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办第二件事。
几个月后,养父母在四川涪陵含冤去世。
曾仲英从此就留在了北京,住在老领导家里,在家附近的北大附中继续读中学。同学都是红卫兵,她从来不参加,理由很充分:老领导的这个系统和军队一样,是少数几个至少在形式上可以不受冲击的地方,她是这个系统家属院的孩子,同学“干革命”她就背书包回家。后来也没下乡,因为老领导给她想办法混过去了。
副统帅摔死在蒙古后,政治气氛有了点变化。曾仲英已经20岁出头,老领导问她有什么打算,她想了很久才说“我不想去部队,如果有可能。。。。。。我想干这行”。老领导说“这行并不适合女孩儿,这行很危险”,曾仲英点点头“是很危险,但我不怕。我见过太多生死,生父和养父都曾经是地下党,我干这行再合适不过”。
当时的组织里面女同志很少(有*的原因)。老领导考虑到仲英和自己的关系,怕影响不好,也担心她没有什么基层工作经验难以在机关里呆的踏实,就找人把她安排在北京一个区公安分局的刑警队锻炼。干了几年后,*结束,马上以组织的名义把她调到外事口的一个部委,在法国和日本驻外了好几年。这段时期曾仲英和一个单位领导介绍的同事老林在日本结了婚,生了孩子。老林并不知道曾仲英在这个部委的驻外单位仅仅是掩护身份(曾只告诉他是红岩烈士后代,没有说老领导的关系和自己最终是要回原组织的);曾仲英也不知道老林是他大伯父……一个著名的开国上将的继儿子(*刚结束的那段时期,很多受过严重*的家庭都会对外人封锁自己的亲属关系,老林只说了自己老家在青岛农村,父母早逝,北外毕业后进外事口工作)。要是当时他们互相都露了底的话,以那时的情况看,根本不可能结婚。
三中全会后老干部开始*,老林家逐渐起来了。但大伯父没多久就去世,家里只剩下婶娘。81年老林调回国,开始在部委混机关。他是一个没有什么抱负的人,*中又亲眼目睹大伯父被红卫兵打到骨折,所以人到中年后完全没有任何雄心壮志了,就打算在部委里混着,平时就和一帮老干部的子弟吃吃喝喝,乐得过不操心的太平日子。
曾仲英也和老林一起回了国。这时老领导已经去世,组织把她要了回去,放到颐和园的学校去学习了一阵。一年以后,因为她是刑警出身,又有驻外经验,组织上开始让她独立执行一些任务。这段时间曾仲英频繁的出国,因为80年代中国社会在经历巨变,很多平时不为人知的隐蔽战线都面临着很多改变。曾仲英是这段历史的亲历者,甚至可以说是很多东西的创造者。不过真正让她在组织里声名鹊起的,就是80年代后期那次跨国锄奸。
80年代中期某重要人物叛逃美国。因为其工作秘级很高,所以叛逃后给整个隐蔽战线造成了巨大损失,甚至可以说是建国后最严重的一次失败。必须要将其消灭,否则造成的影响后患无穷。
那次任务完成的相当好,无任何人员伤亡,无美国本地情报员暴露,干净利落。只是很多人都没想到,带队的竟然是位女同志:刚满40岁的曾仲英。
第二节
因为这次的特殊表现,90年代初组织决定成立专门的对外秘密行动机构时,曾仲英毫无悬念的成了组织者和创建者。这个内部代号叫157的单位隐藏在北京西边一个没有门牌号的偏僻角落,前后左右都是部队大院和军工研究所。一堆堆的平房和灰色矮楼包围着这个毫不起眼的院子,外边看起来像是家国营招待所。
所以他们对外的称呼就叫某某招待所。某某是旁边一个部队单位的番号。
韦学文和刘健、马俊波是第一批被曾仲英选来的。刘健当时是警官大学刚本科毕业一年的年轻老师,马俊波是解放军某部的一个少尉,业务尖子。韦学文年龄比他们都小,当时才刚满19岁,还是大学一年级的新生。
这三个人后来都成了157的骨干。被人起了个“三剑客”的外号。
三人里面,韦学文和刘健的关系最好。这两人的性格完全是反的,韦学文不太喜欢说话,刘健因为是大学教师,所以当时特别喜欢说教,随便什么东西都能给你讲一堆道理出来。
马俊波和韦学文的关系也不错。但刘健不是很喜欢马俊波,他认为马俊波太骄傲。“太骄傲的人总有一天会出事”。韦学文对此不以为然,他认为骄傲并不是啥坏事。
他们见面的第一天,马俊波就“骄傲”了一下。
韦学文至今都记得90年代初那个大雪纷飞的北京冬天夜晚,20多个人笔直的列队站在157的会议室里,曾仲英在他们面前不露声色的说“干上这行,这100多斤就给了党,给了国家,不再有任何东西属于你们个人”。语调很慢,声音也很轻,但里面透露出来的威严和肃穆让这些年轻人表情非常凝重。大家都在心下忐忑时,站韦学文右边的马俊波突然大声喊“绝不辜负领导期望!坚决完成领导指示!”
