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说:关于鸦片之禁令,大皇帝闻说未能严守,甚为震怒,决心加以根除。内地人民贩卖鸦片者,开设鸦片馆者,自不待言,吸食者亦立即处以死罪。尔等来到天朝之地,应与内地人民同样遵守法度。
还说: 本大臣来到此地,大皇帝特颁给在平定外域中屡建奇功之“钦差大臣关防”。唯恐尔等远人或不知此严禁,现明申法度。因“不忍不教而诛”也。……在此严禁之下,各省均严厉取缔,鸦片已不可出售。尔等船只长期漂流洋上,徒耗经费,且有风火之虞。……
接着命令缴出全部鸦片:“谕到该夷商等,速即遵照,将趸船鸦片,尽数缴官,不得丝毫藏匿。”
另外,也同公行的谕帖上所写的那样,要求夷人呈上保证书。如“悔罪畏刑,尚可不追既往”,保证进行正常的贸易。
最后说: ……本大臣面承圣谕,法在必行。且既带此关防,得以便宜行事。非寻常查办他务可比。若鸦片一日未绝,本大臣一日不回。誓与此事相始终,断无中止之理。……今令洋商伍绍荣等,到馆开导,限三日内回禀。一面取具切实甘结,听候会同督部堂(总督)、抚部院(巡抚)示期收缴,毋得观望、诿延,后悔无及。
这样的严厉措施是没有先例的。
“钦差大臣关防”就是准许独断专行的批准书。从越华书院门前张贴的布告也可以看出林则徐不仅是清廉的,而且也是严厉的。公行的商人们接到这道命令,个个抱着脑袋,默默无言。
伍绍荣闭上了眼睛。对于鸦片贸易,伍绍荣一向也是反对的。怡和行从来就与鸦片交易没有关系。搞鸦片买卖是不对的,但是“对外贸易”必须要保护。它不是林则徐的谕帖中所说的那种“天朝之所予”。伍绍荣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父祖之家业”感到惋惜。
4
广州的外商们早已习惯了清国高级官员的所谓严命。中央的指令虽以“谕帖”的形式发出,但一般都不了了之。只要行贿,任何严命都会变成一纸空文。比如像贸易季节一过、夷人必须撤离广州的“禁止越冬”规定,早就变得有名无实了。
“不过,这次绝不会像过去那样。”伍绍荣严肃地提醒外国人注意。
“叫人家杀掉也行的保证书!没收鸦片!浑蛋!”颠地鄙视地说,“这样的事情也能同意吗!?”
在谕帖发出的第二天,海关监督予厚庵通过公行发出指令:钦差大臣正在查办中,在判明结果之前,禁止居留广州的外国人去澳门。但不禁止外国人到广州来。
律劳卑事件后,英商为了加强团结,成立了商业会议所。以后发展为各国商人参加的商业总会议所。这个总会议所当然立即召开了会议。会长是美国商人维特摩亚。
写了保证书,今后带进鸦片就要处斩首刑。——外商们询问会不会真的这么实行,伍绍荣明确地回答说:“落到钦差大臣手里,一定会这么做的。”
伍绍荣不是一个夸夸其谈的人,这一点外商们也都很清楚。他说的话是可以相信的。
“不行!保证书绝对不能写!”颠地叫嚷着。涉及利害关系的重大问题,颠地这些人的发言是很起作用的;裨治文等少数传教士反对鸦片的呼声,相比之下是无力的。得出的结论是:这次可能要比以前花更多的钱,但也没有办法。
有的人提出了这样的意见:关于没收鸦片,尽管他们说要没收所有的鸦片,但我们交出相当的数量,给钦差大臣留个面子,这样是否可以?
不过,这个意见并不是墨慈提的。他在这个问题上已处于不能说话的境地。根据温章的建议,他把手头的鸦片全部处理掉之后,一直没有进货。他现在是一身轻。他本来想说:“应该把所有的鸦片全部交出来嘛。”可是,他要这么说的话,颠地一定会大声训斥他说:“你可以这么说,因为你一箱鸦片也没有。”
会议没有拿出一个明确的方针就结束了。墨慈登上了丹麦馆的二楼。约翰?克罗斯一直卧病在床,哈利?维多仍跟往常一样待在他身边。
墨慈兴冲冲地拍着哈利的肩膀说:“越来越有意思啦!”
“兵船已经集中到这一带来了。”哈利回答说。
墨慈走到窗边,透过窗帘,望着珠江。江面上分布着许多载着兵员的船只。“真是哩!”墨慈回过头来对病人说,“好好养病吧!只要活着,有好戏看哩!”
钦差大臣谕帖中规定的期限是阳历三月二十一日。到了这一天,夷馆方面只是通过公行,通知清国当局说“现在已召开了全体会议,任命委员研究此事。研究的结果将在一周内报告。”既未提保证书也未提交出鸦片的事。
针对这一通知,钦差大臣表达他的态度:“如果不交出鸦片,我将于明天早晨十点钟去十三行街。我将在那里表明我要做什么。”实际上这等于是把期限延长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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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围(1)
哈利把水从水壶倒进杯子,回到约翰的床边,说:“看来情况更糟了!”
