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
“……那是个怎样的年头?”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只是一条在那一年成为顾氏社团的头人。”
“……一条。”我的心里一紧,没再接话。
有多久没听过从别人口中念出他的名字呢?我忽然很想念一条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
叹口气,我又问阿二暗堂有多少成员,“所有人都在这里?”
“不,只到了一半。因为顾少爷说让集合,正好这些人今天在这里集中训练,另一半人都各自有各自的任务,也就没叫来。但如果真的有事的话,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到。”
阿二的语气与态度一直都毕恭毕敬。
我把他对我讲的话又从心里重复一遍,深深记住,接着问道:“暗堂平日里都做什么?情报与暗杀?”
“是。”
“好,现在你在我手下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告诉我河西的势力分布,这对我们很重要。”
阿二点点头,然后告诉我河西周家一共有四个堂口,分别是:龙堂、虎堂、豹堂,以及执法堂。
其中以执法堂势力最大,堂内成员皆是周氏社团内部精英。
“北朗呢?”听完阿二的汇报,我问,“他曾是哪个堂口的头人?”
“是执法堂。”阿二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我怔了怔,脑子里闪过几个念头。
接着,我又跟阿二交代两句,留他自己在这里训练,没等顾北辰过来接就离开慕公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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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接来到北朗养病的医院。
要拥有更多的胜算,除了外部的力量,在内部制造混乱也是必须的一步。当阿二说出北朗是曾经势力最大的执法堂头人时,我就有了这个想法。
或者,利用北朗于周家执法堂尚存的影响力,会对周家产生一个或大或小的冲击。
敲开北朗病房的门,我坐到他的床边,随便寒暄两句,便问他,“北朗,我听说,你在河西时,统领的是执法堂?”
“啊,呵呵,都是过去的事情啦。”
“能不能帮我个忙?”我沉声说。
因为口气郑重其事,北朗也皱起眉头,他点点头,听我讲下去。
“今晚跟我去一趟河西,你们执法堂的领地。我需要你在他们之中的威望。”
“此行的目的呢?”
“策反。”我看了一眼北朗,低声说。
北朗的眼睛睁大了,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接着点点头,“虽然身体没有痊愈,但跑一趟河西应该没问题。现在执法堂的头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我之前的手下,胡木。”
“是个怎样的角色?”
“足智多谋。”北朗想了一会儿,摇头叹口气,“我对这个人了解还不是太深。”
“走一步看一步。相信有你在,我们的生命不会有任何危险。目的是制造混乱,如果能够说动几个人跟着你走就最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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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幕低垂的时候,我把北朗从医院里接出来。穿上平日里喜欢穿的黑色风衣,看上去很健康。只是路走得稍微有些久,步调就会显得不自然。
我已经将此次行程汇报给顾北辰,所以把他的车借了来让北朗开着。
很快我们就到达河西的闹市地带。
北朗把车停在一家赌场的门口。
周氏集团除了白道上的生意,最大的地下收入就是赌和毒,所以河西这边赌场林立。
而因为周家的势力,警局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们走进赌场的门,迎面却没有想像中的乌烟障气,到处干净整洁。参与赌博的人也都很安静地坐在赌桌前玩牌。
“害不害怕?”北朗缓步行走的途中侧过头,笑着问我。
“你有没有信心?”我寸步不让。然后彼此微笑着对视一眼,扭头不语。
在我们的正前方购买筹码的柜台前,坐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留一圈络腮胡,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赌博的人群。
北朗昂首阔步地朝他走去。
当他看到北朗时,整个人先是一僵,接着啤酒瓶拿捏不住,“叭!”地摔在地上。然后下意识地站起来,盯着北朗,一动也不敢动。
“好久不见了。”北朗走到他身前,两只大手垂在裤边,沉稳地笑着。
“大哥!”脸上的惊恐渐渐退去,代之以尊重。
北朗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睛,然后爽快地叹出来,扫视着四周,说:“啊!真是很久都不见了!执法堂的兄弟们还好吗?”
“……大哥,你……”青年欲言又止。
“是不是听到什么传闻?别害怕,说出来我听听看。”
“是!”青年点点头,说:“他们都说大哥投靠了顾家,是周家的叛徒。可是……可是您为什么今天会回来?”
当北朗听到“叛徒”两个字时,脸上闪过一丝愧疚。沉默一会儿,他问:“现在……执法堂的头人是谁?”
“大哥……现在大哥,是……是胡木。”
“果然是他!”
忽然,有个声音在近处响起:
“是北朗回来了吗?”
