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耳边一声脆响,我感到一边的脸上传来钝痛。我睁开眼望了一会天花板,才意识到我被他板正了打了一巴掌。
他看到我终于清醒,伸手替我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发型。
我不敢动,恐惧让我不敢反抗。
看到他面带微笑的坐在我床边俯视着我,我就知道他又犯病了。白天的主治医生可不会对我采取这么给人心理压力的姿势。老实说,我对暴君的夜袭都麻木了,甚至有些自暴自弃。
暴君是主治医生的另一个人格。
他才是真正的精神病。
“风是谁?”他维持着笑脸,不紧不慢地问,不轻不重的揉着我被他打的那侧脸。
我的爱人。
我知道这种时候刺激他不对,可是我做不到在他面前像在主治医生面前装疯卖傻一样,我不想以不正常的身份面对他。
我要以正常人的姿态应战暴君。
他这次居然没有发火,甚至还好心情的给我顺了顺毛。我明白他刚刚是气急了才扇我的,一般情况下他要打我是不会伤害我露在衣服外面的部分。他甚至还控制了力道,不然我的脸早就肿起来了,就跟我身上那些青青紫紫几个星期都下不去的伤痕一样。
他叹了一口气:“去看看咱们的儿子吧。”语气温柔地就像开心的主治医生,动作却一如继往的粗暴。他提着我的领子,把我从床上拎起来,不小心的勒到我的脖子。
“抱歉。”
不用看都知道他现在是笑咪咪的,我在内心呵呵了两声面无表情的承受他的怒火。
他搂着我的腰,以一种恨不得弄断我的腰的力气夹着我前行。
我们最后停在了魔王的房门前。
魔王的房门没关,能看到他正坐在豪华的双人床上打盹。
“爸爸妈妈今天好慢!”魔王向暴君抱怨。
暴君愉悦的点点头,他也没解释什么,对魔王的抱怨也不生气,他认为小孩子有小小任性的权利。我呸!当年我刚来的时候任性,迎接我的只有拳打脚踢。
穿着睡衣的暴君直接钻进被窝,魔王也紧随其后躺在一边。两个人见我不动就露出两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我。
“不去爹那里”
“太晚了,明天再说。”
有了儿子忘了爹,我在心里给了暴君一个白眼,却也不得不为哲学家的好运鼓掌喝彩。最后我只能认命的躺在魔王旁边,认真地扮演妻子的角色。
“爸爸,我要听睡前故事。”
无论是暴君还是主治医生,面对魔王总有出奇的好耐心,他提的不太过分的要求,他们总会去实现。如果提要求的是我,暴君会揍我,主治医生会无视我。同样是扮演暴君的家人,为什么差别就那么大呢?如果是尊老爱幼这样可笑的原因,那我当年住进来的时候也不过十五岁。比医生小了十五岁呢!
不知不觉已经五年了啊……
我已经搞不清自己是不是正常人了,但那不重要。长时间的囚禁让我对现状感到麻木,我只剩下了对自由的渴望。
有时候想得狠了就像魔障了一样,那才是真正的疯了。
后来经过主治医生的治疗有所好转,但对自由的渴望越来越深,直至深入骨髓。就像渴望鲜血的吸血鬼一样,我对自由的渴望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想要成为风,拥有风的自由。
但我明白如果再这样逆来顺受下去,我这辈子都别想从这座半山腰的囚笼里出去。
倒是前不久哲学家的家人想把他接回去,家里发达了,想把老人接回身边尽一份孝心。
哲学家当时看了看站在门外的我,点点头同意了回家的提议,但是他说他会回来看我。
逃都逃出去还会来个屁啊!我想冲他咧嘴笑,却哭得很难看。
“如果真的出不去了,你就跟了医生吧。”哲学家偷偷劝我,总比梗着好受。
我说我宁愿去死。
得不到自由就去死。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了,我知道这是暴君在我睡着后把我抱回来的缘故,但我从来没有感谢过他,反而嗤笑的时候居多。如果被主治医生知道他和我有梦游的习惯,估计暴君会不好做。
事实上主治医生是不知道暴君的存在的。
暴君就是一个胆小鬼,我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窗户大开,下过雨的空气清新又充满了泥土味。轻柔的风像情人一样抚过我的发丝,我是真真的爱极了他这种绕指柔般的缠绵。
没享受一会儿,就该起床做早操,主治医生说这样有助于身体健康。我在心里是不屑的,但是我不会放弃这种户外活动的机会的——可以离开沉闷的房间接近自由的机会。
做操的时候我悄悄绕到哲学家身边,找机会跟他谈话。
“你什么时候走?”
哲学家动作迟缓的伸展四肢,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我是在跟他说话。
“明天吧……你想干什么?”他警惕地看了我一眼,“我可不能带你走。”
这不是废话嘛!我当然知道!
