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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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雪-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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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当时为何在你府上?”保不齐与你也有一段吧?
  “她与我一处长大。”司马炽说得轻描淡写,我心中啧啧两声,原是个青梅竹马的。
  他无视我的翘首企盼,并没多做解释。
  我无趣,只得转而问永明道:“后来呢?”
  “后来晋先帝,也就是国公的兄长,原配贾后薨逝。我求父亲去羊家提亲时,容儿已嫁入宫中,被立为新后了。”
  我正想感叹时不与人,永明继续道:“原本我已死心,直到父亲在匈奴左部自立为王,我才重新起了念想。期间容儿被五废五立受尽屈辱,我心急如焚。所以每次攻城略地总是格外卖力,心想就算倾尽晋家王朝,也要将她找回,尽心呵护再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我看了看司马炽,他神色如常,仿佛永明攻的城略的地,不是他晋家的。
  命运有多讽刺,当日羊献容一片用心良苦,后来永明如她所说确实卖力报效家国,可惜他报效的已不是她的家国。她的家国为人所倾,他当了马前锋骁勇无敌,恰恰为了她。古说倾国倾城,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
  不知当日光极殿上,羊献容与刘永明两两对望,心中作何感想。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 章

  暮色四合,明月悄悄爬上半空,小石桌上蟹骨横陈,杯盏凌乱。
  不觉间与永明相谈甚欢,我献宝似的说:“今日大家高兴,不如我抚琴一曲以助兴……”
  司马炽“噗”一声呛了口酒,忙推说天色不早,殿下实宜早些回府陪伴王妃。永明看了看天色,起身道:“国公说的是,君子享乐适可而止,今日已尽兴,当留待他日。”
  三人行至门口,永明忽而转身对我道:“夜色深重,不若夫人送我几步?”
  我抬头看了看,初入夜,漫天皆作紫色,西方云霞绚烂,将天边染得紫中带红。这种时候,他说夜色深重,大抵是有话想私下说与我听。我点了点头,待他与司马炽告别后,便一同出了门,向远远停着的马车踱去。
  暮秋夜凉,微风吹过云林翩翩,如浪般忽远忽近。有发丝拂面,抬手轻轻拨去。转头看身边人轻锁眉头,低头深思,那含愁的样子似在思虑如何开口。
  心中“咯噔”一声,勉强稳住步伐。想我刘云静养在深闺十六年无人识,好容易到第十七个年头有了第一个男人,历经短短三月又是一场空,且落个身心俱疲。我痛彻心扉觉得此生不会再爱了。正在了无牵挂之际,前有司马炽频繁求欢,后有刘永明踟蹰表白,这桃花开得也忒奇诡了些。
  正在思考如何婉拒又不伤害其幼小的心灵,永明一声“云静……”喊得我虎躯一震。来了……我闭眼静候。
  “史籍你读了不少吧?”
  哈?这是什么样的表白路数?
  “史籍上,落难被俘的皇帝大多是什么结局,你很清楚吧?”
  止步,睁眼,神情瞬时有些凝重。不是因为他没有表白,而是,听出了他言下所指。
  我定定地看着他,想从他眉宇间看出些所以然。
  “司马炽自然是一等一的风流人物,可如今不比当日,予生予杀不过在皇兄一念之间。”
  他有些犹豫,半晌又道:“你若与他亲近,到时难免受其牵连。不如与他疏远些,以后……还能回宫也说不定。”
  成王败寇改朝换代,臣子还可是旧时臣子,君王却是万万不能。丧国之君幸的自刎殉国,保个全尸;衰的千刀万剐,尸骨无存。就算有苟延残喘多活几日的,也大多不可善终,死前呼号一声“愿生生世世不再生于帝王家”,身后留一座枯坟荒冢无人知。眼下刘玄明的确对司马炽礼敬有嘉,可中间毕竟隔着旧朝,如今君臣异位,玄明让不让他活,活多久,皆是悬之又悬。至于回宫,呵,我只当他是言笑了。
  我蹙眉沉思,眼前悠悠浮现那双深不可见底的碧眸,果真是君心难测。
  君心难测,自己的主意却不难拿定。我抬眼,扯起嘴角尽力笑得轻巧。
  “这话,是你说的,还是你皇兄说的?”
  永明一愣,拿不准我言下之意。
  “我说的如何?皇兄说的又如何?”
  月已西沉,风势不减,风中飘来一阵笛音,凄凄清清,我望了眼云林馆,粉墙黛瓦在夜幕中模糊可见。
  “若是你说的,你拿我当朋友,一片好意规劝我,我很感激你。只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非人力所能扭转。若真是朋友,这些话以后就莫要再说了。”我顿了顿,继续道:“若是玄明说的,劳烦你替我转告:常春殿前跪谢皇恩,我与他便是终了,此生生死无关。他要杀要剐要流放,不过一道圣旨。圣旨不下,我管我的家,他顾他的国,再无妨碍。”
  说完对永明笑道:“有些长,可记下了?”
  永明没有说话,神情严肃地看着我。
  “你竟如此决绝?”
  光极殿他当众弃我,又是如何决绝?