我扭头看去,一个与北朗差不多大的男人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正举着一瓶啤酒,笑嘻嘻地缓步走来。
第七十二章
面前这个人穿着发黄的牛仔裤,白衬衫,外面套了件黄色的牛皮夹克。带那种很窄的眼镜。
嘴唇很特别,即使不笑,两边的孤度也在向上翘。
“他就是胡木?”我低声问北朗。
北朗嗯了一声。
这时,胡木继续向前走来,抬起手臂,反身倚上吧台。
“回来干什么?”
胡木的双眼望着前方。旁边那个跟北朗说话的青年识向地离开了。
“放心,不是跟你争大哥的位子。”
“这位子本来就是你的。这位是?”
仿佛是刚刚看到,胡木侧过头来,朝我看了一眼。我笑着伸过手去,“顾氏社团副总头领,秋瑶。”
胡木隐在镜片后的眼睛睁大了一些,接着点点头,冷笑。
“真是好胆量啊,这样的时刻,竟然敢到河西这边来。”
“哦?”我侧着头,“瞧不起人吗?”
我掀开外套,露出别在腰间的枪,冲他挑了挑下巴。胡木反射性地离开吧台,用酒瓶指着我,大声说:“你,你想干什么?!”
“放心。”北朗挡住胡木抬起来的手,“我们今天来不是为了闹事。”
胡木一把推开北朗,后腿一步,大声说:“不是为了闹事,难道是为了送死吗?”
北朗被胡木推得一个踉跄,差点倒下。他捂着肚子,靠在吧台上,我连忙从身后将他扶起。
而这个时候,胡木的眼睛里略过一抹愧疚,想要过来扶,却终究止步不前。
接着,他看向别处。
“快走吧。”胡木说:“这里很危险,一旦、一旦被发现的话……”
北朗摇了摇头,又将我轻轻推开,示意他已经没事。
这时,渐渐有执法堂的人围上前来,对北朗行注目礼。他们应该是听到北朗重新回来的消息。
“知不知道我回来的原因?”北朗走到这些人的中心,环视着众人。
看见包括胡木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接话,北朗接着说:“我回来,是想要告诉你们,河西,再非以前的河西。”
“你凭什么这样说?”胡木问。
“就凭我被华震暗杀,就凭他与青帮相互勾结!难道你没有察觉到吗?周老大的死、青帮攻击周家、再到华震刺杀周海莎与我,都是为了能够上位,完完全全地控制周氏社团,让社团成为他的天下!”
北朗的声音在四周吵闹的音乐声音并不大。
可是所有人都像被震住一样,瞠目结舌,一脸的难以置信。
而胡木却看着北朗,摇头叹息。
“快走吧。”胡木低着头,挥了挥手,“你也说过,河西,已经不是以前的河西了。”
“……好。我会离开。还有你们。”北朗看着渐渐围成一个大圈的,他原来的手下,目光如炬地道:“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的长辈就告诉我,做人、做事,要凭良心。我永远忘不了周老大对我的恩惠。所以,我也不会原谅那个真正杀死周老大的人。如果我们想的一样,今天,跟我一起走。”
我暗暗叫好,北朗这番话说得真妙。一眼扫去,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在凝神倾听。
我想,他们应该是在动摇的边缘。
“蛊惑人心也需要有命在。”
又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当这个声音结束的时候,胡木那张脸就僵住了,他摔下酒瓶,大踏一步走来,一把就推倒了北朗:
“你他妈的,一个过了气的老大,还想要来撑什么场面吗?”
北朗倒地,闷哼一声。
我蹲下身子,抱住北朗,不解地看向胡木:刚才还形势一片大好,怎么现在说变就变?
接着,胡木又紧跟上来,揪住北朗的衣领。
当我认为他又要打北朗的时候,却没想到他对我轻声说:
“带大哥离开,这里真正主事的人不是我。是华震派来的人。”
我幡然醒悟。
这时,刚才说话的人出现在我们面前。
一身黑色西装,双脚不丁不八地站在我们跟前。
那恶狠狠的笑脸看起来眼熟的很,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孟春精神病院里杀死周海莎的医生。
大概是因为那样的功劳,所以得到目下的位置。
“是你!”我怒目而视,心里毛燥燥的,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他破唇而笑,目光上下移动地打量着我。
胡木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上来踹北朗的腿,大声说:“兄弟们上,把这个叛徒给我打回去!”
其他人犹豫着,面面相觑。
“还在看什么?快啊!”
这时他们才踏上来,对着北朗拳打脚踢,连我都不能幸免。
现在还不是反抗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