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五信箱》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二〇五信箱- 第1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肉,不好消化,就喝粥吧。”封毅敷衍着说。

许延立刻起疑,问:“你快说,这是啥粥?”

“哈,”封毅看着他笑:“水蛇粥,你反正都喝了。”

“呃……”许延立刻觉得喉咙发堵:“你太缺德了!!”水蛇那东西凉冰冰滑腻腻,看着都瘮人,他还连喝了两大碗!

“你可别吐出来啊!”封毅憋着笑,忙过来拍他背:“我钓了一晚上,剥了半天皮,弄得很干净的。”

“再不能乱吃你弄的东西了,”许延连灌了两杯凉水,才把胃里的翻腾压下去,气恼地说:“你怎么啥都抓呀?太恶心了!”

“水蛇性寒,滋阴,你刚发过烧,吃那个好啊。”封毅笑看他:“下午的汤喝了吗?”

“嗯,”许延有点儿不好意思:“后来喝了。”他低头摆弄着调羹,想问封毅得去多久,又怕催得他急。进山不是一个人的事儿,总得收获够了才能往回赶,怕是要十来天吧?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呆多久?想了两下心乱起来,就放了调羹站起来收碗。

“我来吧。”封毅看看他,把碗接过去,放进水槽里开了水,过了会儿,说:“我就去几天。”

“哦。”许延心里一喜,跟上去,站在旁边看他利落地涮洗碗筷,水管里的自来水哗哗奔流,溅到封毅修长的手肘上,凝成一颗颗晶亮的水珠子。许延拿了块布来擦洗好的碗,说:“那我明儿早上去送你。”

“太早了,别送了。”封毅把碗叠放进橱柜里,关上柜门转过来说:“歇会儿就去睡吧,别又烧起来了。”

“我就要去!”许延犟道,扭头进了他屋里,坐在床沿儿上:“我不回去睡了,明儿早上你走就叫我。”

封毅站在门边,笑笑:“我先去洗个澡。”

许延等了会儿,无聊起来,拿了墙上的吉它下来,一下一下慢慢拨弄,琴声叮咚,无规律地轻响,竟也一样动人,见封毅洗完回来,问:“哥,你昨天后来弹那首,是什么曲子呀?”

“不是你给我带的谱儿吗?”封毅说:“Cancion Tris。”

“不是这个,还有一个。”许延说,随即轻轻哼了两句。

“哦,”封毅拿过吉它,随手按了两个和弦:“是这不?”

“嗯,”许延说:“有词儿吗?”

“有。”

“我想听。”

“那词儿不好听,”封毅说:“悲戚戚的。”

“我想听。”

“你坐进去,”封毅靠床头坐下,带着点羞涩:“不知道会不会忘词儿。”说罢垂头想了想,慢慢地拨动了琴弦,一个过门之后,低沉的男音和着低沉的吉它,在琴弦震颤中低低地回响起来……

如果我是双曲线

你就是那渐近线

如果我是反比例函数

你就是那坐标轴

虽然我们有缘

能够生在同一个平面

然而我们又无缘

恩~慢慢长路无交点……

“不想听了,” 许延没听几句就觉得憋闷:“又是坐标又是函数,跟上课一样儿。”

“说了不好听,”封毅笑了,跪在床上伸臂挂好吉它:“晚了,咱们睡吧?”

“嗯。”许延靠墙躺下,封毅也熄了灯过来躺到外侧。

两人都大了,单人床平躺不够睡。许延翻身向着墙,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就问:“哥,你长大想干什么呀?”

“长大啊,”封毅说:“想当医生,你呢?”

“我?”许延咯咯笑了:“我没想过呢,什么赚钱多就干什么。”

“哈,”封毅也笑了:“你咋那么财迷呀?”

“财迷有啥不好?”许延说:“要是我现在就有好多好多钱,该多好……”他心想,如果那样就可以帮封毅的忙了,而不会这样无能为力。

“呵,”封毅轻声说:“好好念书吧,瞎想什么呢。”

两人一时无语,许延躺了会儿觉得手臂发麻,转回身去。封毅也侧身向着他,怕是白天太累,竟已睡着了,眉眼在漆黑夜色里模糊不清,只有浅淡的轮廓,低缓均匀的气息轻拂到他脸上。许延想起岩洞中那次温暖的午睡,轻轻拉过封毅的手臂,悄悄枕上去。

封毅被他一闹,醒了过来,伸手抱住他,轻拍着说:“睡了,延延。”

“嗯。”许延窝进他怀里,手搭着他的腰,闭眼嗅着他腋下的清爽味儿,慢慢睡了过去。

悠长的铁轨

夜色尚未褪尽,两人一犬就出了二〇五,折上旁边一条黄泥岔路,路旁长满蓬勃的野草,一侧是山脚茂盛的灌木。电筒的光晕惊动了早起的草虫,待脚步过去,虫儿们发现安然无恙,便又放肆地吟唱起来。野外风很大,树木发出呜呜的声响,白沙河水朝朝夕夕、不舍昼夜地流淌,四野冷酷而又淡远,丰盛而又空寂。

越过一个馒头状的低矮山包,晨光已穿越远处的山麓,暧昧不明地笼向山坳里的村庄,炊烟未曾升起,村子慵懒静谧地沉睡在昨夜的酣梦里。封毅推开道木栅栏,冲院内敞开的房门喊了声:“叔!”

