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史:中华民国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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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中国史:中华民国史(下)-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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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个人的财富和权力。道德社会的意识——即有关文化和社会生活的价值观
和适当关系的广泛而深入的共识,它对传统中国的稳定曾作出过重大贡献—
—已经崩溃,取而代之的是混乱和争斗。甚至传统政治制度的经济基础也已
遭侵蚀。









































① 黑手党——20 世纪初,一些在美国的意大利人的秘密犯罪组织。——译者



权力初步巩固

因为中国人对国家的凄惨情景、军阀纷争造成的破坏和外国侵略带来的
屈辱非常敏感,国民革命军北伐,从南方的广州(始于 1926 年 7 月)到北方
的北京(1928 年 6 月占领),沿途受到民众热烈的欢迎(见第 12 卷)。对
许多中国人来说,国民党统治表明一个新时代的开始,在这个新时代里,中
国将重新统一和强盛,全民经济富足,民众不再以做中国人为耻。然而,早
在 1929 年,这些奢望即黯然失色。因为国民党人在把注意力转移到新时代的
建设任务之前,首先必须决定党内何人掌握新政府的权力。
自孙逸仙 1925 年 3 月逝世以后,为争夺国民党运动的领导权,国民党内
一直存在残酷的、甚至流血的斗争。这些权力的争斗在北伐时曾被掩盖起来。
然而,到 1927 年初,在全国政权垂手可得的诱惑下,党内斗争遂以新的和空
前的暴烈行动恢复。所以,在南京政权十年统治开始之时,国民党运动便已
混乱不堪。事实上在 1927 年春,中国有两个国民党政府(蒋介石及“中间派”
的南京国民政府和仍与共产党人联合的左派国民党的武汉国民政府)和三个
要求国民党领导权的总部(除汉口和南京的总部外,极右翼西山会议派要求
它们在上海的中央执行委员会拥有唯一的合法性)。使这种局面复杂化的是,
这些权力中心的背后都有一个或几个省的军阀的支持。这些军阀只是新近才
宣布拥护革命;他们很少,或完全不受国民党运动的意识形态目的的约束;
他们如今只是耽于玩弄政治手腕,希望即便以此不能扩大,也可保全他们个
人和地方的权力。
在这些斗争之初,蒋介石几乎被排除在竞争之外。仅仅在南京政府成立
三个月之后,蒋介石的军队当其正着手北伐进军北京时,为军阀孙传芳的军
队所击败;在他们溃退中,孙传芳的军队甚至威胁要占领南京。结果蒋介石
的威望大损,南京政府内以李宗仁和白崇禧的桂系为首的新联盟,在 1927
年 8 月逼蒋介石下野。
与此同时,以汪精卫为首的武汉左派国民党,效法蒋介石也清洗自己队
伍里的共产党人。随着蒋介石的下野和对共产党人的清除,党内争吵的两个
主要原因已经排除,敌对派系和解的道路得以打开。1927 年 9 月,南京政府、
武汉政府及西山会议派的代表组成了“中央特别委员会”,中央特别委员会
在南京建立起新的、表面上统一的国民党政府。
这个新政府并不比前两个政府更稳定。国民党运动的两个最有实力的领
袖——蒋介石和汪精卫——被排除在外。新政府在财政上一筹莫展。到 1928
年 1 月,特别委员会的政府垮台。蒋介石在下野五个月(这期间他同美丽的
宋美龄结婚)后复职,权力比以前更大。2 月,他被提名担任国民党中央执
行委员会主席和国民革命军总司令。10 月,他又担任国民政府主席(于是成
为国家的首脑)。他如今控制了国民党三位一体政权的全部三条腿——党、
政、军。
在蒋介石的主持下,国民党南京政府变成了军事独裁政府。在蒋介石掌
握领导权以前,国民党运动(不论是国民党还是其前身)从来不是个团结的、
思想统一的,或有严格组织纪律的政党。孙逸仙最初在 1894 年组织兴中会,
他的追随者包括具有各种不同意向和动机的人。事实上,孙逸仙似乎未曾拒
绝过任何申请人入党。至少有一个例子,孙逸仙甚至接纳军阀陈炯明的全体
军人加入国民党。因此,国民党员汤良礼写道,1924 年改组前的国民党不是



