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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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雪-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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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是弑君的好借口。这样一来,刘玄明登基的时候,高祖皇帝只剩下和单皇后所生的一位皇子,也即是玄明的弟弟,如今汉赵的皇太弟,刘乂。
  说刘玄明中意刘乂多于自己的皇长子刘粲,不如说,玄明中意单太后多于刘粲他娘。没错,据坊间流传,玄明与他这位名义上的母后之间,有情。
  这种有悖伦常的禁忌之恋,一向是平民黔首的最爱。所以甫一传出,就被急吼吼地演绎了诸多版本。
  在市井之徒的圈子里,这是一种粗鄙撩人的原始情欲。“皇帝一直垂涎单氏的美色,一登基就迫不及待的爬上了美人母后的床。”
  在诗人文士的圈子里,这是一曲生不逢时,时不我与的人伦悲歌。“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在闺阁名媛的圈子里,这又是一段一眼千年,痴心不改的山河绝恋。“我单枪匹马,敢与全世界为敌,只为追赶你的步伐,与你共享无边河山。”
  到底是哪一种,我想了想玄明的沉默难测,又想了想单太后的柔弱贤淑,想不出来。照着玄明的性子,可以是以上任意一种,也可以是三种兼有。可是有一点毋庸置疑,玄明当日为了皇位弑杀单太后的长子刘和,所以他对她的确有亏欠。他欲传位于太后的幼子刘乂,想来也许有补偿的意思。
  啧啧啧,这种爱欲夹杂着愧疚而生的抵死纠缠,真是比戏里唱的还精彩。我举着棋子仰头浮想玄明和那美艳太后的种种,一时忘了落子。“啪”一声一本书拍在脑门上,疼得我呲牙咧嘴,方想起我正与司马炽下棋。
  “别说你还在揣想陛下与太后娘娘的事。”
  “一口一声陛下,好无耻的废帝!”
  司马炽一愣,冷眼瞟了我一眼,幽幽道:
  “肖想前夫与其他女人的艳事,好无耻的下堂妻……”
  “我……下堂妻?我是以陛下宠妃的身份赐给你以示荣耀的,你该将我供起来的,你可知否?”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厚颜的程度连自己也有些咋舌,不禁脸有些烫。
  司马炽不知何时摸出一把檀木点金折扇,好整以暇地冲着我摇起来,阵阵凉风吹来煞是舒服。服软了吧?我有些得意。
  “这话说得,把自己臊成这样……”
  唉……
  我与司马炽朝夕相处近四个月,从何时变成这样,自己也不太清楚。方才下棋的时候,我问起他先前的举动,他说我那时隔三岔五地寻死觅活,实在是很麻烦。等到终于冷静了些,又在云林馆制造噪音,真是岂有此理。要一个人以最快速度脱离愁闷,最好的方法就是激发她的斗志,所以他只能学佛祖以身饲虎,站到我的对面。听他说得如此悲壮,我很不以为然地白了他一眼,他挑眉道:“因为我冒的风险也很大。万一那时你答应侍寝,我也许就……”
  “失身”两个字没说出口,我愤而朝他掷了一颗棋子,遗憾被他巧身避过。
  心中一丝失望闪过,原本以为桃花朵朵开,就算是奇诡些,终究是开了。结果永明只是那样,司马炽只是这样……我好像看见两朵桃花伸了个懒腰,又悠悠收回去。
  确实,永明对羊献容,司马炽对梁兰璧,都情深似海至死不渝。我有这些想法,真的只是自己多想了。在心中默念三遍:自作多情遭雷劈,以后要戒!
  “可是我现在好了,你就不能客气些?”
  司马炽折扇轻点额头,思索了一会儿抬头道:“习惯了……”
  他说,两个人如何相处,打从一开始就已定下了基调,改不了。我不禁想问一问,他与梁兰璧的基调,又是如何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7 章

  十一月二十七,仲冬,玄明摆宴温泉宫,与众臣共庆皇储新立。
  首座的玄明一身黑红冕服庄重,身边的单太后还似往日柔顺端方,虽年近四十而容颜不改,衔忧含愁的模样更有一种我见犹怜的风韵,比之玄明另一侧穿着绯色红梅暗纹华服美得咄咄逼人的靳月光,是截然不同的味道。据说,前代史官在描绘这位单太后时,只用了三个字“有殊色”,如此看来,史官诚不欺我。在靳月光与单太后身旁依次列席的,便是我的姑姑姐姐们,张徽光以及另外两张生疏面孔,想来应是我出宫后所纳的贵嫔。多日不见,丽芳姑姑身子日显,看似已有七八月的光景。席下诸臣按品秩分别列坐,排在前头的有皇太弟刘乂,刘永明夫妇,司马炽与我,以及祖父,车骑大将军靳准和御史陈元达。
  时隔四月,我以国公夫人的身份再次进宫,感慨物是人非。水气氤氲间,列席臣工和首座的皇族统统消隐,眼前浮现的是夏日旖旎,我与玄明在灼热的温泉中嬉戏,水珠顺着他裸露的胸膛缓缓滑落,留下一道一道湿润的纹理。透湿的长发欲与肌肤亲近,在健硕的胴体上极尽纠缠……“啪”一声亮响,在不争气地吞了一口口水后,我狠心地往额头拍了一掌,青天白日间肖想前夫的肉体,刘云静你够无耻!既然他丝毫不在乎你,那么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都已与你无关。为何一瞬间让回忆钻了空子,一定要再三反省,绝不再犯!