大家愣了好一阵。韦学文实在忍不住想笑,站他左边的刘健使劲了掐了他一下。
曾仲英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笑笑“小马,这里不是部队。放松一点,啊,不要太紧张”。
到了2005年,韦学文和刘健马俊波已经是157的三个重要骨干。曾仲英在这一年的9月份被提成副部级,过了一周又突然宣布退二线。当时韦学文在迪拜,并不清楚家里发生的很多事情,等他年底在香港见到郭铮时才知道157发生了巨大变动。
曾仲英的上级在90年代初离休时教训过她“只知道抓业务,毫无政治头脑!”她和老林都是身世坎坷大起大落的家庭环境出身,所以两人非常讨厌官场纷争,也不愿意为了有更好的仕途而“做点政治表现”。老林甚至说得更干脆“瞎折腾啥?你就算当上国家主席每天还不是一样吃饭拉屎睡觉!”但就算她们尽量避免牵涉到权力斗争中去,外人也毫不迟疑的把他们夫妻二人划入传统派阵营。因为曾仲英自己是红岩烈士遗孤,丈夫又是老将后人,你不算高干子女还能算啥?传统派实际上就是利用了这点,硬生生把她拖了进来。曾仲英有口难辩,最后干脆就不管了,反正从不主动露头表态,随他们去吧。
后来传统派失势,组织的领导班子几乎兜底换完。曾仲英负责极为特殊敏感的157,本来不应该受到这些人事变动的影响,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某些人说她一贯我行我素,不把上级党组放在眼里。甚至不知道哪个狗娘养的还翻出了仲英养父的所谓“历史问题”,这就没啥说的了,官场嘛,就这德性。
不过曾仲英是功勋人物,名头实在太响了,所以上面考虑再三后定了调:可以办她,但不能做的太难看。于是最后挂了个副部,悄悄退了。
157在这次变故中元气大伤,很多韦学文的老熟人都申请了调离。但最让他没想到的是:刘健竟然去了公安部。
157在组织内部都是完全保密的,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个“某某招待所”。行动人员没有正常的人事档案,也没有行政级别这些公开的东西。一般都是工作或者身体原因需要调离时才“做”一个身份出来,大体参照部队转业的级别和待遇来办。大多都是去学校或者各地公开单位(愿意回老家的)。去公安系统的并不是没有,但很少,因为这些人所受的训练和从事的工作和公安业务并没有太多联系。
所有人都认为刘健想办法调去了公安部是准备混仕途。韦学文也这么想。但他不能公开指责刘健。03年在温哥华,刘健是为了帮助他才身受重伤,后来脾脏被摘除,身上缝了几百针,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所以面对刘健现在这种明显的“背叛”行为时,韦学文只能默然。虽然马俊波公开的表示了不满,甚至还专门找人带话给身在迪拜的韦学文,认为应该和刘健绝交,不再有朋友加同志情谊,韦学文也只有苦笑不说话。
因为他是曾仲英的台柱子,他的态度对所有157在国外的人员有很大的影响力,这种时候,只能多想想15年前曾仲英的那句话“这100多斤就给了党,给了国家,不再有任何东西属于你们个人!”
一年以后马俊波在菲律宾牺牲,虽然来龙去脉至今迷雾重重,但面对曾经战友的噩耗,刘健竟然只淡淡的说了句“他死了也是种解脱”。这句话通过无数人的口传到韦学文耳朵里,他再也忍不住了,让人带话回国内“当心有报应!”
从此“三剑客”就真正分道扬镳。
飞机到北京后,韦学文被带到了颐和园旁边学校的招待所里,关一个单间。他什么也没说,倒头就睡,太累了。自己又没杀人放火,怕啥,该怎么就怎么。
郭铮一直没露面。上面让她来控制韦学文本来就是件比较喜剧的事,因为她给曾仲英做过很长时间的秘书,90年代在157的时候曾经被传言和韦学文有暧昧关系(纯属误传)。韦学文根本就不相信她会把自己怎么样。所以不露面也好,免得时间长了尴尬。
过了几天,看守的一个小伙子悄悄进来说“下午纪委黄书记要来”
韦学文一愣“黄诚?”
“嗯”
这下看来问题真有点严重,可能不是工作方式生活作风这些毛毛雨,是有大问题!
黄诚算起来也是和157有过关系的人,他是90年代初157刚建立时的书记,后来才调走了。曾仲英跟他是老相识,十来岁时就认识,都是当时大院里的子弟,而且中学是北大附中的同班同学。但黄诚不是“曾系”的人。这人是口不粘锅,和谁都有点交情,但和谁也没什么大交情。这种没明显派系的人倒是适合他现在的职务:纪委常务副书记兼监察局局长。
这人没什么坏心,对有157背景的人也还算照顾。但他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