“带走他。”我指了指在我们前面专心致志做着操的魔王。不是命令,是恳求。
“我会跟我的信徒们商量的。”哲学家神棍似的向我得瑟,但他马上就沉下老脸,“你怎么办?”
我摇摇头不答话。
哲学家盯着我看了一会,叹了一口气,就什么都不说了。
我心里明白,我有件事要做,虽然模糊不清,但我就是知道。魔王留下来会受苦的,我会连累他。
“早上好!”护士小姐朝气蓬勃的冲我们打招呼,俨然成了这里的女主人。但我敢打赌,再过三天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早上想吃什么?”虽然她笑着问我们,但依照规定三餐必须吃味淡的。
有本事装贤妻良母,有本事给我上肉啊!
我们做操三人组面无表情的无视了她。
“今天大家气色不错嘛。”护士向站在不远处监视我们的主治医生搭话。
医生点点头,没有接话,护士小姐也不觉得尴尬,充满迷恋的望了一会主治医生的脸,就去做饭了。
护士小姐其实是被雇来的保姆吧。
我啧啧两声,为她可惜,看上了主治医生这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吃过早饭,我们经过每日必备的病情查询需要做手工品来给疗养院增加资金。但介于魔王正处于受教育的年纪,所以他在这段时间会由洗过大家衣服的护士小姐教导学业。至于哲学家,会在主治医生的帮助下,打扫疗养院。
……所以只有劳资一个人在做这个跟监狱犯人一样的劳改工作!
虽然我对疗养院的制度存在很大的疑惑,但介于我并不了解其他疗养院的情况,只能作罢与暴君讨论一下的想法。
所以我压根就不知道主治医生是打着“关爱精神病,奉献一份心”的口号去卖的,知道了绝壁要跟暴君干一仗。
身残志坚求点赞什么的,呵呵。
我冲着窗外的树发了一会呆,最后挑了拼图来拼。拼图是我为数不多的最喜欢的娱乐活动。不过我觉得让哲学家来做这份工作最好,说不定还会大卖什么的。
打扫是份很累的活,交给哲学家这样的老人并不科学。
如果交给我干的话,又能体现尊老爱幼,又能增强我的体质,但是管事的偏偏不喜欢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暴君和医生是有多爱我。
他们给我制造了安逸的鸟笼,剥夺我逃离的机会。
本来体质就弱的我现在更甚,一点点小病就能要我半条命似的。我只敢在别人注意不到的时候偷偷做几下蹲起,或者借跟魔王打闹的接口跑两圈,不敢做的太过,生怕被他们发现什么。
他们亲手把我推向死亡。
用他们的爱。
医生和暴君,在本质上是一样的。
“别拼了,做这个。”医生过来监工,递给我一个十字绣。
但是很奇怪哎,我绣的十字绣医生都留着。我在捉迷藏时偷翻他房间发现的。
我不喜欢绣十字绣,而我对不喜欢的事物向来没什么耐心。好在我会装。于是我对他眨眨眼,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学着机器人的声音道:“程序装载完毕,现在开始运行。”
我安慰自己,就当是自娱自乐。然后时不时的将目光移向窗外,看到哲学家正对着一堆落叶深思。从医生离开后没关的门外传来魔王的读书声。
起风了。
树叶响起哗哗的摩擦声,每一片叶子都以一种优雅的姿态舞动着。夹着阳光的风吹拂过我的面庞,带着自由的气息。
这种得不到的绝望,让我只想摧毁一切。
我嗤嗤的笑了两声,觉得无趣,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真的,超想。
我伸手捂住笑脸,想要抚平笑容,笑声却从指缝中泄露出来。
得不到自由,就去摧毁一切。
我这样想着,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深深陷进自己的心思里。
疯狂又偏执。
下午的时候哲学家的家人来帮他收拾打包东西,先运走一部分,留一些必要的在这里。
我和魔王眼巴巴的看着他的家人在花园的入口进进出出,哲学家一脸漠然地发着呆,那摸样只想让我揍他。
“魔王,你想离开吗?”
“离开?去哪里?”
“外面的世界。”
魔王偏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慢吞吞地反问:“如果我走了,你怎么办?”
对啊,我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我笑嘻嘻的摸摸他的脑袋,感谢他的关心:“去吧,去外面的世界。”
魔王一脸懵懂的点点头,算是应了。
“你一定要去啊,算是我的愿望吧。”
“你为什么不去?”
“你们先去,我再去。”
他终于明白了,点点头与我拉钩:“你一定要来啊,妈妈。”
听到他给我的称呼,我不禁笑了出来:“我才没你这么大的便宜儿子,这么多年算没白养你。”
等哲学家的家人帮他搬完东西后,临走前冲我们打招呼。我看到哲学家儿子身上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