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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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耘记-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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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呢?
    这坳子村离最近的镇上都要一天半的山路。到旁边村要近一些,也要好大半天时间。她好做什么生意。
    况且她手上也没有拿得出手来的东西。
    她便皱着眉头发起愁来。
    狗蛋在旁边看到她皱眉,忍不住爬到她身边,“姐”“姐”地喊。
    兰花儿这才回了点儿神,心不在焉地开始教狗蛋讲话。一边教,一边自己也练着讲。
    村里边的人偶尔也有些喜事需要帮忙。或者是洗洗刷刷、缝缝补补的活计,能略微挣上一点子钱。
    但她这样一个小丫头,是不大可能有人愿意将活计交给她做的。
    兰花儿坐在屋子里边差点愁白了头。
    狗蛋却很高兴。
    自从姐落水以后,他就再也没饿过肚子。除了稀米粥外还有好吃的菜,自然开心得很。
    兰花儿就是再担心,日子还是得紧巴巴地过下去。
    她又往后山去了几次,抓回来了松鼠又捡了些硬果子。
    勉强能将日子维持下去。
    村里边的人渐渐都知道了兰花儿曾在山上好运气地捡到了松鼠,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并没有多少人将这事情放在心上。
    好多人在背后讲,这孤女真可怜,为了吃饱肚子,连命都不顾了,大冬天的往后边山上去,要是碰上土匪,那不是要将命都搭进去了。
    可怜的娃子。
    议论的人多,跟着到山里边去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
    兰花儿观察了好半天,得出了个结论来:
    这村里边的人,愚昧得很。
    淳朴善良,却又愚昧。说山外边有金人,又有土匪,因此便连试着走进去的勇气也没有。他们吃得饱穿得暖,就根本不去想着要变通要突破。
    这对兰花儿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她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到后山去和她抢食物;
    坏消息却是,她成了个出头鸟儿,村里边突然人人都开始注意起原来还有这么个小丫头,叫兰花儿,好大的胆子,敢大冬天的一个人到后山刨雪窝子。
    甚至连村长都到兰花儿家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劝她:
    “兰花儿,我知道你家里头难。但那后山里边可是土匪老爷红大王的地盘,哪可以随便去的。改花在外头干活,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好跟改花交代。”
    兰花儿羞怯怯地点头,也不讲话。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在大伙儿心目中,兰花儿本来就是个这样嘴笨的小丫头,村长倒不是想听她说什么,兀自在旁边点头: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家里要是有难处,尽管地到我这来讲,别太昏头了。”
    那些人不敢靠近后山,兰花儿又何尝愿意大冬天地冒着冻进去,不过是觅食。
    她在村里边听到的议论多了,渐渐也知道些村里边的事情,便觉得这个坳子村里头的人真有趣。
    春天化雪开始,便会有人到浅山那一片拾柴火。
    年纪小一些的会去扯猪草,只是不深入。
    “我不进山。”
    兰花儿想了想,终究还是认认真真地解释了一句:
    “山口转转,扒野菜根。”
    这些天来,她一直在刻意地让自己多讲话,吃得又比这身体过往的要丰盛得多,就连讲话也连带着顺溜了些。
    她能看出来村长是真地在关心她,并不是为了责任才上门敷衍一句。
    村长许是想到她家的情况,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山里头有山货,谁不知道咧,好多年前村里边还有猎户呢。可后来山里头来了山大王,镇上都贴报告了,还有官差专门到村子里边来警告的,兵都发了好几次。你家里苦,也懂事,我就怕你越走越远,到时候就是没遇上山大王,迷在山里边遇到熊瞎子也……”
    再往后讲就不吉利了,村长摇摇头没有讲下去。
    兰花儿便笑了:
    “我不往山里头去。”
    她哪里敢。
    狗蛋还在家里边等着她养活呢。那才真是个离了她就活不下去的小娃子。
    村长得了她的话,这才一脸担忧又一脸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十一病【二更】
    土匪老爷红大王。
    这是兰花儿第一次真切地听到关于深山里头那些土匪的消息。刚开始的时候她听到村里边的人这么讲,还以为只是一个用来吓唬人的东西。就好比以前她小时候,家里边总爱跟她讲:“你再不听话,就将你扔出去喂大灰狼”——其实,哪里来的大灰狼。
    原来那山里边真有土匪,为什么不叫山贼呢?
