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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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竹目- 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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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方青收拳站到一旁,轻声问:“老爷子!感觉怎么样?”他很担心的神情凸出来,准备着随时出手抢救。

  老枯站在地上,僵了十秒钟,这才放开呼吸急促地喘着,眨了眨眼睛,眼珠转了转,把双手提到眼前看了看,突地挺胸仰头,双手侧上高举,深吸一口气,他的胸挺得更高,狠狠地咬一下牙,放开,张大嘴,苍老而雄壮的“啊——”从他嘴里喷散而出,收住了呼喊,左右磨了磨牙,放下手,看看木方青,“老板!多谢!我马上再去取银子!”作揖,转身就开门。

  “老爷子!一个人一天只能三次!否则,人会受不了的!用不着一次带很多钱来!”木方青看着老枯有力的背影,“老爷子!你小心点啊!”

  老枯举手挥了挥,不说一句话,咬着牙,出着狠气,一头钻进围来看热闹的人群就往外冲,也不向老驴打个招呼,跨出大门单脚往地上一跺,再一次双拳齐挥,继续咬着牙,耸着鼻,瞪着眼,挑着眼角,从鼻子中喷出一声狠哼,双拳往自己胸膛“嘭嘭”两拳,牙放开,歪着嘴,眼角扫扫两边,跨开步子就往一边跑,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如同一头发疯的公牛——老枯深埋心底的怨恨如火山喷发似的冲了出来!

  老枯如同一阵旋风,卷到恒兴书院旁边小巷侧对面的一个小破院子前,挥起一脚,把门跺开,跳进院子,看着那残破的土墙房,他怒不可遏地冲过去,“啊!啊!啊!”地叫着,对着土墙抡起拳头“嘭嘭嘭”连续不断地砸在墙上——首先是指节上的皮肤破裂开,流出血来,然后土墙出现了崩裂,一个窝洞出现,混着鲜血五六分钟地击打,墙上出现了一个贯穿的洞!老枯整个人撞到墙上,右拳穿过洞直直地伸进里面,满脸的汗水、泥尘、急促的呼吸、粘稠的唾沫、松软颤抖的腿脚,迫使他拔出拳头,转身,自由落体式地坐在地上,双手双脚摊开,背靠着墙,看着院门喘息!——手上的血还流着!时间不久,门外探进一个小男孩的头来——眼睛闪着漂亮的异光,滴溜溜地乱转,两只手扒着门洞显得小心谨慎。“老总管!”稚气的声音响起,见老枯眨了两下眼睛动也不动,闪出身子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扶着门框,“老总管你没事吧?”——他的脸色有些变了,露出一层惊恐来。放开手,迈开步子冲了进来,蹲到老枯脚边,伸出一只手拉着老枯的裤子摇,“老总管!你怎么啦?老爷叫你啦!”似乎要哭出来了,“老总管你哪里不舒服吗?我去给你找大夫!”老枯连眼睛都不眨动一下,“老总管!你是不是要……要……要……去天上了?”小男孩流出了泪水,“老总管!你别急!我马上告诉老爷,然后我就去找大夫来!”小男孩站起来,挥袖抹去满脸的泪水,转脸,甩着双手就往外跑。

  小男孩一出门,向巷子深处跑了十多米,转身推开恒兴书院的小门,冲了进去,连门都没关——里面是一个圣贤的纪念馆,圣贤的话写满了每一块石头的正面,花草树木也排出圣贤的架势。小男孩急忙穿过这个几万平方米的花园,上了走廊,往正房跑去,推开门进入一座房顶特高的房子,推开房间另一个门洞的帘子,来到二三十米长,十多二十米宽的大厅——一位圣贤装扮的老先生坐在正位上喝茶,听着大厅里五六十个摇头晃脑大小不一的书生朗诵。小男孩喘着气,眼含泪光地站在老先生的侧面张口要说——可他怎么也发不出声。

  那老先生把茶往茶几上狠狠地一放,倏地站起身来,满脸的银髯直摇晃,愤怒地大喝:“停!”绰起几上的戒尺,走到第一排第一位的武生面前,“武生给我站起来!”

  武生张着嘴傻望着老先生,缓缓地站了起来,十分不解而且害怕地伸出左手手心来。

  “啪!啪!啪!”三声脆响由老先生手中的戒尺在武生手中打出来,“武生!你怎么也学起姓文的败类来了!《礼经》的这一句分明是‘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百物露生’!你读成什么了?”恶狠狠地又是三戒尺,“‘白物露生’!好个‘白物露生’!我打死你!”恶狠狠地又是三下,“坐下!”转身,“罚得还不够!不孝的逆子!”咬着牙一屁股狠狠地坐进椅子里,扭头向小男孩喷出一道怒气,“晓恒!那个老奴才打你啦!真不像话,最近书院被这群败类给闹翻天了!”一掌拍在茶几上,刚放在上面的戒尺和那碗茶跳了起来,又落下,“枯老头在哪里?看我不打死他这个败类!”

  小男孩晓恒止住了泪水,慌张地说:“不!不!不!老太爷!枯总管他没打我,他快死了!”

  “要死了?”老先生变得很兴奋,“早该死了!我尉迟兴弼怎么会养着这样一个够奴才!下去吧!”

  “老太爷!”晓恒晓地说:“不用找个大夫?”

