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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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耘记-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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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讲得温文又客气,兰花儿便觉得羞得耳朵根后边都红了。
    “谢谢先生……”
    先生一愣,打断了她的话:
    “你喊我先生?谁教你的?”
    她也跟着一愣,心里暗自道了句“糟糕”,莫非这村里边的人都不是这样喊的么。都叫的是郎中?
    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讲:
    “改花大哥教的。”
    先生就笑:
    “你们家里头倒是讲究。”
    她这才松了口气。
        
十二郎中先生【三更】
    “跟着村里边的人唤我杨郎中即可。”
    兰花儿怯生生地应了。
    不是她要故意示弱卖萌,是身子真的软得跟沸水煮过的面条一样,就这样坐着也已经好像花费去身上所有的力气,实在没心思再端端正正的。
    何况,她现在不就是个小孩子么,就是装得再可怜巴巴的,想必先生——哦,不对,是杨郎中——也会原谅她的吧。
    兰花儿在心里边给自己打气再打气。
    杨郎中似乎是个很爱笑的人,一直温温淡淡的,又伸手过去摸兰花儿的额头。摸了一会儿,就讲:
    “仍是有点儿烫。你先躺下休息吧,药过一会儿才能煎好。”
    兰花儿答应了一声,就躺下去了。
    她想要闭上眼睛休息,却又觉得将人家一个人丢在那有点儿不大好。她可真不是怕杨郎中会有什么不轨的心思。
    都是村里边的熟人,她家里边连个钱都没有,她又只得五岁。别人都倒贴了草药来给你治病了,还能有什么坏心思。
    无非就是觉得将郎中先生干晾着不大好意思罢了。
    杨郎中不客气地自己勺了瓢水喝,又到后头去看了看药。
    她想了好久,才随便挑了个话题:
    “先生吃过了么?”
    到底有些不习惯喊郎中。
    杨郎中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小女娃子实在有些好玩:
    “在富贵哥家里头吃过了。你好好躺着,睡不着也闭着眼睛休息一会。药好了我会喊你的。”
    兰花儿顿时觉得更不好意思。
    她都已经麻烦别人家里头帮忙喊了郎中,又照料了狗蛋,居然还要让人家帮忙为先生做饭。
    杨郎中大概是看她一点睡意都没有,就坐到了床尾去,小声跟她讲:
    “我也知道你家里边不充盈,但你也不能这样着急。改花一直在外边做事,村里边大家互相照顾着,总不会让你跟狗蛋过不下去。你现在这一倒下了,你想想狗蛋要怎么办。要是病得久了,你让大家怎么好意思去镇上跟改花讲。”
    这道理兰花儿也不是不明白。
    她自然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病倒了,狗蛋连口热水都要喝不上。
    要不是狗蛋机灵,她这次躺下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
    这么想想,她突然觉出危险来。正因为已经死过一次,才觉得对死亡更敬畏和恐惧。
    那真的是悄无声息就要降临了的,根本容不得人有准备。
    “我、我知道,就是……”
    杨郎中马上就打断了她:
    “你哪里是真的知道。乡里乡亲的,什么时候听你开过一句口。今儿给你看病,你心里边还想着怎么回礼,是不是。真是个不得趣的娃子。”
    兰花儿就想叹气。
    这情能不还么。一次两次的,人家帮你是情,不帮你是理,又不是应当的。她若是家里边情况好,开口只是偶尔,她当然是乐意开口的。
    问题是她不知道这次开了口,下次会不会又再是同样的情况,或者更糟糕。
    谁不要吃饭,谁没个自己的家。人家又不是该你的。
    杨郎中伸手,隔着被子拍了拍她:
    “安心养着吧。”
    她小小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杨郎中就到后边去,不一会儿将药端了过来,要喂她服下去。
    兰花儿自己伸手接了过去,说自己就能喝。
    杨郎中看她这个样子,就故意吓唬她,说:
    “这药可苦得很。”
    她想讲一句“良药苦口”,又突然想到以兰花儿的身份怎么可能懂这些,赶紧将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咽了下去,抿唇结果药碗,一口喝了进去。
    也没有多苦嘛,肯定没有下黄连的。
    以前小的时候她也有发烧的时候。
    因为家里边长辈是中医,她几乎不怎么用西药,每一次都是用中药慢慢调理好的。
    现在碗里头的并不比以前那些要苦。
    只是碗底有药渣,她就留了一口,没有喝尽。
    杨郎中看着兰花儿的眼神里边多了点儿赞叹,顺手将一小瓢子水递了过去——兰花儿家里边没有其他东西,只能将就着用水漱漱口。
    喝完了药以后,兰花儿躺在床上看着杨郎中将东西都收拾好了,又过来问她:
    “可饿吗?”