    不过这些跟兰花儿的关系并不大。
    她每日里就往山里边跑,掏松鼠窝,甚至刨雪坑,希望里边能发现点儿可以吃的东西。
    据说这山里边有冬兔子。
    只是兰花儿运气不算好,一直没有遇上。
    她现在能轻易找到松鼠冬眠的窝,捕捉松鼠的几率也大大提升。
    抓松鼠不再只是为了吃肉。
    兰花儿将松鼠皮都一一割了下来,用沙子将内层硬膜鞣去,摊在炕上烘。
    狗蛋特别喜欢在那层毛皮上边打滚,毛绒绒的,乐得他直笑。
    有一次兰花儿还在雪窝里头发现了一窝子的田鼠,睡得够香甜的,圆滚滚的肥。
    兰花儿回忆了一下上辈子广东人的方法,将它们一只一只弄了回家,用火烤了,脆香脆香的,油星子吱吱地响,两姐弟连田鼠的骨头都快吞进肚子里去了。
    从这以后,兰花儿就更热衷于刨雪窝。
    田鼠的窝却不好找,她也只找到了这么一次。
    更多的时候,她还是掏的松鼠洞。
    走远了她才发现,坳子村的后山连绵不断的,一直延伸好远,完全不知道有多大的一片地方。如果真走进去迷在里边了,想必轻易都出不来,只能越走越远。
    她就在心里边告诫自己,不能太得意忘形的,以免真像村长说的那样乐极生悲。
    让兰花儿没想到的是,还不到二月的时候,她就病倒了。
    那日早间起来,她就觉得有点儿头晕,手脚关节骨头的也疼得厉害。
    她照例打了水扫了地面,正准备擦炕跟灶台的时候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胸口那好像压了什么东西一样,紧巴巴的喘不上气。
    狗蛋在旁边巴巴地看着她,怯生生地喊,“姐”。
    兰花儿这才发现自己弯腰扶着墙,差点儿就要摔到地上去了。
    得给狗蛋做吃的。
    她咬了咬嘴唇,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力气来。
    狗蛋爬下炕,跑到了她身边,扯着她衣袖满脸着急地看着她。
    她硬撑着虚弱地摇了摇头,想要笑笑表示自己没事,脸上的表情却想必一点都不好看。只觉得天地都在眩晕,除了手上墙壁粗糙的感觉以外,她几乎连自己的脚都感觉不到了。
    这样撑着墙缓了有好一会儿,她才觉得气稍微平顺了一些。
    狗蛋早就在旁边吓得眼泪汪汪的,又什么都不懂,就只是一副着急的脸。
    兰花儿硬撑着倒了半瓢热水,虚软地喝了下去,然后扶着狗蛋的肩膀,一边撑着墙,倒在了炕上。
    “狗蛋,别乱跑。饿了……饿了……吃点果子……”
    闭上眼睛以前,她还不忘跟狗蛋说一声。
    狗蛋急急忙忙地点头。
    她睡得好不安稳,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睡没睡着。
    迷迷糊糊的,只觉得人躺着,浑身上下都是痛的,又干,烧得嘴唇都裂了。她一次一次伸出舌头舔,却又鼓不起力气来起身倒点儿水。
    她难受,她想哭,觉得这个世界安安静静地好像就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了。
    “花儿。”
    有人在她旁边叫唤。
    “兰花儿。”
    声音里边好像带上了点关心和担忧的味道。
    谁?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但是眼皮底下好像被人撒了把沙子,刮得眼珠子生痛,又像是被人粘住了一样,根本睁不开来。
    许是在做梦吧。
    那声音只响了一会儿,就再没有了声息。
    好像还有人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手腕,给她盖上了被子。
    然后她就真的沉沉睡过去了。
    兰花儿再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边已经暗得要看不清人影了。
    她半睁着眼睛盯着黑沉沉的屋顶,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有点儿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她到底是叫兰花儿,还是叫闵舒。
    但她马上就瞪大了眼睛,“唰”地翻身坐起来。
    狗蛋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一块小小的湿布随着她的动作,从她额头上落了下来。
    她一愣。
    旁边就有欢愉的声音喊她:
    “哟,兰花儿这是醒了。”
    是个她不认识的壮年人。
    那人身子瘦削,不显得贫弱,倒有点儿挺拔的味道,浑身上下透着种干净文雅的气息。而且不像村里头的庄稼汉子,他身上穿的是件厚厚的长褂子。
    兰花儿不认得那个人。
    中年汉子看着脾气却很好,迎着兰花儿疑惑的眼神笑了笑:
    “你染了风寒,早间的时候烧起来了。狗蛋看你气息不稳,到院子里头哭着喊富贵叔和林大娘。林大娘过来一瞧你这样,才赶紧喊我过来给你看病的。”
    那就是村里头的郎中先生了?
    兰花儿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里头烧得厉害,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郎中先生又笑了笑,起身到灶间给她倒了碗水,递了过去。
    她喝了点水润喉咙以后,总算觉得舒服了些。只是整个身子还是发软的,没有一丝力气。
    “谢……”
    先生就在炕尾坐下,温和地看着她:
    “我让狗蛋先到富贵哥家里睡去了,跟铁生一个炕。他还小,不要过了你的病气。你这次病得着急,是因为之前落水时候的寒气和湿气都没除干净,又一直在后山上跑,身体太弱,守不住寒冻,休息几日将药喝下去,就应该无碍了。”
    这话讲得温文又客气,兰花儿便觉得羞得耳朵根后边都红了。
    “谢谢先生……”
    先生一愣,打断了她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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