  “其实细想起来,入宫本非我所愿。被遣出宫,说不定是老天多给个机会,决计没有再入的道理。”
  送走了永明,我缓缓往回走。
  在宫里时,常记着家人嘱托,后宫如战场,须谨小慎微、步步为营。有几回在太液池畔望着浩淼池水,觉得此生为了爱情交代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宫后院,还颇觉悲壮。如今既然出的宫来,若一举一动还得瞻前顾后,那也太憋屈了。
  片刻前清楚明白说出的那些话,既说给永明听,也说给自己听。回顾一番,觉得自己挺争气。
  进了云林馆,还是那阵清冷笛声,循声望去,果然是司马炽横一管玉色长笛立于游廊尽头。一会儿功夫便吹上了笛子,风流人物的世界我看不懂。
  可司马炽迎风而立的模样,甚为可观。想起永明的话,这么个活脱脱、俏生生的人物,不知何时便人头不保了,真是暴殄天物,可怜啊!这样想着,幽幽一叹出声。
  笛声止,他侧首看我。
  我摆了个尽可能温柔的神色,瞪大眼、抿起嘴,大大的笑脸满含了“要勇敢活下去”的鼓励。
  他嘴角一抽,问声有些颤:“有事?”
  我一派天真地摇摇头:“无事。只是……这更深露重的,站在风口吹笛固然很风流,但容易着凉。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
  他拧起眉毛,一脸莫名地看着我。咦,怎么瞬间风刮得如此猛烈?我拢了拢衣袖,默默地回了房。
  是夜,出逃的想法再一次窜进脑子里。
  既然已经出了宫,守着个不相干的男子不尴不尬地过着也没甚意趣,况且这男子有些不可靠,指不定哪日就身首异处,自己还有可能凭空被牵连。对永明讲的那番话听着漂亮,总结起来只是一句“我的事你们别管”,也没说我要守着司马炽啊!
  唔,可是……我是御赐的国公夫人,且是顶着皇帝女人的“荣光”赐下对司马炽以示荣宠的。若是把我“弄丢”了,废帝会不会死得更快啊?四五月前我抗个小旨都能被刘玄明记恨报复,又何况司马炽?
  我一转念,还是把出逃计划打消了。司马炽对人不错,前一段还帮过我,这样陷他于不义,好像不够意思。而且我们东陵刘家好像风水不利于出逃,这一次若是再被抓回来,让我面子往哪儿搁?还是先观望一阵吧!
  嘉平元年十月间,朝中风起云涌。所为的,是立储一事。
  以御史陈元达为首的太子党和大将军靳准为首的太弟党在朝堂上屡次发生激烈争论,听永明说,那场面堪比集市。与此同时,执掌帝都治安的内史官连上九疏,字字泣血,奏的是平阳地界上,仅十月就发生掐架、斗殴、纵火、拆房等恶性事件数十起,伤亡人数众多,百姓人人自危无法安居乐业。更要命的是,涉案人员均系达官贵人及其家中子弟,究其原因只为“政见不和”,为何不和,显而易见。小小内史哪里吃得消满城门阀的折腾,只能上疏请辞,准备回家种地。
  幸而玄明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于十一月初昭告天下,立其同父异母的弟弟刘乂为皇太弟,其子刘粲为抚军大将军。支持刘乂的靳准一党大获全胜,加之上皇后靳月光身受隆宠,靳准益发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他与陈元达就此结下梁子,为今后靳家的一场劫难埋下祸根。
  立储的圣旨下,的确是平息了朝中风波。可为何原本势弱的太弟党会最终胜出,令人疑窦顿生。论血缘,异母的弟弟自然不如亲儿子亲;论年纪,刘粲还长刘乂几岁;论军功,刘粲常年跟随刘永明四处征战,此次攻洛川,他率军一路攻陷梁、陈、汝、颍四地,立下赫赫战功。此次皇储之位原是志在必得,谁知半路杀出个名不见经传的郡王刘乂,他称病罢朝数日的悲愤,十分令人理解。
  后来坊间有传言出,再加上我在宫中时听到的前朝秘辛,零零总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了个八九不离十。这件事,要从刘玄明弑兄夺位开始说起。
  高祖光文皇帝刘渊临死前立的皇储,是他与单皇后所生的皇长子刘和。刘玄明排行第四,且生母是并不得宠的张夫人,论理,这皇位是怎么轮也轮不上他的。可人有时候,还真不能同老天论理。高祖驾崩后,继位的太子刘和偏是个生性多疑的。甫登基皇位不稳,心心念念想的不是巩固皇权,而是削藩。他要削的这四位藩王里,刘玄明排第三,他的亲弟弟,时任北海王的刘乂排第四。
  计划初时很成功,前两位藩王经过一番困兽之斗相继翘了辫子。就在这时,一直静观其变的大司马刘玄明忽然发兵,从西明门杀入皇宫,以“替天道、除暴君”的名义在光极殿手刃刘和。
  刘和固然是个不长眼的,可刘玄明这货一直等到两位兄长相继殒命才动手,其居心之叵测显而易见。一来借刘和之手除掉自己登上皇位的两名劲敌,二来“残杀宗室”的确是弑君的好借口。这样一来,刘玄明登基的时候,高祖皇帝只剩下和单皇后所生的一位皇子,也即是玄明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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