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侠我淡然地道:“在下乃无名之辈,说与不说都是一样。至于吾师何人,你就更不必问了。”
刘侠我既没有报出自己的名姓师门,更没有“礼尚往来”地问一下他高自流的尊姓大名。
高自流又羞又怒,只好自报家门道:“敝人高自流,现忝居沂山派掌门之位”心中又道:“你纵然不认得我高自流本人,但‘高自流’这三个字总听说过吧。纵然这三个字没有听说过,沂山派总应该知道吧。就算沂山派你也不知,‘掌门’这两个字总知道是什么意思吧。这江湖中无论大派还是小派,但凡有个掌门头衔的人都不是浪得虚名的。如果你连‘掌门’都不晓得是什么东西,那就不用打了,干脆把我气死算了。”
刘侠我半讽半嘲地道:“恕我年幼无知,不知足下就是名满江湖、威震山东的沂山派的高掌门,幸会,幸会。”
高自流能听出对方言语中有嘲讽之意,但多少还是有些欣慰,心道:“这小子总算知道我是谁了。”转而又念道:“此人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声,却还是这般不敬,难道果真是身怀绝技,武功远在我之上?若是如此,我堂堂一派掌门败在他的手下,岂不是大丢脸面?不如先劝他一劝,若能劝他回头,不战而让他退,岂不大美?听此人口音,当是江南鱼鳖。”高自流于是信口开河地道:“公子虽不说出来名姓师门,但从身法上看,自流大致能猜出公子是谁了。公子名扬天下,只今一见,果不虚传。公子轻功绝妙,剑法jīng湛,非但可以傲视江南,亦能够睥睨天下。古往今来,像公子者,能有几人?只今相遇,大慰平生。”
咽了一口唾沫,高自流又道:“朱老爷慷慨豪迈,高义薄云,喜结天下豪杰,尤其是公子这样的英才少年。公子如若看得起高某,就请与朱老爷化干戈为玉帛。如此,朱老爷自然也不会亏待公子的。”
刘侠我道:“朱老爷若是能依在下之言,广施钱粮,救万千百姓于水火之中。莫说言和,就是让我给他看门守户、劈柴挑水,亦心甘情愿!否则,一切免谈!”
高自流心里骂道:“龟儿子,太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于是恨恨地道:“真是冥顽不化,不识抬举!”遂气沉丹田,将双拳紧紧握起。前踏一步,气吐拳出,直有粉石碎玉、崩山裂地之力。
高自流一口气打出三四十拳,而刘侠我则一招未还,只是左移右挪、前翻后仰。高自流看他如此蔑视自己,气得七窍生烟,愈打愈躁,渐渐地乱了章法。
刘侠我瞅他一个破绽,骤然反击,向其下巴打出一拳。高自流还算眼疾手快,一边收步回身,一边出手格开。刘侠我快速跟上,变拳为掌,五指张开,向其面部撩去。高自流哪里还招架得了,急忙向外甩头。刘侠我料到他下盘已经不稳,使了个缠丝腿,将其勾倒。
朱昌恒见高自流倒地,大惊失sè,不由地手脚抖颤。孟海楼道:“朱兄不必惊恐,不知高掌门倒下才有真本事吗?请看他是如何施展‘九仙滚’的。”
沂山派的这镇派绝学“九仙滚”,为该派开山祖师石百忍所创。石百忍是山东兖州府金乡县人,天生嗜滚。可谓是一rì不滚心痒,两rì不滚憋慌,三rì不滚发狂。出门之时,多是半行半滚,乡里无人不笑其行为乖张。石百忍有个邻居姓张,是个大户,有钱有势,远近之人都害怕他。张大户一来看不惯石百忍的无行之状,二来认为“百忍”两字是其张家的牌子,不可被他这样的人糟蹋了。因此一天找个借口,把石百忍赶出乡里。
石百忍一路东行,来到沂山,见林密草丰,山sè壮美,很是惬意,便住了下来。山里人烟稀少,石百忍更是无拘无束,便在山里恣意而滚,后来,几乎是以滚代步,竟然到了一rì不滚发狂,两rì不滚真狂,三rì不滚命就要丧。几年下来,石百忍在山里已是翻滚如飞,能从数百丈高的沂山山顶一直下滚到山脚,又能从山脚一直上滚到山顶。
一rì,一个云游的和尚路过沂山,看到石百忍翻来滚去,大为惊叹,认为此子可教,便留下来授他武功。有了武学根底,石百忍又糅合各家地趟拳,自创出一套石氏“滚拳”来。之后石百忍用此拳与齐鲁高手较量,几乎无人能敌。再后又打遍北方几省,亦少有对手。再再后又打遍整个江湖,能胜他的人还是不多。石百忍遂名声大振,扬威武林,那套“滚拳”,也被人不知是好心还是恶意地称为“铁驴滚”。
功成名就之后,石百忍便在沂山开宗立派。八方之人纷纷慕名而来,短短数月,便聚了千人,沂山派一跃而成江湖大派。然而,石百忍的“滚”是自小,甚至是从娘胎里练出来的,别说是那千余人,就是全天下的人,又有谁有他那样的“天赋”呢?再加上他对此拳也有所保留,因此学者虽多,但能学到家的,寥寥无几。
