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人道:“既案情有新的进展,明日本府定当重新升堂,还请娘娘及王府相关之人届时当场。”
世子妃笑道:“这个自然。”
珊如终是心有不甘,复又奚落我道:“简心,届时,你与你的好姐妹公堂相见,若大人依法判处方菁铡刀之刑,届时,生离死别之际,还望节哀顺变啊!”
我道:“庭审未开,真相未明,孰是孰非,尚无定论,魏小姐何必贸然出此言?”
珊如笑道:“重要人证已都已经找到,简心,何故还如此自欺欺人?”
我道:“一夕之间,靖王府便轻易又寻得这样一个重要人证,个中原因,难道不值得细细推敲吗?”
魏珊如质问道:“简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竟是质疑我们蓄意逼迫他人假作伪证!”
我道:“简心以为,并非无此可能!”
魏珊如怒道:“简心,你简直岂有此理!”
世子妃亦怫然而怒,道:“包大人!久闻开封府扶正祛邪,公正无私,而今我靖王府遭遇如此苦痛伤心之事,一心只求开封府为无辜夭亡的稚子申冤,不料却屡屡受你开封府之人的如此质疑中伤!包大人,您须知妾身前来,乃是代表靖王府而来,想我堂堂王府,威仪棣棣,却被你开封府区区小吏如此无礼对待,包大人,莫非你们开封府竟已中目中无人至此?简心方才的无端质疑,恕我靖王府不能接受,还请包大人给靖王府一个交代!”
包大人起身离座道:“娘娘息怒!开封府今日失礼之处,包拯改日定当上门谢罪!”
言毕,严厉看向我:“简心,你出言不逊,言行失仪,还不快快向世子妃赔礼道歉!”
或许,珊如的话已激起了我曾深深压入心底的悲哀愤怒,那一刻,即使面对的是威严有加的包大人,以及高高在上的世子妃,我已不愿再压抑隐忍。
自入府后第一次,我顶撞了包大人:“大人,简心所言,只是就事论事,做一假设推断,并无不敬之意,世子妃认为简心之言辱及于她,亦是她个人想法,与简心无关,简心不需要为他人的情绪想法负责!”
大人显然不曾想过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大怒:“简心!你在毫无证据的情形之下,屡屡出言质疑中伤靖王府之人,却还不知悔改!你今日言行,如此轻慢过份,无礼至极,看来竟是本府昔日过于优容于你,以致你竟然如此目无尊长,以下犯上!”
我分辨反驳:“简心本意,只为指出案情的可疑之处,大人以此责备简心,是否对简心公平?大人,简心确实只是一名区区文吏,方菁姐姐亦只是小小侍女,而靖王爷是皇亲贵胄,即便是大人,心中恐怕也会觉得两者之间有云泥之别吧?倘若我们的地位不曾悬殊至此,大人今日,可会如此责备简心?大人虽一向自认不偏不倚,可是大人面对涉案之人的时候,心中难道真的没有过对社会地位的考量之心吗?”
大人深深看着我,道:“简心,你对本府的质疑,本府已经听到了。如今本府且问你,若此次被指证行凶之人,不是你情同姐妹的方菁,你是否又会这般不计后果为其辩言?如果魏小姐并非恰巧是靖王府世子妃的表妹,你又是否会如此针锋相对,屡起争端?”
我闻言一怔,内心触动,竟不能答。
包大人继续说道:“简心,你可知本府此刻对你失望至极!不为你方才的那番话,而是为你曾经答应过本府,在涉及此案之时,会克制自己,顾全大局,简心,你平心而论,你可做到了?这些日子,你因情惑义,不能自持,本府已无法再纵容你如此下去,从今日起,方菁一案,不许你在插手其中,其案再审之时,亦不许你再随堂听案!本府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我闻言,心中大急,脱口而出:“大人,请恕简心无法从命!”
大人怒极:“放肆!你若真敢违逆本府的命令,本府定然绝不轻饶,势必将你从重惩处!到时,你休怪本府无情!”
对大人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我的心中的悲哀却胜于畏惧:“大人,靖王府乃京中权贵,以其权势地位,要指证一名小小侍女,轻而易举。而方菁姐姐,不过一介平民,若要她举出反证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于她而言何其艰难!方菁姐姐身无所依,她家中的年迈父母,尚不知女儿已遭此祸事,她府中的所谓知交好友,正对她指证历历,如今她所剩的,不过是简心一人而已…。简心纵然不能相助于她,却至少也要让她知道,这世间还有一个人,会一直在她的身边,陪伴着她……亦要让她知道,即使所有人都怀疑她,也还会有一个人,会相信她的清白无辜……包大人,您贵为开封府尹,端坐于高高案堂之时,可曾体会过,那跪于堂下的小小弱女子的孤凄无助……”
悲伤无端漫上心头,打湿了双眸,我已分不清那是为了曾经的自己,还是现在的方菁。
深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泪意,我继续说道:“大人今日所责,简心无可辩解,因简心答应大人的事情,确实不曾做到。但大人令简心就此不许再插手方菁的事情,简心却万万做不到!无论如何,简心定然不会放弃!简心今天斗胆抗命,他日此案定论了结之时,再任由大人惩处!”
