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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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鸟-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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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说中“怨妇”的神态。天舒观察了几次后,说:“你们家的猫用几号电池?”
  阿晴大笑。这也是为什么阿晴喜欢天舒来住的原因,家里有了生机。阿晴说:“它就是这样的,买来就是这样。我发现美国的猫好像都不如中国的猫好动。”
  “它要是遇见老鼠,也不知道谁怕谁了,可能当场被老鼠吓得五脏碎裂。”
  “我没有打算培养它捉老鼠的技能。”猫狗是宠物,已经从根本上变性了。猫不捉老鼠,狗不吃屎。美国的宠物享有和它们主人同等的福利,像私人医生、心理辅导、美容美发等等。
  “多少钱买的?”
  “六千块。”
  天舒愤愤地说:“那你还不如养我呢。”
  接着,天舒不失时宜地对小资产阶级表姐进行教育,你要知道中国有多少失学儿童呀,你这只猎足以改变十个以上失学儿童一生的命运。阿晴后来也说,是呀,别说那些失学儿童了,就是我小时候也穷得很。天舒说,忏悔吧!
  的确,阿晴与美国校园里四处可见的中国女留学生不太一样。
  阿晴的动作非常“外国”,耸肩摊手不在话下,更多的是在一些语言中夹带着小手势。不过她做得非常得体,在举手投足之间自然、顺畅地施展出来,没有别人身上由于模仿而留下的婢作夫人之嫌。加上她身上的衣服常是丝绸这类非常有特色的东西,直让人觉得她有味道。
  阿晴喜欢去酒吧。中国学生由于长时间一贯性的学习生涯,对这类酒吧没有大大兴趣,去也是带着“侦察员”的身份去了解、看看的,只有阿晴是定期去,喝酒、聊天和跳舞。她可以妩媚地坐在一个陌生人的旁边,挑逗说:“一起喝一杯吧。”
  这种事在中国女学生中没有普遍性。
  阿晴带天舒去酒吧,天舒想见识一下,就跟着去了。
  一个有酒、有笑、有叫、有人跳舞、有人聊天的地方,与国内的酒吧没有多大的区别。天舒和阿晴坐在一张桌边,看着大家闹。阿晴问天舒要不要跳舞,天舒说没兴趣,阿晴也说今天没心清,于是两人就坐在一边喝着、看着。
  这时,一个美国青年男子过来,“HI,我叫……”
  阿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就接着说:“我在后面的桌子观看了你们很久……”
  “那你就回去接着观看。”阿暗淡淡地道,满是一个交际女子的老练与自卫。
  那个男子讨了没趣,也知道遇到了对手,识相地走了。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有一次,阿晴带天舒参加一个商务派对,听见几个美国人用歧视的语调谈论中国,阿晴对天舒说:“他们美国人懂什么中国?凭什么对中国指手画脚?
  真是‘知少少扮代表’。“这是一句广东话,指只知道些皮毛,却充当内行人士。
  第二章
  到S大学的第一个星期,我给家里写了一封信,介绍我在美国的生活情况:我的学校,我的宿舍,写得更多的是我的实验室。我知道,我将在那里度过人生中最宝贵的五年。在美国的前半年我一直处于认识的状态中,对环境的认识,对事物的认识。我在北加州的感觉就是“居长安大不易”。这让我想起上托福班时老师讲的一个故事。太阳落山之前,一头狮子自言:明天日出之时,我要追上跑得最快的羚羊;一只羚羊自语:明天日出之时,我要逃脱跑得最快的狮子。所以,无论你是狮子还是羚羊,日出之时,要做的都是奔跑。
  个个都是人才,努力加努力。
  ——陈天舒
  1  全是我们的人
  S大学位于北加州的海湾边,依山傍水,风景秀丽。
  天舒刚入校时参加过一次中国学生迎新会,大约有五十来人到场。由此推算,在S大学就读的中国大陆学生约有一两百人。
  1981年,父亲留美感触最深的是:“我特别想听相声,可惜听不到;特别想说中国话,可惜没人可以说。”在校园里见不到什么中国人。后来,遇见一个台湾学生,这是父亲见到的第一个来自海峡那边的中国人,而父亲也是对方认识的第一个来自大陆的中国人。
  那时候,两岸关系比较保守,他们没有多讲话。时间久了,也因为同处一个开放发达的国家,他们才开始有交往。
  发现对方与自己有一样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竟然有一些吃惊,稍后才意识到一句话“PEOPLEISALWAYSTHEPEOPLE(人民总是人民)”。父亲说你们吃香蕉皮吃得很健康嘛!那个台湾学生发现大陆人并没有像台湾宣传的那样在吃树皮。两人哈哈大笑说,那些政治啊。
