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王氏,她的心莫名的加速,竟不敢直视王氏。
王氏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凤姨,平淡的道:“王爷让我代他转达,去留自便,他不会再禁锢你的自由,你想去哪就去哪儿吧,他不会再管你!”
蓦然听到他绝情的话,淼的心大痛,眼眶酸涩的要滴出泪来,她垂首猛点头,泪悄然的落在地上。“我知道了,我这就走,不会再来麻烦他。”
王氏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强拽着她看着自己,冷冷的道:“你有没有心,你看不出他为了你付出了他所有的真心吗?为什么你一次又一次的伤他?死者已矣,难道你要为一个死人守一辈子吗?”她长吁了口气,直直的瞪着淼的眼睛。“他已经很累了,为什么你还要折磨他?此时五王宅危机四伏,你真的要撇下他独自离去吗?你要他一个人去面对所有的困难吗?你忍心吗?”
淼猛地甩开她的手,喊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是我狠心,是我坏,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现在就来纠正这个错。我不能再错下去了,我不能再错下去了。”她挣扎着夺门而逃,消失在月牙拱门后。
王氏望着院中萧索的景象,心中亦如这了无生机的秋天——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可是她却丢不下弃她而去的,也甩不开扰乱她心神的,既然如此,只能离开,各寻平静。快步走向王府后门,竟连一个侍女侍从都没有遇见,让她静静的享受这里熟悉的一切。路过隆庆池时,她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这里从无到有,是她与李隆基一点一滴设计出来的,可如今独自离去的是她。终究是她负了他的一片真心。
“姨,姨——”
奶生奶气的童声响起,她的裙摆向下拽了拽,低头一看,竟是嗣直扯着她的裙子笑嘻嘻的望着她。她轻轻抱起嗣直,扭着他肉牛牛的小脸蛋,强忍泪水笑道:“嗣直,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了?你娘呢?”
嗣直用小手扭着淼的脸蛋,嘟着小嘴说:“娘娘说姨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嗣直怕怕,不要姨走,不要姨走。”
淼心痛的看着他,柔声道:“嗣直不怕,嗣直将来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将他放在地上,拍拍他可爱的额头,转身慢慢走开。
嗣直迈开小步追了几步,拽着她的裙摆哭道:“不要走,不要走。娘亲总让我学这个学那个,父王从来不跟我玩,王妃根本就不理我,只有姨陪我玩。娘亲不要我跟你玩,可是我就是喜欢你,不要走,留下跟我玩。”
淼愣了一下,一个小小的孩子就已经体会到了世态炎凉,已经学会察言观色。她怜惜的握住他细嫩的小手,笑道:“嗣直是个男孩子哦,不能随随便便哭鼻子的!你是你娘亲的宝贝,也是你父王的宝贝,他们最近太忙了,才会疏忽你。嗣直不要一直想着玩哦,学习也是一种游戏,只要你将它们学好了,娘亲和父王会更加喜欢你的。也会有更多人会陪你玩的。”
嗣直将信将疑的看着她,许久慢慢点点头,轻轻放开了手,似懂非懂的看着淼微笑着远去,小小的心掀起了一阵波澜。
她最后望了一眼这熟悉的院子,一切该结束了,毅然决然的走了出去。她没有看到身后那个人影巍然不动——
淼独自走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结伴出游的文人墨客,有为了一文钱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大嫂,自卖自夸的小贩,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她与他结伴出游的情景,一幕幕、一幅幅,历历在目。他总是轻挥手中的折扇,宠溺的看着她,总会体贴的将她拉在身旁,阻隔过往拥挤的行人。尽管在别人面前他总是一副纨绔子弟的痞样,可是她知道他不是的,他大志在胸、聪明过人,却陷在以往的情感中无法自拔。那时的她只希望他能解开心结,即使眼睁睁的看着他跟别人在一起也没有关系,可是她却自始至终没能弄清他的心,阴差阳错的留在了李隆基的身边,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过!
再回到长安,眼前的一切似熟悉似陌生,她不敢回首。可是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残忍,让他知道他的心,即使那里不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眼前的人和事突然间变得可笑起来,原本要接受李隆基的,却在最后一刻生生的止住,她还没有处理好她对张苒的感情,怎么能开始下一段呢?