言毕,亦不再理会众人的种种反应,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王府
庭院寂寂,无人处,我不再克制自己的泪水,任由其纷然而落。心中往事历历:
是我初到开封,秋雨敲窗的季节,方菁伴我于姨父家中的闺房,我依旧一言不肯发,方菁却只是耐心与我细语轻谈,温言款款,眼中没有我所排斥抗拒的惊异与怜悯,只有平和友善温暖愉悦的笑意……
是在春日和煦的庭院,方菁将一册册书籍递至我的面前,恳求我将书中文字念于她听,我心存自卑,一再拒绝,她却一再坚持,平静鼓励,日复一日,终让我从最初的断断续续,语不成字,渐渐近于往昔的流利清晰……
是那衣衫渐薄的初夏,方菁劝我换上女儿装扮,带我走出家门,与我流连于繁华热闹的街市,欣慰看我绽开久违的笑颜,却还不忘伸手接过我手中所有零碎物件,对我体贴照顾,犹胜家人。。。。。。
她是我的挚友,我的姐妹……她伴我度过异乡的这些岁月,在我苦苦思念家乡亲人之时,在姨母病重我悲伤无措之时,在姨父北归我愁绪满怀之时,都是她在我的身边陪伴着我……可如今,她身陷囹圄,我又能为她做些什么?
明日就要升堂重审了,依如今的情形看,方菁她必然是凶多吉少,包大人纵然是民众口中的青天大老爷,然而,在现有的证据支持之下,谁敢断言他就一定会还方菁一个清白?
我到底该怎么办?难不成,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含冤莫白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缓慢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走近,抬眼望去,果然看见那熟悉的身影,心中一阵宽慰,正待向他走去,却蓦然发现此时的他,一改往日温和的摸样,面如寒霜,目光冷峻严厉,我不由一怔,起身唤道:“展大人。。。。。”
展昭沉声道:“简心,你今日过份了!”
原来,他也是来指责我的。。。。。。我苦笑问道:“是吗?不知展大人前来所指的是哪一件事?”
展昭道:“自我等跟随包大人以来,还从未有人对大人如此不敬。而简心,我并不认为你有这样的资格!包大人为匡扶正义,撑起一片朗朗青天,走过多少的艰难坎坷,历尽怎样的宦海浮沉,个中艰辛,又岂是你所能知晓?简心,方才的质问大人的那番话,若不是你所言,展某定不会饶他!但即便是你,我亦不希望有第二次!”
我只是怔怔听着,并不出声。
展昭看着我,继续说道:“这些日子以来,纵然那魏珊如跋扈嚣张,然而你亦恣意任性,毫无顾忌,以致令包大人屡屡受辱难堪!你若如此继续下去,不知收敛,再令大人难做,简心,我亦不想再将你当作朋友!”
我看着他,苦涩地微笑:“展大人的话,我记住了。展大人若再无其他的话要说,请让简心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
展昭深深看我一眼,转身离去。
我亦转身离开,悄然去了大牢。我遥遥地望着方菁单薄的身影,多么想如旧日在闺阁之中一样,与她亲昵依偎,向她尽诉心中的委屈烦恼,可是我如何能让她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我终究是没有惊动她,转身离去。明日就要再度升堂了,时间太少,而我要做的事还很多。。。。。。
我已无法可想,唯有去了宫中,求见梅公主。
梅公主听我语无伦次地把近日的事情说完,不由深深叹口气道:“心儿,你想我怎样帮你?”
我道:“可否请梅姐姐今夜找个理由前往靖王府,我便可乔装改扮,假作姐姐的侍从进入王府,再伺机到江夫人处,向她问一问当日的情形……”
梅公主困惑地问道:“心儿,这样做有用吗?”
我心烦意乱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救出方菁,我只能想一步做一步了!”
梅公主道:“帮你混进靖王府不难,只是如此行事便是私闯王府之罪,若被人发现……”
我决然道:“若被人发现,简心自行领罪,绝不连累公主!”
梅公主嗔道:“心儿,你怎么跟我说如此生分的话。我好歹是公主身份,靖王府自然不敢拿我怎么样,可是你……心儿,你可知道,近日靖王府世子妃入宫,在阿娘面前,告你为了方菁之事屡屡冒犯于她,幸好阿娘不以为意,只当你是一片赤子心肠……只是如今世子妃对你成见已深,若你不小心被她拿住把柄,可如何是好?”
我歉然道:“梅姐姐,我是无心之言,你不要见怪。这几天,我真的太累了……”
梅公主看着我叹道:“心儿,几日不见,你又瘦了好些,你自己也要保重……也罢,今晚我就随你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