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机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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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机时刻-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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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一个士兵倒下,两眼成了血窟窿,穿透的子弹又打在一块岩石上,蹦起来带着呼啸飞远了。
  事情来得真是突然,也真令人心惊:小林子里枪声一响,开阔地上这支队伍立刻给压了下去,有如狂风过处,草原上大麦草便一齐倒伏。
  张丰成在一块岩石背后趴下了,他回头一看,只见部下都在地下乱爬,寻找掩护,一边爬一边骂,还互相嚷嚷,M-4步枪还在那里不断地射击,火力很猛。声响也愈来愈大,听上去就象森林起了大火,烤得树木纷纷干焦爆裂。子弹在飞虫低沉地嗡嗡声中喳喳地飞过,要不就擦过岩块,尖啸一声划过空中——那是子弹身崩骨裂地惨叫。
  砰—砰——!
  砰!
  又有人中弹。
  枪法很准!
  困在地上的士兵只好各自扑在岩块背后,浑身打颤,束手无策,连头也不敢抬一下。部署在石梁后边担任掩护的李东直那一个班,起初曾迟疑了一下,这时可早已向开阔地那一头小林子里开了火。枪声经崖壁一反射,又弹回到山沟里,在山沟里乱撞一通,激起一连串重重叠叠的回声,有如小河里一环套一环的波纹。这激荡声劈头盖脑压来,差点儿都把他们震聋了。
  

第五章 兵血滚烫(2)
张丰成趴在岩块背后,手脚一阵阵抽搐,汗水都淌进了眼里。面前这块岩石是花岗岩纹理结构,他一个劲儿地瞅着、瞅着,不由自主,只顾愣愣出神。浑身上下早已象散了架似的。他真巴不得能蒙住了脑袋,乖乖地就躲在这儿,等待战斗结束。他听见自己嘴里漏出一个声音来,倒暗暗吃了一惊:自己居然还出得了声。乱纷纷的心里,一方面吓得心惊胆战,一方面却又恨恨地鄙薄自己。他简直不能相信。虽说自己从来没有打过仗,可是这副脓包相总未免……
  砰!岩石碎片末子落在脖颈儿上,觉得有点痒痒。这枪打得也真凶,真恶。好象都是冲他打。旁边每飞过一颗子弹,他身子自会不知不觉地一缩。体内水份一股脑儿都涌到皮肤上来了。下巴上,鼻尖上,汗水只管不断往下滴,脑门上汗水则尽往眼睛里钻。这场小接触才只打了二十来秒钟,他就已经遍体湿透了。锁骨上似乎箍上了一根钢皮条,死死收紧,勒得他气都透不过来。心在胸口狂跳,仿佛一颗拳头在墙上乱捣。他觉得内急快要憋不住了,尿在身上可怎么得了!他也顾不上别的,只能苦苦忍住,这样足足熬了十秒钟。“不能尿!不能尿!”
  子弹嗖嗖地飞过,声音真有说不出的清脆。
  他得带他们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可是他胳臂还护着脑袋,逢到有子弹在岩石上擦过,身子总还忍不住要打个闪缩。他听见部下在后面互相吆喝,东一声西一声,各嚷各的。自己怎么会吓成这样?真要不得。自己到底怎么啦?这副德行,连自己都难以相信。一时间他眼前又出现了自己弯下腰去捡起少校那半截香烟的情景,似乎又触到了那支香烟,内心一阵羞恐交集。他觉得他似乎什么都听得见:部下此刻正躲在岩块后边粗声喘息,敌人在小林子里此呼彼应,连山沟里野草作响、蟋蟀欢快的叫声,都如在耳边。
  砰砰!
  背后李东直那个班还在零散射击。
  忽然敌人一连串子弹打在他面前岩块上飞了出去,他赶紧把头一低,缩紧了身子。石子石屑擦得他脖颈儿生疼。
  李东直火力怎么这么弱?他心头顿时燃起了强烈怒火,于是就悄悄地把枪从岩块旁边伸出去,一扣扳机。
  可是枪没有响,原来保险都还没有打开。他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多危险,就猛一下子站起身来,推开保险,朝小林子里一口气打了三、四枪。
  “往回撤,往回撤,”他大吼了一声,“快快,起来起来!……都快撤回去!”
  “快快,快起来跑!”尽管有子弹呼呼地在他身旁掠过,可是一旦挺起身来,几颗子弹好象也就不算什么了。
  他就尽量找岩块作掩护,一边奔跑,一边又大喝一声:“往二班阵地上撤!”可是这吼叫声音却好象不是从他嗓子眼里发出来的。
  他转身又是一阵射击,以最快速度连连扣动扳机,一连五发子弹吐了出去,打完了却呆呆地等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听见自己喊叫:“起来开火!集中火力射击!”
  班里有些士兵爬起来开了火。
  “快快,快跑!”
  部下七零八落地爬了起来,气也不吭地瞅了他一眼,就赶紧朝来路上那道石梁跑去。他们冲着小林子里打了几枪,扭头一气奔上二十来米,又停下来放上几枪,这样一路仓皇后撤,象一群又火又怕的野兽。
  小林子里又开火了,可是他们根本就没有理会。他们个个都象发了狂似的,连跑带打,就为一个目的——要到石梁后边去,到了石梁后边就安全了。
  喘吁吁、气呼呼,他们一个接一个爬过了石梁顶,都颓然倒在石梁脚下,身上汗奥得都发酸了。张丰成是最后到达。他在地上打了个滚,挣扎着跪了起来。很多人都在那里射击,李东直把他扶了起来。他们俩就在石梁背后蹲下。
  张丰成气呼呼地问:“咱们人都回来啦?”
  李东直匆匆朝四下看了一眼。“好象都在这儿了。”
  

