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方珮络忽然喝止,一般人眼中有了希望,盼望着方良媛能改口,谁知她想了想,竟是漠然地开口:“就在这里行刑吧。”
梁臻夜嘴角笑意更深,自己刚刚才在景福台见过晋王朱涟意欲在众人面前将薛铭生剥皮,杀鸡给猴看,以儆效尤,没想到报应那么快,一下子就到了自己身上。珮络,你既想向我报仇,又想在宫中立威,还能杀我灭口,一箭三雕,几日不见,真是功夫见长啊!
也是梁臻夜命大,这一日刚好是沈昭仪带了人在北海池边泛舟,见到桃花渚这里有响动,便带了人过来,正好遇见珮络欲棒杀臻夜的这一幕。
她与两人都是相熟的,一时不知道梁臻夜为何触怒了珮络,但眼见着要闹出人命,更何况她和懿妃交好,梁臻夜又是懿妃宫中之人,便忙着上前做和事老。
红衣狼藉 (18)
“方妹妹。”沈昭仪立在风口里款款开口。
“沈姐姐吉祥。”方珮络见是沈昭仪免不得顺了顺气,陪个笑脸虚应着。
“妹妹,好兴致啊,带着宫娥们出来走动,倒是不枉费了这样的好天气。”沈昭仪含着笑寒暄着。
方珮络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因此也只能顺着沈昭仪的话头往下说:“是啊,刚才在屋里瞧着外头阳光不错,就出来散散步,在屋子里闷了几天了,也换换心情。姐姐也是出来散心的吗?”
沈昭仪点了点头道:“是啊,人活着不就寻个开心吗?可见这心情是最重要的。”她牵了方珮络的手,往前走了几步,笑道,“老远就听着这边吵吵闹闹的,这几日听说皇上夜里也睡得不怎么安稳,如今正在午休呢,我正奇怪着是哪里冒出来声响,也不怕惊了皇上休息,倒不想是妹妹在这里生气呢。”她看了一眼梁臻夜,又道:“妹妹莫怪姐姐莽撞,不过是比你痴长几岁,因此也免不了劝劝妹妹,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你如今也是后宫的主子,和一个下人呕什么气呢,一个小小女官的命是小,为这要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就不值得了。”
“我刚入宫的时候,懿妃姐姐可没少照顾我。如今妹妹就给姐姐一个面子,替我还个情给懿妃姐姐吧,毕竟是她宫里的人,打了她宫中的人,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方珮络被沈昭仪这一软一硬,明着是替自己打算的劝慰,暗中又是抬出皇上、懿妃这两人身份的暗示,弄得无法。只是仍旧不甘心,自己堂堂一个良娣,竟然还打不得一个小小女官。她盯着已经被按倒在地上的梁臻夜良久,才道:“既然沈姐姐给她求情,那么妹妹便买姐姐一个面子,只是死罪可饶,活罪难逃,这个贱婢竟是欺人太甚,当街竟敢和主子冲撞起来,这样目无宫规,以上犯下,无法无天的东西不给她一点教训是不会知道悔改的!”
沈昭仪刚才在路上已听了宫人的禀报,这件事梁臻夜本来就有错,因此她倒也不好一味袒护。只要这后宫中不闹出人命,牵扯到自己她也是乐见懿妃和这个方良娣闹出些嫌隙的。于是闪到一边,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了。
方珮络看了一眼臻夜,流露出厌弃的神色:“既有沈昭仪为你说情,那么杖责三十就减半改为杖责十五好了。拖下去吧,记着给我用心打。”
如此一说,人人都已明白这梁女史的命是保住了。方珮络不再理会臻夜,转了身便走了。
红衣狼藉 (19)
臻夜只感到有几双粗壮有力的胳膊将她按趴在一条长凳上,不褪中衣,左右开弓,七寸宽的板子雨点般的落在她的身上,那痛可比钝刀割肉,几下过后,皮开肉绽的伤处粘上板子残留的血迹污物,牵动着全身跟着抽搐,疼得连心都跟着揪成一团,梁臻夜也顾不得面子,倒是哭得震天动地,惨叫连连,恨不得叫嚷的全皇宫的人都知道。她三十板下来已经神志模糊,到最后只闻微微的出气抽泣声。
刑毕,她已虚软瘫倒在地,只觉得血一点一点从身体内流失,每流一分身上就凉透一截,神志也开始变得模糊,倒是听见耳边迷迷糊糊有含珠焦急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灿烂的阳光照得面前人影白花花的一片,频频晃动,却看不清相貌,梁臻夜拼命睁大了双眼都看不甚清,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原来能伤你最深的并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曾经的朋友。
朵云轩。
叶芳林的人美,住的地方也美,此刻她的心情也是极美的。
“这件差事,你办得极好。”叶芳林笑得甜美,新染的丹寇衬得玉指如青葱般纤柔细嫩。她小心翼翼地在指甲上套好铜鎏金嵌珠护指,方才抬头看了一眼底下那跪着的宫娥。
那宫女竟是方良娣身边刚才挑唆着珮络要教训梁臻夜的女子。只见她磕了头:“那也是娘娘您福星高照,奴婢不过是顺嘴说说,没想到这方良娣竟会是那么狠,叫要人家性命,若不是沈昭仪来了,她一个凌辱宫人致死的罪名可就载下了。听说那梁女史来头也不小,原来还是瑞王要娶的妃子,不知怎么的进了宫,成为懿妃娘娘的身边人。若是那天能打死了梁女史,只怕瑞王殿下也饶不了方良娣。”
叶芳林妩媚地笑了:“我说难怪,那日瑞王爷见了那女史竟会惊地酒杯都握不住了,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里头。”她朝那宫娥点了点头,“下去吧,回去的时候小心些,不要让她给发现了。如今人人都听说了这个方良娣的恶名,不枉你一番心意了。”她在心里暗笑,从此以后,皇上心中怕对这个方良娣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懿妃姐姐虽然面上没有流露什么意思,可是心里难免不会生气,呵呵,打狗还要看主人,你打了她宫中的女官,若是不心怀芥蒂才怪!