    她感觉了一下,觉得胸口的位置实实的,像有什么压着一样,嘴里边都是酸味和腥甜味,实在一点食欲都没有,就慢慢地摇了摇头,说不饿。
    但杨郎中还是讲,吃过药了,最好吃点儿东西进去,好将药给压下去。
    杨郎中自然不会现给她熬粥。
    她听着杨郎中走了出门去,跟隔壁富贵叔和林大娘大了个招呼。
    隐隐约约地有声音传进来。
    问狗蛋可睡下了,又说兰花儿醒了,要一碗热粥。
    富贵叔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听不清楚,林大娘的声音倒是清晰些,叨叨了两句可怜,转答杨郎中,说不麻烦,人家丫头元宵送了礼,总是个好的。
    兰花儿就听着鼻子有些酸。
    她该庆幸,这邻里左右的对她都是真心的好。
    杨郎中端着热粥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兰花儿抱着被子抽泣,顿时给吓了一跳,慌慌忙忙放下碗就过去搭她的脉:
    “兰花儿哪里不舒服的么?”
    她哽咽着摇摇头,自己都觉得有些羞人,可又止不住地哭。
    杨郎中切了一回脉,发现脉象虽然虚弱,却很是平稳,才放了心。心想,这女娃娃许是想父哥了吧。都说人病的时候特别弱。
    不光是体弱,连心里边都是弱的,总觉得空落落的难受。
    他便伸手拍了拍兰花儿的背,放柔了声音,讲:
    “不哭了。将粥喝了,好好睡一觉。你这还不太安稳,村里边又没什么事。今天晚上我陪你一宿。”
    兰花儿一听,差点都忘了哭。
    让她跟个大男人睡一个炕?
    可她马上又想起来,自己现在这个身子不过五岁,杨郎中都好三十了,两人都不在一个备份上。男女大防都要过了七八岁的咧。
    谁让她家里边就独独烧了这么一个炕,总不能让人郎中先生忙了一天,还睡冷炕上。
    她就乖乖点了点头,收住了哭,喝光了粥,迷迷糊糊地就睡过去了。
    一定要报答这些人。
    兰花儿的梦里边满满的都是这句话。
        
十三送饭【50收藏加更】
    第二天兰花儿起了个早。
    醒过来就觉得身上已经有了些力气,好像能坐着也不觉得累了。
    只是杨郎中已经不在屋里边。
    不在屋里,也不在灶间那头。倒是细心地给她在炕边温着一瓢热水,让她随时可以取了喝。
    她试着想下地,却发现腿脚还是软的,一踩下去差点儿没摔到脑袋。她想着杨郎中讲的“静养”,无奈地又躺了回去。
    这次风寒发热完全是日积月累下来的毛病。只不过是最近冻得多了些,才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她不知道杨郎中给她吃的是什么药。
    但是根据她上辈子的经验,中药总不像西药那样,能快速看得见效果。
    她甚至曾经试过连续吃了一个星期中药也还没能将病气全部拔掉的。
    但这不能说中药没有效果。
    病得轻的,一剂起效、两剂拔根。
    可惜她现在看着就不像是病得轻。
    仍然咳嗽,鼻子还有点堵,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缺氧得头晕头疼的。
    幸亏只是堵着,倒不流鼻涕,否则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擦才是。
    说是静养,可她刚醒过来,一点儿睡意都没有,自然不可能重又睡过去。
    不能下地,也不像现代的时候能上个网或者至少看看书,好像除了无所事事地瞪着屋顶以外,她就再没事情可做了。
    这时候她就有点怀念起杨郎中来——他在的时候,至少有个人跟她说说话。
    一直到过了晌午,她才听到门口那边响了响,有人喊她:
    “兰花儿!”
    她已经认得林大娘的声音了,赶紧答应了一声。
    林大娘轻快地就推门进来了。一路讲:
    “可好些了?”
    “好些了……谢谢大娘。狗蛋……”
    “狗蛋留在家里边。跟他讲了,说你已经起身了,就是怕过了病气。一家病倒两个可怎么办。”
    这话讲得不好听,心思却是好的,兰花儿就笑笑:
    “劳烦大娘……”
    “哪里的话。也是你病得早一些。过了开春,就要农忙了。那时候可没有人有时间伺候你,说不得得让杨郎中给你做饭。”
    兰花儿就又在心里边笑。
    这个妇人,心肠其实是软的,嘴却跟刀子一样。
    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
    林大娘给兰花儿送了一碗混着菜叶子的粥,里边还窝了个鸡蛋。
    兰花儿这不好意思都已经快成习惯了。
    但粥都送到面前了,她又实在是饿,道了句谢就吃了个干净。
    吃完了,她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自然不会不识相地提出再来一碗。
    见林大娘收拾了东西准备要走,她就赶紧好奇地问:
    “大娘,杨郎中呢?”
    林大娘收拾的手一顿,从鼻子里头“哼”了一声。
    兰花儿跟着愣了愣。
    她没想到林大娘回事这样的反应。
    等林大娘走出门去以后,她都一直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哪里惹得人家不高兴了。
    这倒让兰花儿消磨了半个下午的时候。
    就是心里边一直惴惴不安的,也实在是不好受。
    直到杨郎中又回来了以后,她才知道林大娘为什么不高兴。
    杨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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