  一旁司马炽转头向我投来诧异目光,我谄笑两声,没底气地哼哼“好大一只蚊子。”
  “十一月间?”
  “噫,想来已成精矣!”
  司马炽没有说话,明显已不想搭理我。
  我托起酒壶,恭敬地为国公郎添酒。酒水飞溅,我掏出绣花手绢,在司马炽手背上细心擦拭。他喝了一口酒,我又执绢委身过去在他唇边擦拭,顺道理了理他已然一丝不苟的衣领,不小心弄乱了,又理一理。
  然后眼神余光中,瞥见姑姑和姐姐们目瞪口呆的表情,对面刘永明一脸无奈的谑笑,以及玄明若有似无的眼神。
  既然是御赐的国公夫人,这么大场面自然要落力服侍周到,甚至要恩爱,方不辜负圣恩浩荡。于是我歪头娇俏一笑,对司马炽说:“相公,奴家今日这样簪花好看否?”
  他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复杂,半晌自己伸手理好被我拂得乱七八糟的衣领,道:“好看。”
  我满意回身,却听司马炽又补了一句:“簪花好看。”
  嗯,与他恩爱,真是一件道路阻且长的事。
  酒过半巡,文史宣读诏书,北海王刘乂上承帝意,下接民心,晋为皇太弟,以慰众卿忠君爱国之心。明明应该面有喜色的刘乂,此时却神情呆滞,一张荒芜的脸隐隐透着戾气。事后回想起来,也许这个时候他就已经下定决心去做那件事了。
  靳准意满志得,陈元达一脸恭谨,看不出喜怒。祖父为人为文一向旷达,为官不参与党派之争,此时正闲适小酌,对上我投去的眼神,慈爱地笑了笑。几乎只是一瞬,我眼眶一热,强忍着泪水不流下来。
  我幼时失怙,母亲又忙着管束三位姐姐和哥哥们,最关心疼爱我的,反而是旁人看来最严厉的祖父。还记得小时候,家中的小孩遇到了祖父总是绕道而过避之不及,唯恐被考学问,答不上来免不了一顿教训。只有我,一见到祖父就吭哧吭哧地爬上他肩膊,两手抓起他的胡须当马骑,一边骑一边滔滔不绝今日又读了哪些集子,喜欢谁说了什么话,去溪边捉了几条小鱼,隔壁小胖捉的比我少看不过眼就想抢,于是对打了一顿……
  就是这样的祖父,有多久没见了?司马炽是前朝皇帝身份尴尬,幽居云林馆从不与众臣往来,以免落个包藏祸心勾结朝臣之名而惹来杀身祸事,我作为夫人自然也需避嫌。所以出宫后,我一直没见过祖父和家人。席间这样对望一眼,往日胡作非为的肆意和家人围绕的温暖历历在目,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很想他们。
  怕自己忍不住失态,我慌忙收回眼神,低头收拾一番脸色,然后将案前的一盏小酒一饮而尽。手腕上一重,有温暖触感传来。我抬头,对上司马炽了然的眼神和恳切的笑意。放在我腕上的手紧了紧,似有安慰之意。我有些感动,亦报之一笑。我们之间,难得有这样正儿八经相处和谐的时刻。他附身同我耳语几句,我粲然绽笑,欣慰地点点头。然后心事落定,神色安然,只是大概眉间眼角有难抑的喜悦溢出,与司马炽有心照不宣的默契,这些场景在旁人看来,更显亲密无间。所以我不经意一瞥,就看见端坐在永明边上的羊献容投来的异样眼神。
  该如何形容那样的眼神呢?
  我觉得,若是从小辛苦养大的猪突然有一天被别人宰去吃了,我可能也会对那人投以这样的眼神。这说法不太文雅,司马炽要是知道自己被比成猪也定然会不高兴,可若是心境豁达一点就会发现,这个比较是很贴切的。
  先是事出突然的惊讶,再是痛失的惋惜,然后是自己吃不到的愤恨,最后是对那味道的好奇……此时羊献容面对我们的,就是这样一种百味具陈的眼神。她的样子,让我不自觉对司马炽投去玩味一笑,这青梅竹马的二人之间必定有蹊跷,十有八九,是这嫂嫂对叔叔有情,且用情极深。估摸着又是一段有违伦常的禁忌之恋,我纳闷人们从几时起都好起了这口?这年头的婚恋风尚瞬息万变,真令人目不暇接。眼风往一旁带了带永明,可怜的情种还被蒙在鼓里。
  其实我很想告诉羊献容,你不必如此愤恨不已的。因为方才司马炽只是出于同情想了个点子好让我与祖父一聚而已。过去现在,他都那样钟情于梁兰璧,又怎会如此轻易转而喜欢我呢?
  他说,你祖父连连举杯,用不了多久也许要告退出恭。到时我借口你不胜酒力,陪你去殿外吹风醒酒,你也好与祖父一聚。这主意合情合理简单易行,我一时便心花怒放喜不自禁了。
  等了很久,一直不见祖父起身出恭。我喜忧参半,有些窘迫。喜的是,祖父修习的养生术果然颇有成效,这个年纪肾器保养得甚好;忧的是,再这样等下去,未知这一聚首能否成功,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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