  父亲尚好,去的是大城市,又懂英文。父亲的同事老何去的是美国中部的一座小镇,加上英文不过关,在天高皇帝远、人少动物多的偏僻小镇找不到一个中国人。一次偶然遇见一个刚来的访问学者,他抱住人家哭了起来。人家以为他发生了什么不幸,半晌后他才解释——太寂寞了。
  二十年后这种情景已经转变了——也许美国对中国还很陌生,但中国对美国已经不再陌生了。具有戏剧性的是他们的下一代——天舒和老何的孩子现在都在美国读书。
  天舒读的是生物化学专业,系里中国人不少,东方面孔更不少。天舒在美国上第一节课的教授就是一个东方人,四十来岁,从他的气质和口音可以判断出是大陆人,再认真看了看教授发下来的SYLLABUS(课程表)上的名字——ProfHONGWEICHEN(陈宏伟),便确定无疑了。多么典型的一个时代的大陆人的名字。
  天舒有点高兴。美国大学里的教授,就是比自己早几年来美的留学生。天舒的父亲当年留学S大学,作过助教,有一次在教授的办公室里看见注有“SECRET(保密)”的信封,教授不回避地说,这是学校发的调查表格——征求他们对中国助手的意见。显然,美国对隔阂了三十多年的中国大陆非常陌生。而现在这些年来,从常春藤名校到普通的社区大学,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中国教授。他们教授生物、物理。
  数学……甚至教授英文。
  第一节课通常没什么可做的。教授点点名,介绍一下自己,讲一些有的没的。
  陈教授点到“TIAN SHU CHEN”时,笑道,我们同一个姓。他显然猜到天舒是“又一个”中国留学生。每学期初收到学生名单,看见学生的姓氏以“CHEN”(陈)
  “LIU”(刘)开头,“李”的拼法,不管是“LEE”还是“LI,他都有一种骨肉至亲的感觉,常想这里面说不定哪一天就出个人物,只是时间问题。
  下了课,天舒去实验室,在走廊上看见陈教授,天舒用英文向他问好,他笑着说了句“你好”,是中文。
  校园里,一些华人教授不敢和华裔学生多说话,尤其不敢说中文。陈教授不管,说这是我的母语。
  陈教授八十年代中期来美留学。有人说,八十年代中期的中国留学生是真正优秀的一批。太太一年后带着一岁半的儿子来美陪读。他们这一代人,插完土队,再插洋队,没有怨天尤人,只有勤劳刻苦,天舒觉得他们太热爱生活了。
  到了实验室,见到了更多的中国人,唐敏、小马和访问学者邝老师。老板JOHNSON教授这些年用了不少中国人。
  JOHNSON教授曾经说过,哪个国家能做到教育这一代中国人,哪一个国家就能由于这方面所付出的努力而在精神文明和商业的影响上取回最大的收获。
  天舒说:“这么多中国人啊,从先生到学生。再这样发展下去,这里早晚要被我们占领了。”
  小马笑了:“数学系、物理系、化学系,中国学生总是这么多的。好拿奖学金,中国学生自然也就多了。电子系的不仅中国人多,印度人也多。”
  唐敏说:“我看有些课都可以改用中文上了。有一次上课,两个中国人在讲话,PROFESSOR急了叫NOCHINESE(不要讲中文),他们也知道中国学生多。”
  甚至连做卫生的老伯都是中国人。那天在走廊上,老伯见天舒与唐敏讲中文,笑眯眯地用英语问:“中国学生?”
  天舒点点头,用中文回答:“对,我们是从大陆来的。”
  老伯很抱歉地笑笑,还是用英语说:“我也是中国人,可我不会说国语。我是从香港来的,只会说广东话。”
  天舒更是点头了:“我会讲广东话。我是广州人。”
  老伯眉开眼笑。用白话讲起他自己。他姓黄,广东中山人,十岁随家人去了香港,三十岁移民来了美国,在美国三十年了。
  “我有两个儿子,一个在麻省理工读电脑博士,一个在哈佛读法学博士,他们都很厉害。”讲起两个儿子,老伯神采飞扬,言下之意很清楚:别看我是个清洁工,可我有两个博士儿子。一派中国父母以子为荣的喜悦。
  天舒太理解这种情结了,连忙点头附和,让老人高兴:“哇,了不起,了不起。”
  “他们这个学期毕业,等他们毕业了,我也就轻松了。
  我就要回家了。“黄老伯看了天舒一眼,补充道,”我要回去看看。“
  天舒问:“是回香港还是回广东?”
  “现在不是回归了吗?”
  老伯随口的一句话让天舒好生惭愧:“是啊,是啊。”
  “香港一定也是要看看的,我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年,但主要是回家,回老家,回广东中山,我十岁离家,五十年了,都没回去过。我这一生是一定要回去看看的。一直想回去,可一直没有机会,在美国这些年不容易,现在总算是捱出来了。我快要回去了。”老伯越说越动情,两眼发红。天舒对这一辈的海外华侨在经历上很难想象,但在情感上是完全可以沟通的。
  “我哥哥已经回去了,他来信说早上与一帮老人家喝早茶,中午睡个党,醒来下下棋,过得像神仙似的。唉,中国人就是这样,我早已经是美国公民了,还是想回家,就是烧成灰,还是中国人。”天舒在美国时间久了,发现许多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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