沂山派传到许伯杰手上时,名声已是大不如前。高自流接手后,虽想重振该派昔rì之雄风,无奈其才智和功力都很有限,难以实现沂山派的伟大复兴。这五六年来,他真正做成的一件事,就是把“铁驴滚”改成了“九仙滚”。八仙之一的张果老骑驴,高自流便说驴是八仙后的又一仙,即第九仙也,故把那拳正名为“九仙滚”。
只见高自流在朱家方石铺就的地面上翻爬滚卷,如起伏的波涛,似奔腾的浪cháo,那因刚下过雨,还黏贴在地上的落叶也被扇扬得四处乱飞。热了一番身后,高自流直向刘侠我脚下滚来,所过之处,让人感到那铺在地上的厚重的方石,也要被他带飞起来。
刘侠我不由大惊,向后一个空翻闪开。不料刚刚落地,高自流又滚了过来。刘侠我脚一点地,又凌空向前翻去。谁知还未着地,高自流已经在他下面了。刘侠我索xìng抽出剑来,直斩而下。高自流只觉一道闪电劈来,心中大骇,急忙滚开。
刘侠我却又随即把剑插回鞘里,身子后收蓄势,随后倏地扑出。高自流看他舍剑而不用,便不畏惧了,起脚蹬出。刘侠我一把抓住他的脚脖,向后一带,高自流便飞了出去。刘侠我则一翻身,后背着地,又就势一滚,了无所伤。
“啪”地一声,高自流摔落在地。好在他是练“九仙滚”的人,身上的皮已磨得极厚,因此并无多大的事,若换了他人,就另当别论了。虽是如此,高自流却又胆寒了。
刘侠我从地上跃起,复向高自流扑去,姿态和方才一模一样。高自流不敢应战,飞速后滚,竟一口气滚出数百步以外,直到朱家的西墙根处。谁知还是不停,直接顺着陡直光滑的墙壁上去了,到了墙顶,依然不停,接着滚到墙外去了。
孟海楼又惊又气。惊的是刘侠我武功高妙,并且还有一把好剑。虽然他只看到一道剑光,但已料到那是一把非同寻常的剑。孟海楼气的是堂堂沂山派的掌门、赫赫九仙滚的真正传人,竟一滚了之。
朱昌恒见高自流滚逃出去,向孟海楼道:“如何是好?”
孟海楼“嗖”地拔出刀来,故作镇定地道:“朱兄勿怕,还有我呢。”
孟海楼的拳脚功夫也是十分了得,但自揣此时未必管用,因此就亮出他那柄扬威东海的宝刀来。
………【第四回 斗三雄少侠受伤 救公子湛一请医】………
() 孟海楼一夜急驰,次rì辰时,便赶到太行山东麓的彰德府林县。孟海楼又饥又渴,在城里寻了一家酒店,急匆匆地大吃海喝一番后,又攒马前行。那天翠峰就在林县西北三四十里处,但一路上峰去岭来,山迎峦接,十分不好行路。直到午时,他才来到天翠峰太行三雄的大寨中。孟海楼献上字画金银,说明来意。太行三雄大喜,摆上酒席,为他接风洗尘。孟海楼终于松了口气,与三人开怀畅饮,直到戌时方止。
第二天,用过早膳,孔远经将寨中的大小喽啰召集起来,细细交待一番后,带上黄初和冯华chūn,随孟海楼向开封行去。一路上快马加鞭,半下午时,便到了朱昌恒家。
朱昌恒见了救星,那颗悬在嗓子眼上心,终于落下去了。寒暄一阵后,便大摆筵席,款待太行三雄。
第三天清早,朱昌恒并孟海楼、高自流陪太行三雄熟悉院中地形。只见楼阁相接,亭台相连,池塘水漾,假山瀑飞,奇石争胜,珍禽竞鸣。虽是九月天气,但还是青草如茵,鲜花似锦。衣着鲜丽的朱家侍儿婢女来来往往,看得冯华chūn浑身燥热,垂涎三尺。当来到后花园时,但见朱榴玉正带着丫头红杏,观看那黄如金、白似雪的满园菊花。
朱榴玉避之不及,只好上去给朱昌恒请安。冯华chūn一见朱家小姐,心里直呼“天人”,不觉间两眼发直,死盯着朱榴玉不放。红杏在一旁看得真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冯华chūn已是魂不守舍,哪里会注意到?孔远经看老三出丑,便偷偷地拉了他一把。冯华chūn虽然回过神来,可眼中那火却是越烧越旺,朱榴玉和红杏走出好远后,他还频频地回头相看。朱昌恒也仿佛看出了些苗头,心里略有不快。但人家是请来的贵客,能说什么呢?
这天晚饭之后,孟海楼、高自流带着朱家众家丁去守库房,黄初、冯华chūn在院子里各处巡查,孔远经则护着朱昌恒及朱家众女眷在大厅里,等待着刘侠我来。
过了二更,还不见有什么动静,唯听秋风飒飒,唯见月光如霜。近三更时,仍不见刘侠我的踪影,朱家的人有的慢慢放松下来,有的则越发紧张恐慌了。
冯华chūn早已走动得不耐烦了,索xìng在东墙边的一座亭子里坐下,心道:“多半是那小贼知道了我太行三雄在此,吓得不敢来了。他若真的不来,却也不好,我岂不是没有机会在朱昌恒面前一展身手了?”随后又一想:“其实他不来也好,如此,朱昌恒必定还会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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