得像是意外查获,不让叶秉南察觉是专捉其奸,两个警察换上保安制服,以大院内突发窃案,有人看到陌生人深夜窜入本楼道为由,要503室内一对男女提供身份和关系证明。两人拒绝合作,保安便找来负责本地段治安的一位警官,两男女无可奈何被带到机关治安值班室。
鱼头在当天上午得到了具体报告:两人的准确身份已经掌握。男子叫叶秉南,为市交通局干部,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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