  “找大夫!我没打死他就算好的!”尉迟兴弼怒目突地瞪向小男孩,“滚下去!没看见我在上课!”看着小男孩疯了般地逃开,狠狠地骂:“这群狗奴才,没个让人顺心的!”扭回头,发现大厅里没有读书声,大喝:“发什么呆?快读!”——大厅里又恢复刚才的样子。

  尉迟兴弼伸手端茶,他的眼睛主要放在面前的书生的身上,手沾上了刚被他拍出来的茶水,急忙扭头看去——他原本严肃的脸,猛地一跳,那只手往后一扯,伸出去扫着茶碗和茶托,把它们一起撞飞离茶几面,滴溜溜转着,分开来,茶碗、碗盖、茶碗托分开来,把碗中的茶叶、茶水都旋出来,挥出一幅金黄的水色画——那种郁闷从手与茶具接触中狂啸地爆发出来,那相撞而产生的手与茶碗、碗盖、茶碗托相撞的声音、碗盖与茶碗互相摩擦的声音、茶碗与茶碗托互相滑动的声音、茶碗托与茶几互相挤压的声音,把这些郁闷化为空气般密集的石头全方位地扩散出去。

  大厅里五六十个书生猛地一抖,任声带自主地停下发声运动,嘴基本定形,眼睛闪出惊惧的浓光——“啪!”“哗——”“叮叮当当”三种声音从茶几与尉迟兴弼的侧面的墙角边发出来,那铜制的茶碗托在茶水与瓷片里跳了几跳滚了几滚——所有的书生停下朗诵,呆呆地望了两三秒钟,他们就像被谁施了定身咒!突然尉迟兴弼的脸扭过来看大厅里的书生,他们被惊飞了的魂魄重归原位,带动声带、身子又开始朗诵起来——他们的周围似乎布满了正在燃烧的炮竹,所有人的脸极力装着正常,可身子不住地间断地抽动着,脸上也失去了一些血色。

  尉迟兴弼猛地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抓住另一手的手腕,迈开步子在椅子边来回地走。

  从门帘里面急急忙忙跑出个丫头。她瞟了一眼正在冒火的尉迟兴弼,低下头,蹲下身,拾起茶碗托,摊平放在左手里,右手迅速地去拾瓷片,眼睛瞟着尉迟兴弼,蹲着的脚迈着碎步要把所有瓷片放到茶碗托里——尉迟兴弼走得烦了,鼻子一哼,“嘭”地一声把自己摔进椅子里——丫头的身子被这声音惊得一颤倏地站起来,退靠在墙上,呼吸屏住,瞪大眼睛扫了尉迟兴弼一眼,吐出一丝气,脸变得更加苍白,手猛烈地颤抖着,茶碗托里的瓷片掉下一块“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她顺势往下一蹲,低下头慌忙拾完所有的碎片,急冲冲跑了——尉迟兴弼瞥了这个丫头一眼,盯着大厅里的书生们一动不动——帘子后面托着碎瓷片的丫头,从帘缝里看见这一幕,轻拍胸口,舒了口气,连连深呼吸地端着瓷片往后院走去,上了走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一手数着佛珠,神色慌张地领着两个丫头从对面走来。老太太见了端着瓷片的丫头,张口把原本埋着皱纹显现出来说:“小诗!老爷现在怎么样了?”

  小诗原本闪到一旁让路,听老太太呼喊,急忙上前禀告:“夫人!老爷正坐在大厅里生闷气!不知是哪个惹怒了老爷!”

  “哦!你去忙吧!”老太太脚步不停,从小诗身前掠过急匆匆走了,只留给她一声叹气声。

  小诗等老太太和两个丫头走了好远,这才舒了口气,转身继续向前走。瓷片倒进垃圾筐里,新泡好一碗茶,小心翼翼地托着往外走。

  “小诗姐!怎么现在上茶去?”小男孩晓恒看见小诗走了出来问道。

  “晓恒啊!你总爱吓人!”脚步不停,“老爷刚才发脾气,把茶碗给摔了!”掠过晓恒匆匆而去。

  “老太爷最近总是爱发脾气,连老总管的死活都不顾!至少应该派人去通知一下他女儿嘛!”晓恒让过小诗,自言自语地走进厨房,“少爷也是!我想请个假,他却让我来给弄吃的!飞红姐、枯爷爷你们俩可别怪我!”急忙弄上一盘糕点就往厨房外走。急匆匆推开一扇门,回头左右看看,关好门,“少爷!我弄来了!”

  “晓恒!没让我爸、妈、二叔发现吧!”一个十来岁的小少爷从书桌后跳出来,抢过盘子就往嘴里塞进一个,十分高兴,“哎!还是晓恒好!要不是晓恒我早被爷爷给饿死了!”

  小男孩晓恒带有很大的难言之声,看着这个为糕点发狂的少爷吃了一块,鼓起勇气说:“丰雄少爷!”

  “什么事?”又塞进一块糕点,“看在你帮我的份上,我会帮你的!”他十分得意地说——他也许是为有这么一个书僮感到十分得意。

  “枯爷爷都那样了!你就让我去给他找个大夫或者去通告下飞红姐吧!丰雄少爷!求你了!”晓恒的眼睛又红了。

  尉迟丰雄往他的椅子上一躺,把脚往书桌上一搁,一手托着糕点,一手往嘴里塞,“晓恒啊!我说你是不是傻了!你难道不敢向我讨点吃的?老枯!老枯的!他跟你什么关系?轮也轮不到你去关心!我看你还是再去帮我弄点吃的来,我赏你一套衣服!怎么样?”见晓恒不情愿,“没爷爷的吩咐,让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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