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里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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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里的陌生人-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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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遂也学她的样子,想了一下才说:“我觉得男人的数字应该比较大,才好算是男人吧。刮骨疗伤的可是关羽呢。”

“这个我可不能同意。虽然女人会被针扎一下就哭哭啼啼,但历来含莘茹苦的,都是女人。刮骨疗伤是关羽,可生孩子是女人。生孩子那种痛楚,去产科看一下就知道了。那种疼痛的尺度,男人估计捱不住。可是女人们呢,在过去,是会生上十个孩子的。”

甘遂这个没法和她争,只能同意她。不想茵陈却又接着说,那种痛楚的耐受尺的数字那么大,可还是会一再去承受,是不是说,真的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甘遂听了哭笑不得,问她,这不是我的问题吗?怎么又到你那里去了?

茵陈也觉得好笑,自嘲地说,我混乱了。

甘遂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茵陈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含笑带嗔地问:“看什么?”甘遂说:“看你的态度。”茵陈嗯了一声,表示疑问。

正好他们等的公交车来了,甘遂笑一笑,手臂扶在她背后,让她先上车,他跟在她后面。当他落后一步,站在公交车的第一级踏板上,就比她矮了一点,那正好让他可以贴在她耳边说话。他低声说:“我喜欢看你研究问题时的态度,你会只探讨问题的本身,而不是争辩谁对谁错。”

茵陈被他这种亲密的行为弄得耳朵发红,甘遂在下面看得一清二楚,他踏上一步,护着她走到窗边,自己站在她身后,手抓在车窗前的横杆上。这个姿势,就像她靠在他的怀里,而他拥抱着她。

上海的公交车上永远是那么拥挤,两个人之间若要站得开点都不可能,人群会逼得人和人之间没有一点空隙。甘遂和茵陈身体贴着身体站着,在人群中间,反而是一种掩护。茵陈回转半边脸看他,甘遂用一只手揽在她腰间,看着她的眼睛。茵陈慢慢在脸上绽开一个笑容。

在车上他们就那么微笑着看着对方,不再说话,到站换了一部车,又乘了几站才到了老城隍庙。不是过年不是节假日,城隍庙却人多得挤过公交车,每走一步都会被对面过来的人撞,甘遂拉着茵陈的手,不敢放开,生怕一个不小心,两人就被冲散。到了豫园门口,买了票进了门,才算人少一些了。茵陈扭了扭了手腕,甘遂松开她,茵陈抬起手来看,雪白的腕间已经被甘遂捏得发了红。

甘遂忙说对不起,我怕我们会挤散,没想到我手上有这么大力气。茵陈笑一笑,说没事。甘遂托起她的手腕来看,忽然说:“这么软的手,像没生骨头。”茵陈失笑,把手握成一个空心的拳头,让指关节突出来。笑问:“那这是什么?”甘遂轻拍了一下,“鸡爪子。”恼得茵陈握成拳头在他手臂上捶了一下。甘遂呵呵笑着,换了一边,牵起她另一只手,和她往小径深处走去。

外面的老城隍庙热闹得像开庙会,一道花墙之隔的豫园,居然有安静得没有人声的小小庭院角落。高高的雪白粉墙,墙顶的黑瓦,墙基的青砖,铺路的青黑色鹅卵石,墙角的芭萑翠竹石笋,每一处都让人恍忽,怎么如此世俗的地方,却有这么安静的园林?

茵陈问:“当初这家的主人怎么会在这样的闹市中心买地建园?不说别的,隔壁人声鼎沸,怎么休息?和城隍比邻而居,怎么也不能算是善宅。”

两人在一处小庭院的门廊下的美人靠上坐下休息,甘遂侧耳听一听市声,说:“你听,有这么多的树木和重重院墙,外面的吵闹声还真传不进来。”

茵陈听了听,点头说:“确实,还真不算吵。不过你闻,这庙里的香烛烟火气还是飘进来了。这园林的草木清气被沾污了,可惜。”

庭院里的中间,有一小座假山石,上面种了紫薇和桂树,还有一株矮小的红枫。秋天了,枫叶的叶子转红,紫薇谢桂花落,只有这枫叶像花一样艳。

两人坐着,享受这难得的静谧。过了很久,秋日夕阳转薄,寒意慢慢侵人,茵陈说:“这是不是可以算得上停车坐爱枫林晚?我们坐车停下来到这里,恰好有枫叶似火。”

甘遂说:“这一株枫树不算什么,等明天我们去了南京,那才好看。你去过栖霞山吗?”

茵陈摇头,“没有,我没去过南京,上海我都很少来。豫园还是第一次进来,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好还是不好?”甘遂问。

“很好,我很喜欢。”茵陈没有看他,眼睛仍然落在那棵枫树上。“虽然比不上杭州的灵隐虎跑龙井九溪,但一动一静,外面是城隍庙里面是园林,这样的感觉很奇妙。有对比,才更显得这里的难得。”

“那我下次去杭州,你做向导。”甘遂说。

茵陈猛回头,盯着他看,问:“会有下次吗?”

