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情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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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情传-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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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左眼伤了的汉子道:“眼下生不如死,倒真想跟着谁造反!”

    老丐急忙低声道:“不可妄言,连累了恩人。”

    刘侠我道:“把诸位请上来,并无大事,只是想问一下,你们为何被打?那打你们的又是些什么人?”

    老丐叹了一声,潸然泪下道:“开封这几年来,非旱则涝,年年歉收,一年的收获不够半年吃的。许多人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饥寒交迫。我等煎熬不过,便去这城里的朱家乞讨。以朱家之富,莫说给一口饭,就是给我们每人一大锭金子,也只如从牛身上拔下几根毛来。不想朱家不但不给些东西,反而放出几个恶奴,见到我们,二话不说,举棍就打。我们慌不择路,仓皇之下,钻到这店里来了。如不是恩人相救,我们即便不去见阎王,也是半死不活了。唉!苍天要是像恩人这般仁慈,年年风调雨顺,我等也不会受这样的饥寒之苦。若无这样的饥寒之苦,又何须到他朱家门前乞讨?又怎会遭受这样的毒打?”

    刘侠我微微一笑道:“老伯,非天不仁,是人不仁。天若不仁,天下人早已灭绝了,又怎么能延续到今天?”

    刘侠我刚把话说完,一个腿被打瘸的蓬头少年道:“公子说得好,说得好。我nǎinǎi生前曾对我说过,有我爹那一年冬天,接连下了半个月的大雪,要不是后来老天仁慈,突然放晴,我爹非冻死不可。大家想想,天若不仁,就没有了我爹,没有我爹,那也不会有我了。”此言一出,众人不禁笑了起来。

    一人道:“这话有些不对,你又不是你爹生的,没有你这个爹,你娘不会嫁给别的你那个爹?”听了这一番话,众人越发笑了。

    老丐道:“方才公子之言极是,我好糊涂,竟然说起老天来了。该死,该死!”

    眼伤了的那汉子道:“以往收成好的时候,还不是有不少人缺衣少食、挨饿受冻?”

    又一个额头上起了个大血包的人道:“眼下年岁虽然不好,可朱老爷却是在享受着荣华富贵。有花不完的金银财宝,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吃不完的山珍海味,喝不完的美酒佳酿,骑不完的高头大马,坐不完的软轿香车。”

    又一个嘴被打歪的矮个汉子,吐字不清地道:“还……还有睡……睡不完的女……女人呢。”

    刘侠我道:“那朱老爷端的何人?”

    蓬头少年抢着回答道:“那朱老爷大名昌恒,在这开封城中,除了周王爷,他是第一。有钱有势,朝廷上下里外都有人。一个姨夫是什么部的什么左右侍郎,一个表舅是什么布政使司的什么左右参政。一个妹夫更不得了,是锦衣卫里的什么千百户,还有一个堂兄怕是更更不得了,是什么左右又什么御史。常听人说‘锦衣玉食’,锦衣卫人见人怕,鬼见鬼愁,那御史大人更是令人魂飞魄散的了。”听他这般一说,方湛一、刘侠我、陈重霄邵、能容四人都忍不住地大笑起来。【注:明朝时,礼、户、吏、兵、刑、工六部的最高长官为尚书,下有左、右侍郎(相当于现在的副部长)等官员。明朝有十三承宣布政使司(如现在的省),其最高长官为左、右布政使,下面有左、右参政(相当于现在的副省长)等官员。都察院(当时的监察、司法部门)里有左、右佥都御史(大致相当于现在监察部里的司局级干部)等官员。】

    老丐叹道:“他家里那么多的什么左的右的人,恐怕连朝廷也给左右住了,我们这等小民就更不用说了。”

    蓬头少年道:“还有,还有。朱老爷还和一个王室子弟、什么镇国还是辅国中尉的拜了把子,更是威风凛凛,凛凛威风了。而且他还交结了不少江湖上的大人物,有这帮的帮主,有那派的掌门,还有这‘三杰’那‘四豪’那那‘五雄’的一大堆人。反正他朱老爷要是打个喷嚏,全城就要冷上三天。因此他家的家奴也是狗仗人势,乱吠胡咬,动不动就行凶作恶,比衙门里的人还横。”

    那个额头上有血包的汉子道:“听说前不久,那朱老爷看上了城西的一个女孩儿,便让人拉了半车银子去换。不料那女孩儿和她父母都是有志气的人,不管送来多少东西,就是不肯。朱老爷气得要把天捅破,就派人硬生生地抢了过去。那女孩儿到朱家后,哭了两天,第三天,借口到后院走走,谁知是找了口井,跳下去自尽了。知道女儿死后,女孩的娘一下子就给气死了,不久她爹爹也上吊身亡了。好端端的一家三口人,说没有就没有了,好令人心痛。”众人无不敛容,叹息不已。

    过了一会,那伤了眼的汉子忽然道:“不过,还是有报应的,他朱昌恒虽然妻妾成队成群,却还是只有死去的发妻王氏生的那个女儿。这样看来,他是怕是要绝后了。”

    谁知,此言一出,却有一人大声道:“绝后又如何?我若是他,有那样一个女儿就天足地足了。”众人闻言,都朝他看去。

    伤了眼的汉子冷笑道:“到底是在朱家做了几天奴才的人,直至如今还没有忘掉主家!你就不想想当初是被怎样赶出来的?又不想想方才是被怎样一路追打的?”

