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着很好的涵养。
慕容随意的问道:““哦?如何讲呢。”
“据在下所知,当今天下,最多只有四五个人行动时能完全不发出任何声音,算上姑娘,便是五六个了。”花满楼说道。
“这样啊。”
慕容看着眼前的人,他一直很安静,安静的享受着花朵带来的喜悦,“你不问我为什么来么?”她少有的有了想认识这个人的念头。
花满楼笑了笑说道:“姑娘既然来这里,大概也是在等人吧。”
“为什么不是找人呢?”
“因为天黑了。”
本来是准备找人,现在确实是变成了等人,她已经看到一席白衣胜雪的剑神和一个不停地摸着嘴唇上的皮肤,他缺了两条眉毛,据说陆小凤每次请西门吹雪帮忙都要损失两条眉毛。
慕容知道,她等的人已经到了。
很显然,在她观察别人的时候,别人也看到她了。她从来不是一个能让人忽略的女子,更不要提是在万梅山庄的门前。
哪个女子会在晚上站在万梅山庄的大门前?好像也没有几个女子敢做这种事情。
两条眉毛的陆小凤盯着她,因为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任何女人都梦寐的容貌,任何男人都渴望的仙子。他又觉得,世界上的人大概是想象不出这样的容颜的。她自画中来,却又想不到有哪一幅画能够装得下她的无瑕。那样的颜色,便是女子也生不出一丝的嫉妒,只能是羡慕。
西门吹雪也在看着她,因为无论是谁,看到美丽的女子的时候都不会心生不快的。而且,他觉得他一定认识眼前的姑娘。虽然他确实没有见过她。
陆小凤好像知道了盯着人看总是不礼貌的事情,尤其是盯着一个女孩子。他敢打赌,他的脸一定是红了。为了掩饰,他又咳嗽了一下,对着花满楼说道:“你一定不知道你身边的人是什么样子,”他顿了顿又说道,“为什么这世上的美女总是出现在你的身边呢?”
花满楼笑了笑,没有说话。
陆小凤身边的女子一点也不少,可是每个男子都会希望身边的美女越多越好。
慕容看着西门吹雪,说道:“我叫娴,复姓慕容。”除此之外她还能说些什么?
“哈哈,原来这次不是来找你的。”陆小凤忽然很高兴,可是很快他又不快乐了,因为他想到了那个绝代风华的女子也不是来找他的。
西门吹雪好像想到了什么,神色不易察觉的变得柔和了一些,他开口问道:“慕容?”
慕容娴回道:“是的,我家在太湖,”她的声音就像最柔软的缎子,轻轻滑过人的心房,“我娘说,〃生不能相守,死必然同穴〃,我送她回来。”
陆小凤突然好像猜到了什么,他觉得自己知道了江湖中最隐秘的事,连大智大勇也不一定知道的事。
第六章
屋子里看不见花,却充满了花的芬芳,轻轻的、淡淡的,就像是西门吹雪这个人一样。
慕容环视这间装点得甚是雅致的房间,绿色的泛着美丽光华的帘子是孔雀的翎羽制成的。这间屋子的主人无疑是一位懂得享受的人。
她推开门,走入庭院之中。
暮春时节,和风吹过,满园的缤纷飘落,万梅山庄并不只有那傲骨的红梅。慕容自藤萝的花架下走过,花的呢喃洒落在她如雪的华裳,带着那清淡的芬芳,轻轻的一抖动,便飞散在空中。
随意的漫步在园中,没有人会来打搅,这是再惬意不过的了。池子中的春水被飘洒的花瓣打扰,不复之前的寂静。
她停在一个半掩的月亮门的前面,带着肃杀之气的剑意侵入着温暖的天气。
慕容也是用剑的人,但凡用剑的人常常都会不自觉的被剑意所吸引,她自然也不例外,台步迈进了长满梅树的园子。
满园的绿树,满树的绿叶遮挡了视线,慢慢走向被层层叠叠遮掩住的深处。
白衣的剑客收起了手中的长剑,身上散发着凌厉的剑气,他本身就已经是一把剑了。
十步杀一人 百步不留行。
慕容的视线停在了他的手上,这是一双剑客的手,手指纤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人们总以为他的剑可怕,可是却不知道,可怕的却不是剑,而是握剑的这双手。
西门吹雪也注意到了她和她的视线。
西门吹雪冷冷道:“你用剑。”
他的语气是十分不容质疑的。
慕容看着自己的哥哥,回答道:“是的。”
西门吹雪依旧是冷冷道:“女人不要用剑。”
“为什么?”慕容问道。
西门吹雪道:“女人如果用剑,那就不是女人了。”他说的十分认真,让人明知道无理也反驳不了。
慕容笑了起来,说道:“你把全天下用剑的女人都得罪了。”
他当然把全天下用剑的女人都得罪了,可是这无所谓,他有这个资格。
可是慕容一向不认为自己是男的,也一早就习惯了握剑。
她有时候出奇的倔强,倔强到一定程度就成了执拗。
慕容娴道:“可是我是女人,我也用剑。”
西门吹雪看着她,开口道:“那就拔你的剑。”
慕容摊开了双手,略有些无奈的道:“可惜我手中无剑。”
这时候她手中没有剑,但是很快就有了。一个丫鬟双手托着一把长剑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慕容接过了剑。
