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中倒下的明尊商玄匍匐在地面,身体还在抽搐。十二支箭齐齐射向他的心脏,光明咒的金色印结发出的耀眼金光如一根根尖锐的刺刺穿他的皮肤,迦楼厄就站在他的面前,嘴里念着的,正是明教至上法术光明咒的咒语。
圣殿里的温度并不低,殿门大开,破门而入的严寒被殿内的温暖一点点冲散。
迦楼厄低头俯首,看着地上动弹不得、苟延残喘的明教明尊。鲜血淋漓与血肉模糊似乎已经不能用来形容他,此刻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又哪里称得上是人?
他将短刀抵在商玄颈项,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
“还是……败给你了……”曾经不可一世的明尊伏在地上,眼前是一片茫然的红色,那个天赋异禀的年轻人站在他面前,听到他喉间传出支离破碎的声音。他已然油尽灯枯,十二支利箭穿心而过,更被施展得天衣无缝的光明咒击中,他根本不会想着活着走出这个大殿。
年轻人淡淡开口,不以为意:“我从觉得你有多强。”
商玄默然。是啊,他其实可以仅凭一己之力就可以击败自己的。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有更多的胜算。
借口支开寒月日曜,囚禁五明子,一人率领修罗死士,直逼圣殿。
迦楼厄没再说话,眼中嘲讽一闪而过,手起刀落,瞬间终结了地上之人的性命。明尊的头颅在地上滚动,最后停在了一侧的柱子旁。
他几乎没有再看一眼,就准备转身走出大殿。
但是他停住了脚步,转而走向殿内左侧的玉柱。
距离越来越近了。
玉柱旁的女童全身瑟瑟发抖,她想要将身子全部躲藏在玉柱之后,始终是无济于事。那个人,已经看到自己了。
“你叫什么名字?”迦楼厄站定,本已挥出的单刀骤然被收起,他蹲下身子与她平视,右手缓缓抚过她头顶,抚摸她一头漆黑的长发。她睁大着眸子看着自己,那眼里除了恐惧,更多的是平静——那是在知道事情已尘埃落定无可更改的时候,一个人所表现出的无所畏惧的平静。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这样安安静静看着自己,前一刻还在瑟缩的身子挺得笔直,眼里的恐惧一点点消散。
女童直视他的眼睛,低声说:“我叫诉河。”
她不过是因为犯了错误被人派来打扫圣殿,却不想看到了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幕。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根本来不及逃走。
“诉河啊。”迦楼厄低低笑道,声音里带着蛊惑,“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她毫不迟疑,几乎是脱口而出说道:“你杀了明尊。”
迦楼厄忽而愣住,直直看着面前的女孩,但这沉默只有片刻。他继而抚掌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真是一个诚实的孩子!”
“那么……”他停住了笑,又问她,“我现在是谁?”
他曾经是明教修罗场的修罗王,手下一众死士对他死心塌地,明教的暗杀全部归他掌管。可是他从来不甘心只做一个修罗王——即使是五明子的位置,他一样是不屑一顾。
“你是……”女孩似乎有些犹豫,但是当他看到那双眼睛——张扬跋扈,傲气桀然,又如同他刚才割下明尊头颅的那柄单刀,寒气逼人,她就突然不再迟疑。
她一字一句对他说道:“你是明尊。”
他是明尊!
他必然是新一任的明尊!
迦楼厄再次满意地大笑:“是神女宫的孩子吧?可真是让人喜欢。”他牵了她的手,一步步拉着她走出圣殿,“明教圣女一位现由寒月护法兼任,等你再长大一些,我便会宣布你成为新一任的明教圣女。”
殿外依旧大雪纷飞,他拉着女孩从石阶缓步而下,一众死士跟在其后。他就这样猛地转身,手里的单刀发出渴血的啸吟,诉河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雪地上已经倒下了一片尸体。
那些死士……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感觉到手心里女孩手掌的颤抖,他再一次看向她眼睛:“你害怕了?”