“会是这样的。”约翰腭骨高悬,眼窝深陷,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躺在这儿,十分清楚。不是从外面,而是里面,内心里面,十分清楚。做鸦片买卖怎么能不受上帝的惩罚呢!”
不一会儿,夷馆内就闹腾起来。
1
林则徐作为钦差大臣到达广州以后,仍未改他“黑夜潜行”的习惯。他身边只带了石田时之助,跑遍了整个广州。
“好像有人在盯梢!”石田提醒林则徐,而林则徐只回答了一句:“我明白。”
谕帖规定的期限是三月二十一日。这一天恰好是春分,当天夜里新城的外面发生了小火灾。幸好是在城外,如果在城内,就要追究地方官的责任。旧中国的官吏对天气、灾害都要负责任的。如在城内发生火灾,烧了十家以上要扣九个月的薪俸,烧了三十家以上要罚一年的年薪。
“正好是个机会。我们趁着这阵子混乱出去吧!”林则徐催促着石田,说了一声“往旧城去”,很难得地笑了起来。
他们俩朝着与火灾现场相反的方向走去,从归德门进入旧城,直奔六榕寺的西面。林则徐在一座小小的砌有白色砖墙的宅院前停下了脚步。“我要在这座宅院里会一个人。可能时间长一点,你在屋子外面给我警戒。”他给石田留下这几句话,就进了宅院的大门。
这座宅院以前是连维材让给西玲住的。在一间还飘溢着闺房气氛的房间里,林则徐与连维材对面而坐。
“澳门的义律今天接到广州的紧急报告,正准备出发。”连维材报告说。
“今天的事情都已经知道了,这太快了呀!”
“是信鸽带过来的。”
“原来是这样。那么,我要进行包围的安排。”
林则徐早就预计到,夷人到期不仅不会同意交出鸦片,恐怕连保证书也不会交。但他早已下了决心,一定要彻底实现这两项措施。他准备包围夷馆,不惜用武力来根除鸦片。
问题是包围的时间。原定到期那天立即包围夷馆。可是仔细一想,最主要的商务总监督义律目前还在澳门。因此决定要等待义律进入广州。
义律听到广州的情况后,准备立即从澳门动身去广州。
“他就要来了。”连维材说。林则徐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正事一谈完,两人的话就少了。期待的日子即将来临,也确实令人感到紧张。
西玲挂在墙上的那幅做样子的鸳鸯戏水图,还原封不动地在那儿。但是,现场的气氛令人感到挂轴上那种浓艳的色彩已经消除得一干二净。
根除积弊!——这是林则徐不可动摇的信念。不知道包围将会带来什么后果。但是,已经不允许后退了。为了把脓血彻底排出去,什么样的痛苦也都要忍受。
通过破坏来打开突破口!——连维材试图想展开潜藏在他胸中的未来图景。
他们俩相对而坐。两人呼出的气息在某些地方完全协调一致,但过了不久,就令人感到慢慢地分离了。林则徐打算用果断的行动来结束衰世。但对连维材来说,主要还不是结束,而是要开辟一个新世界。两人的气息在这种地方就不一致了。
通过这天晚上的商谈,在逮捕一名有势力的英国鸦片商人的问题上,两人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对重视侨民生命的英国来说,这将是一个重大事件。他们想先点起一把火,所以在方式方法上没有多大分歧。
应当逮捕谁呢?从北京出发的时候,林则徐就打算首先把查顿拿来祭旗。因为他是鸦片贸易的巨头。可查顿在林则徐到任的五天前,就已从澳门回国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包围(2)
查顿的名字早已列入被驱逐者的名单。他的回国,林则徐认为是畏惧天朝之法,所以也感到比较满意。他在给北京的奏报中说:……在广东夷馆盘踞达二十年之久、人称“铁头老鼠”的查顿,已乘船回国。
查顿回国后,就充当了提倡对清采取强硬政策的急先锋,并最终导致了开战。从后果上来看,驱逐他也许是下策。
由于查顿回了国,林则徐失去了打击的目标。
“夷馆里的会议情况如何?”他问连维材。
“最强烈反对交出保证书和鸦片的,是颠地。”连维材在夷馆内部也有情报网。
“那么,就定颠地吧。”
“是谁,没关系。总之,是一个鸦片商人就行。”
“好,就颠地!”林则徐站起身来。
2
在限期的第二天——三月二十二日,林则徐说要在上午十点去十三行街,实际上他没有露面,只派去了一个代理官员。
林则徐的日记里写道:“早晚俱对客,本欲出门,未果。”大概是络绎不绝地来了许多重要的客人。
外商们协商的结果,决定不提保证书,而交出一千零三十七箱鸦片,给钦差大臣一个面子。并向公行提出了这个意见。
林则徐通过连维材和水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