一个政党,只不过是个“各种各样政客组成的集团,他们大多数很少关心孙
逸仙所拥护的主义,只是为达到各自的目的利用孙逸仙在民众中的崇高威
望”。①国民党的凝聚倾向,随着革命运动走向夺取全国权力的关头而变坏了。
由于当时各种政治派别的野心家和政客看风使舵,国民党党员数量从 1926
年的仅 15 万人增至 1929 年的 63 万人。从未受到严格控制的党组织,完全不
顾新申请人的背景、品质或是否信奉革命目标,就接纳他们入党。蒋介石部
队的参谋长何应钦在 1928 年 1 月抱怨说,“各级党部只关心(新党员)数量,
不注意(新党员)质量。因此,党的精神日益衰败”。②这样,国民党党员的
构成状况在 1927 年已混乱不堪,蒋介石因而开始把许多不符合他需要的党员
清洗出党。在审查党员过程中,他从根本上改变国民党运动的性质。
首先受到清洗的是共产党人。如果没有孙逸仙在 1923—1924 年同中国共
产党人和苏联组成的统一战线,国民党人十之八九不可能取得全国的政权。
国民党借助于共产党人的建议、物资支援和组织技巧,按照俄国共产党的模
式改组;一支由党领导和受过政治灌输的军队得以建立起来;青年革命干部
到军阀割据地区的农民和工人中去,鼓动和组织农工支持革命。有意义的是,
那些曾从事困难而又危险的组织群众工作的人,被认为更接近共产党人而非
国民党人。何应钦承认“国民党员不愿做实际的下层工作,结果共产党人很
自然地把这项工作担负起来,使我们的党同农工分离”。③那些较少承担革命
义务的人避免在群众中工作,从而避免了共产主义的感染。所以,清洗共产
党人具有过滤的效果,使得求私利的人可以不受影响;而从革命运动中清除
出去的,是那些曾在革命期间向国民党灌输活力、纪律和献身精神的人。
然而,甚至在清洗共产党人之后,依然留下了主张采取比蒋介石所赞成
的更为激进的解决全国问题办法的广大的国民党员阶层。国民党左派在 1928
年和 1929 年间,是蒋介石最难对付的政治对手;只是在经过近两年的残酷斗
争之后,蒋介石才把他们镇压下去。左派分子大声指责蒋介石正在建立的“个
人军事独裁”,要求国民党恢复 1924 年孙逸仙领导革命时期激励革命运动的
政策和精神。他们主张应由党而不是由军队来控制和提供政权的方向。左派
分子同共产党人不同,他们拒绝接受阶级斗争的观念和政策;但是他们认为
党必须通过农、工及其他群众团体以保持和加强同民众的关系。他们坚持,
只有有了这样的群众基础,他们才能阻止革命成为官僚和军阀的玩物。①
许多国民党员,也许是大多数党员,支持这些激进观点。但是,身为国
民党左派的汤良礼的估计,即这个时期 80%的党员属左派,确实是夸大了。②
然而,很清楚,许多下层和青年党员(1929 年 1/3 国民党员年龄在 25 岁以
下)是同情左派观点的。
汪精卫是左派公认的领袖,但是他 1928 年和 1929 年寄居欧洲,并且至


① 汤良礼:《中国革命秘史》,第 330 页。
② 《晨报》,1928 年 1 月 11 日。
③ 何应钦:《今后之中国国民党》,《中央半月刊》,第 2 期(1927 年 10 月),第 102 页。
① 司马仙岛:《北伐后之各派思潮》,第 133—199 页;汤良礼:《中国革命秘 史》,第 331—333 页;阿
里夫?德里克:《群众运动与国民党左派》,《现代中 国》,第 1 卷第 1 期(1975 年 1 月),第 57—59
页。
② 汤良礼:《中国革命秘史》,第 334 页。这时这个主要左派组织(改组派)的 实际成员约 1 万人。见江
上清:《政海秘闻》,第 72 页。



少在表面上与反蒋运动无关。所以,左派组织的幕后策动者是陈公博,汪精
卫的忠实伙伴,一度曾是共产党人;1928 年 5 月他创办《革命评论》周刊作
为左派喉舌。虽然该刊发行量从未超过 1.5 万份,但声望和影响是如此之大,
以致南京政府在该刊创刊仅四个半月以后,就在 9 月勒令其停刊。
面对政府镇压的前景,陈公博决定,左派——它至今依然是一群无组织
的汪精卫的支持者——应当组织起来。虽然,汪精卫把自己视为国民党全党
的领袖,而不只是派系领袖,他本人对这项计划摇摆不定,但是,陈公博在
1928 年末组织了中国国民党改组同志会——这个名称象征该会拥护国民党
在 1924 年改组时通过的革命原则。改组派正如它的名称所示,是一个有书面
党章的正式组织,在上海设有总部,在全国许多地方设有分部。1928 年,陈
公博又在上海组织大陆大学,建校宗旨是向青年灌输左派的政治观点,并为
改组派培训干部。
左派分子虽然都承认汪精卫是他们的领袖,但并不团结一致。在改组派
内,顾孟馀派显然不如陈公博派激进。顾孟馀在他本人主办的刊物《前进》
上发表他的观点,不赞成陈公博强调以农、工、小资产阶级为国民革命的核
心。顾孟馀还对群众运动表示更大的疑惑。其他左派分子如何炳贤,不喜欢
陈公博,而置身于改组派之外,虽然他们仍忠实于汪精卫。这样,国民党左
派也一如蒋介石所领导的右派,同样受到内部分裂之苦。①
国民党左派反蒋和反南京当局,不限于意识形态的理论讨论和宣传,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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