“没有。”女孩拼命压制住心里看到鲜血的不适,“他们只是去了极乐世界。”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通向权利的途径中会有这样多的鲜血,也是第一次面不改色的面对这些牺牲。她曾和神女宫中的众位弟子一样向往圣女之位,现在她将不再需要向从前一般仰望。她是迦楼厄亲自遴选的圣女,她很快就会是圣女诉河。
这便是践踏着鲜血实现的光明之义。
她从不后悔。哪怕她心中悲悯尚存。
“还有多久?”在行止半山腰的时候,姜阙终于忍不住停下了马车。雪越积越厚,这样走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昆仑山巅。”女子扶着姜阙走下来,仰头看向昆仑雪峰。陡峭的山峰高耸入云,在这个地方根本看不真切,悬崖绝壁更是让人望而生畏。她侧了头看他:“很快就到了。”
纷纷扬扬的大雪扑在她面上,裹了狐裘的她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感到胸口被月华刺穿的伤口一阵阵发疼,嘴唇已经被她咬成了青紫的颜色。
姜阙从腰间拿出一个药瓶,倒了两粒红色的药丸在手上喂进她嘴里:“丹心散,吃了容易上瘾,本来不打算给你吃的。”
看女子吞下了药,姜阙又将手扣上了她脉门:“这药也只能暂时缓解疼痛,你再忍一忍吧。”
说罢他蓦地将女子打横抱起,无视耳边那声微弱的惊呼和怀中圣女抗拒的眼神。
“昆仑山巅是吧?”没等女子回答,他就飞快地踩着绝壁一路攀援,刀削斧劈般的山崖在他眼中恍若平地,几个纵身过后,再次向下俯瞰,他们已经距离地面很远。雪道在山中蜿蜒连绵,渐渐在她眼中成为一条细小的曲线,最终掩映在茫茫大雪之中。
姜阙抱着她一路向上,足下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经过片刻急速地飞掠,终于平稳地落在雪山之上。明教总坛就矗立在近前,摩天碍日,恢廓壮丽。
早有守卫看到有陌生人从山崖下一跃而上,纷纷赶至近前,却发现了躺在其怀中脸色苍白的圣女。
“圣女!”几个教徒见状,不由一同惊呼出声。
虽然圣女大典尚未举行,但是在寒月护法辞去圣女之位后,眼前女子作为圣女的继任者,已然成了明教众教徒心中的圣女。
“咳咳。”怀里的女子咳嗽了几声,扯了扯姜阙的衣袖,“快带我去神女宫。”
教徒见此情景心知圣女定是受了重伤,也不便阻拦姜阙,放他进了明教总坛。
“右边。”女子出声为他引路,明教内部屋宇众多,道路纵横交错,初来乍到不熟悉地形的人在这里很容易迷失方向。
姜阙穿过最后一条蜿蜒幽长的走廊,眼前豁然开朗。高大的神女宫立在近前,画栋飞甍,玉砌雕阑。
“到了。”
怀中的圣女刚刚落地,便有一众侍女过来围住了她。
“圣女?”
已经顾不得站在一旁容貌陌生的姜阙,几个侍女看到她穿着的白衫上暗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不由都惊恐地尖叫起来。
“圣女受伤了!”为首的那个侍女挽着和旁人不同的发髻,她一边指挥着其他人把女子扶进内殿,一边扯住一旁尚在愣神的侍婢:“发什么呆!还不快去喊寒月护法过来!”
寒月曜日护法是明教除圣女外另外一个关乎信仰的存在,她们守护着圣女,地位仅次于明尊之下的五明子。
姜阙眼看没人阻止,便跟着一众侍女进了内殿。
“你是谁?出去!”先前指挥众人的那名侍女看到姜阙旁若无人地跨进了内殿,不由大怒:“这里是圣女居住的地方,岂能容你一个外人随意进出!”
说话间手里单刀暴起,竟是直直劈向男子面门!
神女宫中皆是女眷,男子勿进,这一点就是明尊也不能例外。看在是他送圣女回来的份上让他进入宫内已是最大让步,又怎能让他得寸进尺进得内殿?
“白芷……”躺在软榻上的圣女看到她动手就想要起身阻止,无奈病情不断加重,身体虚弱不堪,才一站起就堪堪倒下。
“圣女!”
姜阙随手拂开白芷的单刀,身形陡转,左手顺势一捞,阻住了女子下落的趋势。
白芷也在一声惊呼过后奔向圣女,终究是慢了一步。
“咳咳……”女子看了白芷一眼,道:“你出去吧,只有他才可以救我。”
“圣女……寒月护法一样可以救你……”
“出去。”语气是从来没有的强硬和坚持。
“是。”白芷瞪了姜阙一眼,终是低头退下。
“咳……”怀中的女子颤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其实你不用和他们一样叫我圣女,我有名字的。”她顿了顿又说:“我叫诉河。”
作者有话要说:
☆、诉河(2)
“诉河!”有焦急的女声从门外传入,明教寒月护法明赤筱就这样从门外闯了进来。
诉河显然很希望见到来人,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她就笑了起来。
“师父!”她示意姜阙放开她,直直扑入面前一袭白袍的女子。
明赤筱虽然是明教寒月护法,但她之前同时兼任圣女一职,自诉河被选为圣女的继任者时她就开始教导诉河明教教义,因而大多数时候诉河一直称呼她为师父。
她一从侍女口中听说心爱的弟子受了重伤便急急赶来:“怎么这么严重?”她搭上她的脉门,虚浮的脉象让她心里一跳:“术法反噬?”
“你一个人去练习寂地月华了?”后天就是圣女大典,诉河的寂地月华第三重月晦之境还未练至纯熟,往常都是自己陪着她去练习,今天自己不过没有待在宫里,她竟然一个人去了寂地。
诉河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个事实。圣女大典对她而言极为重要,她不容许自己有任何差错。
寒月护法突然看见站在一侧同样不作声的白衣男子,厉声喝问:“你是谁?谁允许你进入神女宫的?”
“师父……”诉河小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