甘遂说:“我要说有,就一定会有。”

茵陈收回视线,想想未来的不可知,回他一笑,算做回答。

Chaptre 6 情人墙

作为他们这个时代的青年,少不得知道些太平天国小刀会的历史,在豫园的点春堂前欣赏任伯年的《观剑图》时,茵陈随意哼起舞剧《小刀会》里流传最广的一段音乐来。甘遂听了说,这个我也会,随着她哼的曲调唱了两句,“双手捧上酒一盏,献给英雄刘丽川”。

他还没唱完,茵陈先笑得弯了腰。甘遂停下来,问她为什么笑,茵陈说,我没想到你还会唱歌。甘遂说:“我们军区文工团来上海取经,学过这个舞剧,有一阵老演这个,听也听熟了。”茵陈说:“我知道,我也是这么听熟的。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唱出来,我总觉得你是很严肃的人。”

甘遂拖了她的手离开点春堂,笑说:“我严肃吗?我一直以为,我给你的印象是另外一种。”茵陈偏过头去,问哪一种?甘遂笑而不答。茵陈默然一笑,不再提这个话头。

确实,甘遂在和茵陈接触的这一个星期里,半点都不严肃。一开始就炫耀他的书法,后来又是递纸条又是送电影票,逮到机会就不放手,偷香窃吻、求爱索欢,没有一点严肃的地方。但他外表一脸冷毅的样子,让茵陈产生了这样的错觉。也许女人们都喜欢这样外表冷静内心热情的男人,那让她们觉得,他对别人都冷若冰霜,就对自己热情如火,那一定是我的原因。是我让他这么开心,愿意流露情感。

豫园不大,小半天就逛完了。出了园子,甘遂带茵陈去老饭店吃饭。只有他们两个人,甘遂点的两三样菜,够他们吃就行了。正是秋天,上海著名的大闸蟹上市,甘遂点了清炒虾仁、芙蓉蟹斗,一个冷盘是糟毛豆。都是上海菜里的精致菜点,茵陈每吃一个都说好吃。

甘遂显然是一个点菜高手、常下饭店的人,而茵陈却是除了在家吃饭,就是吃学校和单位的食堂,这样在外吃饭的机会不多。最后一个小盅子上来,揭开盖子,是清炖蟹粉狮子头,汤是用的鸡汤,金黄的蟹粉油点缀着粉白的狮子头,边上有两棵小小的青菜心。喝一口,鸡汤香混着蟹粉香,直往胃里钻。

虽然前面已经吃了炒虾仁和炒蟹粉,但这个菜融合了蟹黄的浓香鸡汤的鲜美以及久炖之后狮子头的清甜,味道好得无与伦比,盖过了前面两个小炒。茵陈把一盅汤喝了个清光,直说好吃。甘遂看她吃开心,索性把自己的那一盅推了过来。

茵陈哪里好意思再动他的那一份,忙推说够了。

甘遂说:“这个我没怎么动。”

茵陈以为他是以为她在嫌他吃过了才不肯吃,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吃吧,你都没吃呢。”

“我知道,我就是看你吃得开心,既然喜欢,就多吃点。要不,我们再要一份?”

茵陈摇头,说:“不用了,吃到不够,就说明正好。真要觉得够了,反倒是多了。”

甘遂说:“你这句话很有哲理的样子啊。”看一看那盅汤,问服务员要了一碗米饭,用汤汤泡了,准备吃。

茵陈见了就说:“汤泡饭,对胃不好的。”甘遂点头,抬头一笑,说:“我也知道,不过这汤太鲜,不下一碗米饭可惜了。”茵陈掩口笑,说:“我倒觉得,加了米饭会冲淡汤的鲜味。”

甘遂倾身过来,轻声说:“实话告诉你吧,我一向不吃鸡汤的,觉得那个味道太浓,接受不了。也就这个,里面又有蟹粉又有肉汤,拌上米饭,鸡汤味没那么浓,才能吃一碗。”

茵陈看他半晌,才失笑说:“早知道,不如我自己吃了。”甘遂说:“所以我推给你吃,你又不要,我只好泡饭吃。”茵陈好笑,说:“我哪里知道会有人不喝鸡汤。你自己既然不喜欢吃,为什么点呢?”甘遂说:“这道菜是这里的名菜,来了总要尝一尝的,我是介绍给你,你喜欢,就对了。”茵陈说:“谢谢,我喜欢。”

甘遂扒了半碗米饭,又说:“据我所知,不少男人都不喜欢喝鸡汤。”茵陈摇头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外公好像也不怎么喝鸡汤,他喜欢炖鸽子汤喝,那个汤比鸡汤要清淡一些。我外婆常年吃素,连鸽子汤都不喝。”

甘遂看一眼她的脸,问:“你也跟着两位老人吃素了吧?看你多瘦,你有九十斤吗?”

茵陈扑哧一笑,不回答。

吃完饭,甘遂带她去到外滩,去见识一下著名的情人墙。茵陈也颇有耳闻,传说上海因住房困难,青年男女没有恋爱的空间,不约而同的约在外滩防汛墙前,一对一对的肩并肩,脚碰脚,各谈各的恋爱,各聊各的心事。微有细语过耳,却彼此不干扰。没想到甘遂会带她到这里来。

茵陈到了防汛墙前,虽然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但仍然被眼前的情形惊了一下。从黄浦公园往南,防汛墙上一对挨一对,全是男青年女青年,一对对面朝黄浦江,靠在齐腰高的防汛墙上,一眼望不到头,估计总有几百对。陌生的情侣挨得密密的,中间不过隔着一拳的距离。有的搭着肩,有的挨的头,有的互揽着腰。在防汛墙后面半米的地方,就是半人高的花坛,上面种着树摆着盆花,下面是供人歇脚的长凳。那些长凳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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