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恋歌--开在岩缝的花(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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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恋歌--开在岩缝的花(长篇小说)-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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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也说明了已有人看出了这种唯家庭出身来看待我们是很不公的。”她瞥他一眼,眉棱子一闪一闪地说。

  “这有用吗?”

  “我相信以后会有更多的人认识到这种不公,总有一天,我们不会再遭到人们的唾弃,而我们就能找回到人的尊严。”

  “但愿如此,”他说,刚才的激动遂又变得心思重重,“其实,国家,小家都是家,国家平安了,小家就平安,每个小家平安了,国家也就平安。只不知,我们什么时候才会有个平平安安的家呢?”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二章  自己的生计大事
四十五

  这天,一大早,屋外的高音喇叭就又喊得震耳欲聋,就像天空滚过一阵闷雷。

  这些天,夏雨的母亲一直都没有睡好。她睡不着,她是为夏雨担心,现在喇叭里这一喊,她更是没法儿睡了,索性坐了起来。冷风飕飕的,她就把被子裹紧身子,睁着两眼看着窗外。这几天,广播里都在反复播着这个省革筹与军管会关于动员返城知青回到乡村抓革命促生产的紧急通知,通知的内容她几乎都能背诵了。心里就很是不安,简直不知怎么好了。她手忙脚乱地摸摸这儿,动动那儿,想借机会稳稳神,可她心慌意乱,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

  她决定去找找派出所,她不能再让女儿下到乡下去,只要能在城里找个成份好的嫁出去,妹子也就有了个好的归宿,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当然,这得她自己去,老头子头上还顶着顶份子的帽子,说不起话,没人听的。那么自己说的话人家会不会听呢?不知道,但不管怎样,她得亲自去一趟。

  胡乱吃过早饭,她就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去了。

  派出所就在一幢两层红砖楼房里,屋里也有好些戴红袖章的造反派进进出出。

  她看到这些戴红袖章的人头就发晕,心头就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那些人都只管忙着自己的事,没人理他。只有一个红袖章拦住她问:“老婆子,你要干什么?”她才四十多岁年纪,却已憔悴得像个老太婆了,难怪人家要唤她老婆子了。

  她说:“我想找你们的领导,来反映点情况。”

  “你去找办公室吧。”那人用手朝隔壁一间大房子一指说。

  说是大房子,其实不大,却窗明几净,四面墙粉刷得雪白,正面墙上一行用红油漆写的“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几个大字分外醒目,两边墙上张贴着学习心得和工作计划等。屋子里显得庄严肃穆。

  一位中年民警坐在办公桌前,一脸严肃,似乎他永远不知道笑似的。他抬起眼,打量了她一下,问:“有什么事吗?”

  “领导,是这样的,”她极力让自己一颗怦怦直跳的心平静下来,走前一步说,“我有个女儿在乡下,可我们两老身体都不好,你看我,还有心脏病,动不动就头晕,就浑身乏力,是不是能让她回来……”

  中年民警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问:“哪个街道的?”

  “羊角湾街。”

  “叫什么名字?”

  “易慧珠。”

  “老公呢?”

  “夏剑秋。”

  他翻开一本户藉册看了看,就忿怒地一拍桌子道:“胡闹!”

  她便吓得一颗心又蹦跳了一下,愣愣怔怔地呆着。

  中年民警喝斥道:“上山下乡是毛主席的号召,是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可你们不思改造,却要把自己的女儿往资产阶级路上拉,往你们那反动阶级的路上拉,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可……可我们身……身体确实是不……不行……”她说的结结巴巴。

  “装什么可怜,回去,好好加强自己的思想改造!”

  “领导,您能不能行……行行好?”

  “听见没有?回去!再闹,我就一索子吊起你!”中年民警大声吼着,一副凶霸霸的样子。

  她突然像被雷击了似的,身子猛一哆嗦,继而绝望地闭了双眼。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只觉得脑子里一阵阵晕眩,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她踉踉跄跄地走着,她觉着自己快支撑不住了,快要倒下去了,她粗重地喘息着。

  这时家里也乱成了一锅粥。父亲问夏阳:“你们看见你妈了吗?”

  “没有啊!”夏阳说。

  “那快去找找吧,你妈有心脏病,万一摔着哪里就不好办了。”父亲急得脸都变了色。

  “爸,您可别吓着我们了。”夏阳嗫嚅着道。

  “不是吓你们,”父亲说,“你忘了?隔壁的李家婆婆去年不是在路上摔了一跤就中风去了吗?”

  夏阳便忙去找夏雨:“夏雨,看见妈了吗?”

  “没有看见呀!”

  “她上哪去了呢?”

  “不知道。怎么,妈不见了?”夏雨也立时紧张起来。

  “走,我们出去找找。”夏阳。

  姐妹俩便一齐匆匆地跑了出来。长沙城这么大,能上哪去找呢?两人急得都快要哭了。

  一位好心的邻居大婶告诉她俩说:“我看见她一个人往派出所的方向去了,大概是去派出所了吧。”

  “妈也是,一个人去派出所做什么?”夏雨说。

  “肯定是为你的事。”夏阳说。

  “为我?”