第五章 兵血滚烫(3)
他啐了一口唾沫。“咱们得马上转移,不然一会儿就让他们包围了。”
  “都到齐了吗?”
  他面颊上擦破了长长一道皮,泥污都嵌进了肉里。汗水流过,象肮脏脸上挂着泪水,大伙儿都伏在石梁背后,你喊我嚷,又是恼火又是焦躁。
  “少了哪一个没有啊?”
  “都到齐了。”不知是谁大声回答。
  开阔地那头小林子里沉寂了下来。偶尔才飞出一颗子弹,“嗖”地一地声从他们头顶上掠过。
  “快转移。”
  李东直把头探到石梁顶上,目光在前面开阔地上搜索了一下,并没有看到什么。几颗子弹接连冲他这儿打来,他赶紧把头一低,那热血奔腾的激动心情还没有平静下来。他不大相信撤到这里就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部队于是就动身离开了那堵石梁,贴着山崖壁走去。他们走得很快,快到接近于跑步了,队伍后边人都渐渐挤到头里来了。前方得翻过一个小山包,这就免不了要在那小林子视野内暴露几秒钟,不过山包离小林子已有好几百米地。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快步冲过了山包顶,敌人只稀稀落落地打来了几枪,但枪枪致命!
  他们顺着山麓一路往东,走走跑跑,一口气赶了二十分钟。这时估计离山口已经超过一公里,中间已经隔上好几个小山包,于是队伍就停了下来。张丰成还是老办法,在一座圆顶小山上选了个靠近山顶的浅沟作宿营地,派出四个岗哨守住进路。余下人都扑地倒下,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在浅沟里歇了十分钟,才发现后面阻击的张丰成不见了……
  (二)
  担任阻击的张丰成隐蔽在草丛附近一块石头背后。起初他疲惫地躺在那里,倒也不觉得怎样,小枪战只要在头顶上进行,他也就定心了。后来听见下令撤退,他便遵命爬了起来,往回跑了几步,又转过身去朝敌人开火。
  砰!
  一枪击中他肚子上,那股势头却象是心窝里重重地挨了一拳。揍得他一个转身,踉踉跄跄跌出了几尺远,一头摔倒在草丛里。他躺在那里有点吃惊,心里涌起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气愤。
  “哪个王八蛋打了我?”嘴里还这么叽咕了一句。他揉了揉肚子,打算爬起来去找揍他的人算帐,可是缩回手来一看,却是一手血。张丰成这一下可只有摇头份儿了。他又听见了步枪声,他一翻身扑在地上,心里忽然害怕起来。给那帮北佬打中了,现在只好眯起眼来看。糟糕,一点力气都没了,真他妈连一点儿力气都没了,他养了会儿神,只觉得脑袋里在悠悠忽忽直打转,神思渐渐恍惚起来。他简直连想也没去想一下。一切都是那么安宁,那么平静,只是腹部隐隐感到有一阵阵搏动。
  他猛然理会到枪声早已歇了。他得赶快往草深地方钻哪,免得给北佬发现。他想要站起来,可是没有这个力气。他就慢慢地爬,咬着牙直哼哼,朝草丛深处爬进了两三米,趴在那里又养起神来:好了,这就看不到开阔地了。那种晕晕糊糊的感觉,那种悠然自得的感觉,扩散到他全身。
  我怎么竟象喝醉了酒似。
  我活不了了,张丰成心想。他一阵寒心,打了个冷战,人也清醒了过来,禁不住呜咽了好一会儿。想到子弹把他肌肤打穿了,把他肝肠捣碎了,他忍不住打起恶心来。嘴里吐出了一小口苦水。可是一会儿他又迷糊起来了,半是由于困倦,半是由于虚软,他恍恍惚惚进入了一个温暖亲切的境界。他不再为死担忧了。这颗子弹正好可以把我内脏清理清理。这一来脓水都可以流掉了,我病痛也就可以好了。想到这里他高兴了。爸爸说过,当年他爷爷发了烧,要让个老婆子来给他放血。自己现在不也正是在做这样手术吗?
  他倦眼朦胧地望着地下。血渐渐浸湿了衬衫前胸,这使他略微有些不安。他就用手去捂住,还淡淡一笑。他眼光盯住在两三寸以外的地面上。时光似乎凝住了,在他周围静止不动了。
  

第五章 兵血滚烫(4)
他只觉得背上是暖烘烘的太阳。他渐渐地就沉浸在四外昆虫世界一片啾啾唧唧地乐声里,眼前这一尺见方泥地也渐渐大了起来,大到每颗泥粒都轮廓齐全,形态分明。地面看上去不再是褐色了,那是一颗颗水晶,红,白,黄,黑,错落有致,排列成一大片。他已经没有高低大小观念了。他只当自己是在飞机上,俯瞰地面上几处田野、一片森林。茂密野草把地面挡住了几分,在他眼里变成了模糊一团,飘忽不定,犹如空中云烟。草根包着厚厚鳞皮,白得出奇,还带着些褐色斑点。
  总之,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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