那宫娥临到门口的是,叶芳林又叫住她:“出了门,向你徐姐姐讨赏,好好干,日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宫娥一听面露喜色,又恭恭敬敬地请了个安:“奴婢谢主子。”
二十章寒梅记
红衣狼藉 (20)
臻夜自从在桃花渚中被打好一直在床上修养了一个多月才下的穿。懿妃对于此事也不置可否,倒是让含珠来转告她,让她安心修养,宫中的事不必她太过操劳。梁臻夜乐得轻松,因此整日在后宫中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好在赵王朱寿却是极喜欢她,那里懿妃带她去过一趟永安殿之后,朱寿就拉了她的手不肯放她走。
懿妃是个可有可无之人,因此倒是含笑让臻夜留下,在昭庆殿呆闲了,也可到永安宫中多陪陪小王爷玩耍。臻夜亦是个爱玩的,虽然和朱寿年龄上有一定的差距,不过倒是并不妨碍她带着朱寿把从前自己和子墨、子音小时候在宫中玩过的游戏又重新玩了一遍,这也比在昭庆殿中无所事事的要好。赵王朱寿亦是喜欢这个新来的“真真”姐姐,日日都能想出新花样,名目一个个层出不穷,倒并不像其他的保姆,宫女们战战兢兢,日日都拘着他,不是怕他磕着了,就是怕他冻着了,还天天逼他学习四书五经。
这几日梁臻夜除了永安殿和昭庆殿也不敢随意走动,她如今已知方珮络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自然避着她走,不会再傻到自己送上门前讨打了。
及至宫外消息传来,朱涟朱昱他们的手段果然没让梁臻夜失望。先是越州流民忽然成群涌入京城,民间更是流言肆起,说是南边大旱,如今大军缺了粮草,青州作战的军队已是吃了败仗,那犬戎人就要攻进国内。一时人心惶惶,朝廷见流言越传越不堪,已是遮掩不住的了,便出来官方澄清,一直将越州州牧周拓文处斩才以消民愤。
至于王淮清也没有捞到多少好处。因此大军西行,全国上缴的钱粮有一半是要拿去兵部做粮草的,兵部财务独立,不受户部管辖。朱昱原先在户部的之外也多少算个鸡肋。如今周拓文事败,青州外戚领着兵部的差也是纰漏诸多,宣敬帝早有换人之心,正好借着此事,给兵部的大换血寻了一个极好的借口。
他看着朱昱倒是极为顺眼的,领着户部的差事查出不少亏空,今年税收比往年还多出几十万两,上缴了国库,从前带着青州羽林军的时候亦是尤为出色。因此大笔一挥,就点了他兼领户部,兵部两差,也好省了中间粮草周,转行政上的许多麻烦。
青州外戚一派的人被夺了权,原先还妄图继续会去管理礼部,谁知最后落得个两手空空,六部之中一个职位也没有捞到。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白白辛苦一场,却是空位人做嫁衣,一时之间对燕王朱昱是恨得咬牙切齿。
红衣狼藉 (21)
有些人望见朝中局势如此,莫不以为就要变天了,一时都去投燕王的门路。只有想梁臻夜,朱昱,朱涟一干深处漩涡中心的人才明白,一次小打小闹的输赢决定不了最后的胜负,毕竟,鹿死谁手,如今还是要看宣敬帝的。大胤朝皇权集中,所有的权利还是在宣敬帝手中,他要调换谁的官职就能调换谁的官职,一时还不是任何人能染指的。
至于梁臻夜,她已经达成了原先的计划,将燕王朱昱重新推到政治风暴的中心,如今宣敬帝四子之争已是几近水火了。毕竟,诸如燕王朱昱也不会放弃那兼领两部之职那样大的诱饵的。
十月初四。
夜,风雨如晦。
早上明明还是好好的晴朗天下,一过晌午,便忽然风云突变,暮色苍茫了。
梁臻夜本来是在永安殿等赵王朱寿下了学回来,一起约好要去南苑看暹罗国进贡的大白象。听说进贡上来的大白象那样笨拙的庞大的身子竟然还能跳舞,很是稀奇,因此朱寿特地央求了淑妃娘娘,让梁臻夜陪着他一同去观看。两人等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等到这十月初四,谁知忽然风云变色,转眼就下去了泼天般的大雨。
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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