  “妈是不想让你再下到乡下去,再和那个姓李的伢子好。”

  夏雨就不再吭声,只管往前走去,心里却急得像有十来只猫爪在抓。

  终于看见妈了,她正倚着一扇墙直喘气儿。她记得她是从那幢二层红砖楼里走出来的,走进了一条小巷,可是,忽然她觉得疲劳,一种从来没有感到过的极度的疲劳。这疲劳从头到脚震动着她,眼前的路就变得模糊了,小巷就变长了,她觉得永远也走不出小巷子了。

  两人忙朝她奔了过去。

  夏阳喊:“妈,您别这样好不好?”

  母亲费力地抬了抬眼,眼里忽地涌出了泪水,抖动着双唇,喃喃地说:“我没事,回……回家去吧。”

  两人便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母亲。夏雨说:“妈,您不应该跑出来的,您身体有病,干吗要往外跑呢?我都长大了,您不用操心的。”

  “长大了?”母亲费力地笑了一下,说:“我怎么觉着你老是长不大呢?”

  四十六

  李宇轩刚走出门,迎面却撞上一个人,那人走得匆急,两人就撞了个满怀。他定眼一看,来人竟是邱文斌,忙一把抓住高兴地嚷道:“邱文斌!你小子躲哪里去了?好些日子都没见着你。”

  邱文斌笑道:“我能躲哪里去呢?我这不是来找你吗?”

  好朋友相见,自是分外亲热,李宇轩忙把他往屋里拉:“快,进屋里坐。”

  邱文斌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好几天了,”李宇轩说,“哎,你回来都干什么去了?”

  “能干什么?为生计大事嘛!”邱文斌又笑了笑。

  “生计大事?”

  “嗯啰!我来找你,就是叫你一块去干。”

  “干什么?”李宇轩有些惊讶地望他。

  邱文斌便说:“我们一些知青搞了个知青造反组织‘争朝夕’,办了份知青报纸也叫《争朝夕》。我知道你笔头子好,来和我们一块办报纸吧,你就负责写文章。”

  “我?我那水平,不行,不行!”

  “为什么不行?”邱文斌两眼一瞪道,“为了我们知青的生计,我们自己不去呼喊,还能有谁会替我们说话?”

  “好吧,我干。”

  “这就对了嘛,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邱文斌高兴了,朝他肩上拍了一巴掌说:“要不,今天你就跟我过去,那里有个食堂,一天三餐都在那里吃,怎样?”

  “嗬,你这可真是只争朝夕啊!”李宇轩也高兴得笑了,便跟着他往外走。出门时,却又问:“你们真有食堂?哪来的钱?”

  “我们找市革筹小组要的嘛,现在什么事都是造反有理,他能不给?”邱文斌说着便嘿儿嘿儿地笑。

  李宇轩却大睁着眼睛,有一种迷惘的做梦的神气。

  “走吧,我还能骗了你不成?”邱文斌说。

  “我在想,这钱来得这么容易,不会是做梦吧?”

  “呵呵呵!”邱文斌笑道,“这就是时下说的,千条万绪一句话,造反有理嘛!”

  “争朝夕”总部设在省委接待处,在省委大院西南侧,现在这里成了好些个造反组织的总部,佩戴各种红袖章的人员进进出出,很是热闹。

  邱文斌把他带到三楼,住进一个带卫生间的单间,笑着对他说:“怎么样,条件很不错吧?”

  他也只能嘿儿嘿儿地笑。

  邱文斌说:“上期报纸,我把张小华的事写了一篇文章,真没想许多人都争着看,报纸一发出去一下子就全抢光了。”

  “你写了她的事?这对她不是一种伤害吧?”

  “我当然不会用她的真名真地址,我还是注意了对她的保护。”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说:“好吧,我也写一点关于上山下乡的文章。”

  邱文斌又说:“这里有许多我们从一些单位抄来的书刊文件,有时间你就翻翻,说不定对你写文章有用。”

  他随着邱文斌手指的方向,便看到一处墙脚下堆放着好些书刊文件之类的东西,怕有几百上千份吧。他随手翻了翻,发现这些文件大都是从省农垦局、安置办之类机关单位抄来的,都跟“上山下乡”、安置工作和知青状况直接或间接相关。他说:“这太好了,我就不愁没东西可写了。”

  他蹲下来看这些材料,他看得很认真、很专注,这里很清净,与外边的喧嚣和嘈杂,显然成了对比鲜明的两个不同的世界。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有一些灰尘在光柱里活活地舞动。还不时有风吹了进来,似一种哀叹,像是要道出一点什么消息似的。

  他看着这些材料,有不少是反映知青在公社、农场、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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