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沉默片刻,还是微微侧过头去,思量许久,还是有些孤注一掷地抬起头来。
“娘,如果我从人间回来之后,仍旧不愿留下,您能把我送回原来的身体吗?就是——那具身处于现代的躯体?”
“也不是不可以,到时候我跟孟婆打声招呼,你想去就去吧。毕竟那也是你的一部分生命,等到这一切全部结束之后,我会亲自迎接你回到洛水。”宓妃想了一下,还是有些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还有——娘,你知道对于这一世的我来说,那个最需要小心的人是谁吗?”洛水沉默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来。
她忽然有些期冀于宓妃的答案。
如果——如果是他的话——
“我不知道,”宓妃苦笑一声,看向她的眼中多了几分哀怜:“洛儿,我只能看到你今生有情劫,却不能将这一切看的太具体。而且——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问问你自己的心吧。”
洛水怔愣,许久许久,终于感激的向宓妃一笑。
“谢谢娘了,我——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那就好,虽说这具身体只是你一时的附身,不过,为了今后的健康着想,你也要多小心些,不要像这次一样着凉受寒了才好。”宓妃走上前来,微微拍一下她的肩膀:“女儿生了病,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总不好撒手不管。”
洛水微微点头:“放心吧,娘,我会尽量注意分寸,不会让自己陷入太深。”
是啊,她是真的该走了。在这个世界里,她已经投入了自己的感情。
趁着事情还没有发展的不可收拾,就把这份情断在自己手中吧!
还好——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的心中还不算太痛。
悲风断天河(下篇)
“嫂嫂,快醒醒啊!”
耳边传来曹冲焦急的呼唤声。
洛水微张了眼,刚想说话,胸肺间就是一阵疼痛,几声沉闷的咳嗽从唇畔逸出。
“仓——仓舒?我这是在哪儿?”四下打量一下,她总算找准了焦距。曹冲的身边还跟着曹叡和曹翎两个小孩子。此时,曹翎正连眼都不眨的看着她,曹叡坐在一边,呜呜的抹着眼泪。
“叡儿,翎儿,你们两个怎么了?”洛水心中有些不忍,连忙勉力压抑住身体的不适,浅笑着问道。
“呜,我要娘——”曹叡见洛水醒来,三下两下便爬到床上,一头扎进洛水的怀抱。洛水被他撞到了胸口,有些痛,她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声张。
“叡儿,出——出什么事情了吗?”洛水压抑着咳嗽,笑问道。
“今天爹跟郭姨在一起,我不要,我要爹跟娘在一起!”小曹叡气鼓鼓地说道:“没关系,爹不要娘,叡儿要娘!”
洛水愣了一愣,半晌无语。
叡儿确实是很聪明,不过——毕竟还是个孩子!她和曹丕之间的种种恩怨,又岂是三言两语便能讲清的?
“好了,叡儿翎儿,你们两个先不要打扰嫂嫂睡觉了!”曹冲看到她脸上的一丝疲惫之色,连忙拉着叡儿和翎儿走出房间去:“现在叔叔有事情要跟你们的娘说,叡儿和翎儿先出去等一等吧,做个乖孩子!”
“好!”曹叡率先点了点头,牵着曹翎,像个小大人一样走出内室。
*** ***
等到孩子们轻声将门掩上,曹冲便悄然走上前来,有些抱歉的笑了一笑。
“嫂嫂,你得上了痨咳和畏风两种慢症。刚才华神医已经帮你把过脉了,他说这种病是绝对不可能好的,只能想办法控制病症的发展,不能真正治愈。”
洛水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微微点了头,转念一想,便又问出声来:“对了,他怎么样?醒了吗?”
“嫂嫂,你和四哥的反应完全一样,听说自己病情的时候并不担忧,真正挂心的,却是对方的病症”曹冲有些无奈的笑了一笑:“嫂嫂放心吧,四哥病的没有你重,虽说要在床上静养几天,不过畏风之症平日里是不会轻易发作的。”
“那就好,”洛水微微松下一口气:“二公子那里是怎么说的?”
“我和杨主簿只是跟二哥说,你中了春药,是四哥把你从莲池中救上来的,”曹冲眨眨眼,笑着向洛水做出一个“放心”的眼神:“还有啊,二哥还亲自下了命令,在所有参加饮宴的人中寻找那个对你下药的人。”
“这个——”洛水微微张口,却完全没有头绪——看她不顺眼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就连曹丕本人也对她有不小的偏见,究竟是谁,要用这种方式毁去她的名誉?