西门吹雪说道:“拔剑。”
慕容拔出长剑,雪亮的剑锋晃乱了人的眼睛。轻指一弹,清扬的鸣声响起。
这是一把相当好的剑。
两人相隔两丈,在两剑还未相交时,两股剑气发生了冲撞,两剑交锋却是一霎那间的事情,剑气冲霄。
西门吹雪的剑是杀人之剑,招招致人于死地。无情之剑,慕容毫不怀疑如果她失手了,会不会死在他的剑下。
连续两个侧身,避开西门的剑锋。墨家剑法的缠字诀施展开来,攻向对手,缠缠绵绵,密不透风。西门吹雪眼中出现了赞叹,赞叹的结果是,慕容的剑法被他轻描淡写的破解。
剑法从来不是用来防守的。
好在慕容本来就没有指望能够以这招式挡住西门,被挡住了,也就不是西门吹雪了。
剑光闪烁,慕容娴皓月般光洁的手腕轻轻抖动,长剑剑光更甚,瞬息间一分为六,向西门吹雪的眼鼻口喉攻去。正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六分光。不出所望,慕容看到了狂热的西门。
两个白衣的剑客斗在一起,上下翻飞,剑光凛凛,宛若剑仙。可惜慕容却没有这个心思。她的剑不是杀人之剑,所以她知道,西门吹雪的剑法锋锐犀利,出手无情,就跟他的人一样,从不替别人留余地。可惜这样的剑法有着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他不能杀死别人,自己就必死无疑,因为剑势一去,剑法也就不足以为惧了。
所以慕容在等,等他的剑势变弱。无论是慕容娴还是西门吹雪都是极善于抓住别人破绽的人。
慕容的剑抵在西门的喉咙上,而西门的剑指着她的心脏。
她能感觉到,西门吹雪的喜悦,他是为剑而生的。为剑无情,为剑有情,为剑忘情。而慕容不是,她了解自己的剑法至此就已经是极致了。她没有一颗杀人之心,也没有那般的诚,对于剑,慕容觉得它更像友。
朋友,不是不能分开的。
西门吹雪去找陆小凤了,而慕容则带着四个贴身的下人启程回太湖。因为她知道,对于西门吹雪来讲这一次的经历的重要,不只是生死之间的成长,还有那个唯一进入他心里的女子,虽然他们的故事终以悲剧结尾。但是只有这样,才能造就那个书中的不败剑神。娴在前世,曾经,如那个女子般迷恋过他的白色的背影。可惜,那只是,前世。
她已经无意卷入这场冒险了,既然无意又为什么要参与呢?
离开是最好的方法,也最直接,最方便。
姑苏已经近了,好像能听到喧闹的人声了。
繁华的苏州使太多的人流连在此,纸醉金迷。姑苏城外的寒山寺,青松翠柏,曲径通幽,一自钟声响清夜。有个素衣白袜的年轻僧人,手结莲花法印,若净世的琉璃佛祖,闲闲的听着月下的松涛。
第七章
慕容回到姑苏的时候,陆小凤破解大金鹏王阴谋的故事已经在江湖中传开了。在这个乏味的年代,英雄们的九死一生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
也是,英雄不就是用来传诵的么。
可是谁又知道,英雄其实也和普通人一样,也有他的烦恼和不幸,只不过这些事都已被他耀目的光辉所遮。人们只能看到他的光彩,都忘了有光的地方必有阴影。
慕容随意的笑着,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母亲已经和父亲合葬在一起了。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本来想要回到太湖,回到未名岛,安安静静度过一生的时间。可是慕容的心,再也安静不下来了。她的父母,为什么,会变成这般模样?她日日想,夜夜想。她知道,如果她不知道这个答案的话,她的心,一辈子都不会平静的。
她知道自己的执拗,可是知道和改正距离还是太远了。
时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为所动的东西,可是它却可以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一切。不管你当初是如何的抵触这个世界,时间长了,自然也就融入了。
她有个温柔美丽的母亲,冷漠却对她很好的哥哥,还有一个素未蒙面的父亲。据说,他很爱很爱他们。
尽管两世为人,可是她终究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所以她也会爱,也会去恨。她觉得,她很对不起她的母亲。
生养一种恩德,报恩有时实比报仇还困难得多。
她很少下决心,但是一旦下了决心就没有做不成的事。她不做是因为不想而不是不能。
可是她很迷惘,因为前面的道路上连一盏引路的灯也没有。
走过枫桥古镇的石板路小巷,抬眼看到了坐落在绿树丛中,瓦黄墙的寒山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