    那人并不理会,接着道:“朱昌恒虽然无子,倒有一个出尘脱俗的千金小姐,七月里出生,那时节石榴正好下来,故名榴玉,如今已十七八岁了。那朱小姐如何聪慧灵秀,我形容不出,若是当朝准许女子科考,她定能蟾宫折桂、金榜题名;如何俊俏娇媚,我也形容不出,反正看到了她,就觉得自己像堆狗屎一样。”众丐听了,哄然大笑。那人依旧不睬,又道:“朱小姐冰容玉貌,冰肌玉骨,冰魂玉魄,如下凡的仙子,降世的玉女。”

    说道此处,有人打断他的话道:“听说你就是想打那朱小姐的注意,才被赶出来的。”

    那人并不反驳,只是徐徐地道:“像我这般粗俗、卑陋、低贱、脏臭之人,断然不敢、也不会对她那样的人有任何非分之想。更何况朱小姐虽人如冰玉,可内心里一点儿也不冷,温和善良、体恤下人,没有一丝豪门娇女的架子,没有半点千金小姐的xìng子。这样一个人儿,谁又忍心对她起歪心呢?”

    说到此处,那人停了下来。众人沉默,整个楼上安静静的。

    突然,那蓬头少年像是说给众人,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道:“如此佳人,不知这世上哪个哥儿有福消受。”

    那人清了清喉咙,竟毫无顾忌地道:“依我看来,也或许是我见识短浅。这普天之下,没有几个能配得上那朱小姐的,管他是什么公子、王子、皇子、太子,乃至是什么天子的。”听他这般庄严一说,众人惊得直瞪眼睛。那人还是从从容容地道:“诸位试想,有女如此,纵然绝嗣,又有何憾?”众人又是无语。

    少时,方湛一站起来,抚掌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

    又有一人怯怯地道:“如此说来,那朱小姐极难嫁人了?”

    那人叹道:“这也倒不是,自古以来,婚姻之事都是依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父亲若想让她出嫁,一句话就行了。”

    那伤了眼的汉子似是同情地道:“自古红颜多薄命,不知那朱小姐命运到底如何?”

    那人道:“但愿上天保佑,让朱小姐有个好的归宿。”

    然而这时,却有一人抗声道:“朱昌恒巧取豪夺,横行无法,是恶都作,你还这样偏袒他家!”

    那人道:“朱昌恒是该死,是该千刀万剐,是该碎尸万段,可与朱小姐又有何干系?其实朱小姐也是极为可怜的,自小没有了娘,朱昌恒后来娶的大小老婆对她都是虚心假意,没有一个真正疼她。朱昌恒本人虽是极宠爱她,但所能做的,也只是让她穿金戴银、衣锦着缎。那个女孩家没有许多心事,可她又向谁倾诉呢?前年我在她家里做活时,就听朱小姐的丫鬟说,她小姐过得一点儿也不开心,夜里常常独自垂泪,有时都是一整夜。”听他说到这里,众人摇头的摇头,叹息的叹息。



………【第三回 侠我劫富欲济贫 榴玉救父宁舍身】………

    ()    不多时,空中的云层慢慢地变薄,风也弱了,雨也小了。但毕竟到了黄昏时分,四周的景物渐渐地模糊起来,夜幕悄悄落下。

    薛钟到附近的酒肆买来酒菜,设席招待刘侠我。席间,宾主两人言语十分相投,只恨相逢得晚。酒席过后,薛钟换过施夫人照看孩子,让她去给刘侠我收拾住处。施夫人将自家多年都没舍得用的锦缎被子、褥子都给刘侠我用了。收拾好后,施夫人稍稍吃了几口饭菜,就又来照看孩子,让薛钟去陪刘侠我说话。

    但过了一会,又有孩子哭闹起来,薛钟道:“天冷了,孩子们比前些天爱哭爱闹了。”遂辞了刘侠我,去帮夫人照看孩子。

    听着孩子们的哭声,又想了想午间那些乞丐被朱家人追打的情形,刘侠我心中浪起涛涌,难以平静。他打开包袱,换了身窄紧一些的衣服,带上剑,走过去向薛钟夫妇打了声招呼,直朝开封城内奔去。薛钟看他如此匆忙,料到有紧要的事做,但又不便多问,由他去了。此时风也停了,雨也住了。

    薛钟家离城六七里远,刘侠我一路疾行,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城里。刘侠我在街上找了个人,问清了朱家所在,径直过去了。

    朱家大宅虽比不上王侯将相的府第,但远胜一般的权贵之家。大门虽不是十分的高大宽深,但营造得极为jīng致华丽,两边各挂六盏红纱灯笼,照得七八丈内都亮堂堂的。宅院中楼台高耸,灯火辉煌。酒肉之香扑鼻,琴瑟之音充耳。

    刘侠我把剑从背上取下,左手拿着,右手拉起那狮首门环扣了几下门。不多时,门开了,出来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这两个并不是午间追打众乞丐的人,因此并不认得刘侠我。一人大声喝道:“来者何人,有何贵干?”

    刘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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