“对了,嫂嫂,你知道是谁要害你吗?”正在这样想着,曹冲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春药这种东西随处都有,我倒是觉得,这个对你下药的人并不想要你的命,只是想毁你的名誉,总归是带着点妇人之仁的。”
“妇人之仁——”洛水简单将看自己不顺眼的人归为几类。
曹丕,还有曹操手下的那一帮谋士,如果他们要害她,为什么偏偏要等到现在?而且她的名誉不存,对他们来说几乎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或者是——曹丕的妾室?
任夫人不是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吗?难道——是她?
想到这里,洛水浑身一颤,再不敢想得深入。
“怎么样,嫂嫂能想到什么吗?”曹冲关切的趴在床榻边,轻声问道。
“现在暂时还想不出什么名堂来,看看二公子那边的情况再说吧。”话是这么说,但洛水实在不指望着曹丕能认真寻找。
在他的眼中,一名姬妾所占的比例,不会比一件衣服重上多少;更何况是她这个一直不听话的。
“哦,那就算了。”曹冲有些闷闷不乐的趴在一边,忽然,脑中想到一事,连忙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来:“哦,对了,我刚刚听说,父亲要从胡地接回一个叫昭姬的女人,听说她是父亲一位故人的女儿,因为战乱流落到了关外。”
洛水微微挑眉。
看来这就是历史上的“文姬归汉”了。她怎么能忘记,建安十三年,也可以说是曹操整个事业的巨大转变,很多事情都抢在这一年发生,最后在年末,三国鼎立的状况也就终于出现。
“那样的话,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有点好奇了。”想了一下,她还是问出声来。
“这个——听父亲说应该是下月初。”曹冲想了想,悄声回答道。
洛水听他这样一说,心中倒是真的有些好奇那个创作了《胡笳十八拍》的才女文姬究竟是什么样子。她现在的日子毕竟很无聊,有个盼头也总是好的。
“那样的话,我——咳咳——”洛水刚想说话,肺中便是一阵疼痛,不由得轻咳了几声。
她还是不太习惯这个柔弱的身体,虽说她早已知道,这份病症即将伴随自己十余年的时光。
一曲为相思(上篇)
洛水养病期间,刚进门的郭嬛倒是时常前来照料,嘘寒问暖,甚是无微不至,有时也会将两个孩子带来陪她逗乐解闷。而曹丕的其他几房姬妾却是极少来探望,曹丕本人更是完全从她眼前失踪。
直到半月期满,她终于可以下床走动的时候,曹丕才将她原来的两个婢女桃华和青衿返还于她,就连曹操也派人送来了不少补品。
二月中的一日,天气乍暖还寒,天空中,竟是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洛水正在曹冲的搀扶下四处闲逛。她的病症,每逢下雨天气四肢便会有些微的疼痛,不过并不是很妨碍行动。
“嫂嫂,下了这一场雨之后,漳河边的桃花就要开了,你要去看吗?”正走到曹府大门口,曹冲忽然问出一句话来。
“是啊——”洛水忽然有了些许叹息之意:“我毕竟也在这里居住了近十年,真不曾想这一次再见这漳河边的桃花,自己的身份却已不一样。”
“哎呀呀,嫂嫂你不要感叹了,听起来简直像个老太婆!”曹冲不满地晃晃她的袖子:“我们想点开心的事——对了,听说父亲今天晚上要大宴群僚,好像是那个叫昭姬的人总算是回来了!”
“真的?”洛水有些好笑的抬眼:“原来你嫂嫂我在你眼里像个老太婆,嗯?”
“唉,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啊!嫂嫂很漂亮的,怎么能像老太婆呢?我是说嫂嫂你一叹起气来就像——”曹冲连忙摆手解释。
洛水笑了一笑,刚想说话,便看见前方走来一位身穿胡服的女子,看上去年纪应该是不小了,却偏偏有一种介于汉人与胡人之间的坚毅气质,容貌依旧柔美,带着一点点婉约,一点点磊落。
“哎,嫂嫂你看,我刚刚还在说着她,她马上就来了!”曹冲晃一晃洛水的衣襟,小声说道。
洛水微微向他点了点头,目光悄然锁定于文姬身上,悄悄将她打量了一番。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文姬归来时应该有三十五岁了。但眼前的文姬看上去却只有三十岁不到,因了岁月的积淀,她的一颦一笑间,总是透出一股说不清的知性。
文姬看见他们,便走上前来,微笑欠身。
“妾身蔡琰,小字昭姬,请问你们二位是——”她的目光在洛水身上看了一看,缓缓透出一丝了然。
“我叫甄洛。”洛水毫不含糊的回答一句。
“我叫曹冲,小字仓舒。我是曹司空的第七子。”曹冲也很快回答道。
“原来是你们两个。甄夫人貌美贤良的名声,我在胡地也有所耳闻。真不曾想此刻一见,方知所有传言都并非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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