许延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房门里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黧黑脸膛,额上刻着两道早生的深沟,腰杆和头发像肩上背的那杆猎枪,笔直而硬挺。闪电热络地跑上前,围着汉子身后两只高大的猎犬打招呼。

汉子鼻音很重,哼哈了一声算是打招呼,眼光扫过许延,抬抬眉毛:“这是?”

封毅忙说:“是我弟,来送我。”

“嗯。”那汉子便没说什么,背个手向外走。

三人出了村口,路边或蹲或站地聚了三五个男人,都背着枪牵了狗,肩搭简便的帆布口袋。封毅张哥李哥地打过招呼,几个人便向他俩来时路过的山包走。

封毅跟许延落在后面,许延问:“咋又走回去?”

封毅说:“进山的路在四十七国道边上,待会儿经过二〇五,你就回家吧。”

许延不接话,眼睛盯着吃饱了草卧在路边反刍的牛,不断嚼磨的牛嘴挂着白沫,偶尔哞哞叫两声,声音低沉而厚重。天已经大亮了,村子里散发出淡淡的牲口粪便和霉味儿,突兀却清新。

十几分钟后来到二〇五门口,封毅停下来说:“延延,进去吧,天还早,回去再睡会儿。”

许延嘴角一勾,不搭理他,径自跟在那几个汉子后面继续走。

“延延,”封毅追上来,拉住他:“回去啊!”

“不回,我再走一段,我晨练!”许延甩开他的手。

封毅无奈,由着他又跟了几分钟,见许延还没有掉头的意思,着急起来,拉住他说:“延延,听话,快回去,再走就远了。”

“没多远啊!”许延说:“才走了一小段。”说着又想甩开他的手。

前面无聊赶路的几个壮汉,都回过头来看着两人笑。一个爱开玩笑的,知道封毅之前等许延误了几趟山,打趣道:“封毅,那是你弟还是媳妇儿呀,舍不得就回家去吧。”

封毅刷地红了脸,不好意思当着几人面拉扯,拽着许延退到路边树下:“延延,乖啊,这路上,军车拐弯都不带刹车的,你待会儿一人回去,我不放心。”

许延也被那人调侃得难堪,红着眼睛抿嘴不说话。封毅看他那样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摇着他的手哄道:“延延听话,回家等我,我给你摘面包果回来好不,你不是说想吃吗?”

“还要绿姬。”许延讨价还价,知道不好再跟下去,委屈地说:“你到底去几天啊?”

“好,我给你摘。”封毅说:“就七八天,我早点儿回来。”他转头看那几人走远,手一收搂过许延,突然低头在他嘴上亲了下,红着脸说:“我走了。”

许延还没反应过来,封毅已经跑出了十几米外,转过身来向他挥手:“贴路边走,快回家。”直到那矫健的身影掠过弯路看不见,许延的脸才热辣辣地烧起来,手捂着嘴巴只觉脸上的火苗越烧越旺,一直蹿到脖子里去。

在家掰着指头过了几天,许刚仍说暂时不会有人去G市。许延放下了心,脸上云开雾散,跟着夏紫菱胡混起来。小丫头做完了作业,变成卸掉笼头的野马,两人在二〇五周围折花枝,抓蝈蝈,摸田螺,天天到晚不着家,只差上房揭瓦片儿了。黄丽萍也不管他俩,由得俩孩子疯闹。

这天夏紫菱突然出了个主意:“哥,下午你帮我扎个毽子踢吧?”

“我哪儿会扎那个,那不是你们小丫头弄的?”许延说:“咱去机修厂偷滚轴,做架小车吧?”机修厂空地棚子下,堆了不少滚轴,二〇五的野孩子都爱去那儿偷来做滑轮车,上面钉上木板,人坐上去沿着斜坡往下溜,别提多得劲儿。封毅这段儿陪他到处跑,两人都没空弄那个,许延就想趁现在自己钉一架。

“咱们明天再钉车子呗,”夏紫菱鼓着眼睛说:“毽子不用你扎,你帮我拔几根鸡毛就成。”

“鸡毛?!”许延诧异道:“你自己不能拔?”

“那是别人家的公鸡,”夏紫菱贼笑:“我妈不让我拔。”

“那就能让我拔了?”许延瞥她一眼:“我不去。”

“哎呀,哥!”夏紫菱百折不挠地跟着他转,磨了半小时,许延实在没辙,只好跟她一块儿去偷鸡毛。

到了马路边,夏紫菱指着一只昂首阔步的大公鸡说:“就那只。”两人于是扑上前围追堵截,马路上立刻尘土飞扬。那只鸡也不含糊,几次快逮住了,都忽地猛蹿过脚缝逃走,后来还闪进一户院子。

许延不甘心,两步追上去,终于在灶台下把鸡按住,正开心,夏紫菱就一把拽住他,向外急急跑:“快走,封叔叔跟他相好在这院儿,那寡妇可凶,叫她发现可就惨了。”

许延跟着夏紫菱跑远了才回头,心情复杂地打量那个小院子。封毅走了将近一周,都没见封叔叔回过家,那小毅哥平时,一定很孤单吧……

夏紫菱可没闲心想这些,欣喜若狂地按着公鸡直叫:“快拔毛!快拔毛!它又叨我一口!”

许延心不在焉地去揪公鸡尾巴上的长毛,那鸡吃疼,立刻拼命扑腾,两人吃了一嘴泥灰。许延气不过,咬牙使劲一拽,立刻毛飞鸡跳,公鸡垂死一挣,终于撅着可怜的光屁股,尖声痛叫着疯狂逃命去了。

夏紫菱看着一地鲜艳鸡毛,乐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