眼前似乎都是他的影子,他在她心底扎了根,那样那样的深,让她想要连根拔起,既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她只希望自己慢慢舔舐自己的伤口,找到对他最好的怀念方式。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原先的张柬之府邸,原先曾因宰相之职和神龙政变之功的张府是那样的门庭若市,如今朱门漆落,匾额也无处可寻了,她轻轻抚上大门的门环,上面的封条印记仍在,显然是最近撕去的。她不及细想,用力推开了大门,眼前的凋敝景象让她恍然如梦,原本整齐的院落,此刻杂草丛生、枯枝落叶满地,竟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她信步走来,每一步都能踏出她与他的回忆,花枝上的毛毛虫是她捉弄他必备的武器,枯萎的杜鹃花枝是他与她第一次冷战的开端,假山后水池旁是他与她第一次分开的地方——
恍恍惚惚的走进了院子,墨绿的槐树叶随风沙沙作响,她似乎看到洁白的槐花下他斜斜躺着看书悠然的样子!石凳和石桌上碧绿的苔藓似乎她弄湿他被褥后沤出的霉花!檐下几片摔碎的瓦片正是他当日淋雨的地方,他忧伤绝望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透过斑驳的门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的布景,几次伸手去推门,可是总在最后一刻失去了勇气。泪在眼中转了几转簌簌的落了下来,她扶着门滑跪在地,一时泣不成声。为什么忘却比记忆更难,为什么明明想要忘记的人却那样深刻的烙印在自己的心里?为什么他不说呢,即使那里她只占了一半或是更少,她也愿意陪他度过,为什么总是选择独自承受呢?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嘴里却只能一遍一遍的问着“为什么”,手紧紧扣着门缝,却始终没有推开那扇她无赖般推开无数次的门。她怕看到最接近他的东西,她怕见到了,她会心碎、会崩溃,也许什么也不会发生,她好怕——
她不敢再看那道门,猛然间转身背靠着门而坐,却瞥见一道白影怅然的站在槐树下,飘落的槐树叶将白影包裹其中,如瀑般的长发迎风飞舞,卓然的身子竟融入了这苍凉的景致之中。
淼一惊,急急爬起奔了过去,一把揪住白影的袖子,却不敢正视,如鬼魅般的低语:“是你吗?是你吗?”
一双手紧紧扣在她的肩膀上,让她浑身一颤,竟不由自主的迎上那双凝视她的眼睛。
所有的美梦、所有的幻想在一瞬间摔得稀碎。她失望已极的松开手,颓然的后退了一步摔坐在地,怔怔的看着满面忧伤的敏。
敏一袭白衣似雪,一头乌发如墨,星辰般的眼眸却填满悲伤,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缓缓跪坐在她面前,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我让你误会了。”
淼似禁不起的捂住耳朵,拼命的摇头,哭喊:“我真傻,真傻!他怎么还会出现在我面前,他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敏扶住她的肩膀,不想堆砌什么安慰的话,自己何尝不像她一般自苦、自伤,无药可救。轻轻拢住她的肩膀,柔声道:“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不要憋着!”
淼倒在她怀里,哭道:“敏敏,我好想他,我真的好想他!我一直以为他不喜欢我,他的心里只有杜鹃,可是为什么他死时的要叫我的名字,他为什么宁死也不看我给他写的信?为什么他不告诉我他的心意?他的苦他的痛,我都知道啊,为什么他不让我帮他一起承担呢?为什么?为什么?”
敏轻抚着她的背脊,帮她顺气,轻声道:“就是因为他心里有你,他才不想你为他担心,为他牵挂!他是仁孝之人,他宁可将这份感情永远压在心底,也不希望你因他的死而悲伤,他所思所想都是为了你啊!”
淼的泪掉的更急,打湿了敏的前襟,她紧紧揪着敏的衣衫,悲道:“这是不是就是我的命?为什么我想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绝然的抛开我;为什么我决定忘记他的时候,却让我知道他的心?我真的好想忘记他,忘记他我就不会这样痛苦!这里一草一木都是我和他的点点滴滴,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敏脑海中人影翩跹,默然胸口大痛,一手扶着她,一手扣着地上的泥土,咬牙强忍道:“人的一生究竟有多少人,多少事会永远难忘?或许很多,或许很少,或许遗忘就是永远不忘——”她痛的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搂住她,缓解万箭穿心般的剧痛。
淼张口欲言,却发现心中的感觉绘不成一句话,泪水却似断线的珍珠般滑落。或许她越想忘却却终究难以忘怀,那个身影终要陪伴她这一生吧!
斜阳西垂,一白一绿两个身影沿着张府花园小道缓步而行。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竟是别样的温情。
敏看向半轮即将落下的夕阳,火烧云在天际燃起,映照在淼的白皙的脸上,如血杀般的震撼。敏猛地攥住她的手,瞪着她的眼睛道:“你想好以后要怎样了吗?离开临淄王府,你要去哪儿?”
淼的眼中几许茫然,几许悲戚。“原本我想要为张苒报仇的,可是我又不放心你的安全,医馆的那个小子也不肯放我走,我就一直躲在那儿,直到李隆基把我掳回了隆庆坊。我说清了前因后果,他说由他来报仇,但是我不知道他究竟做过什么?只知道逼宫前几天他忙得不可开交,几乎踏星而去、披星而回,几天见不到他的面,我几次想跑,可是王妃看我看得很紧,直到逼供后太子伏诛,我才出了那间房。敏敏,我知道那天你对我说的话都是为了激起我求生的欲望,可是你却将自己陷入了那么危险的境地,你知不知道我希望跟你同甘共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