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年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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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年暗伤-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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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圣上问姑娘,可还记得苏州一叙?”
  她仍旧对着窗外几近败落的景象,不曾回头,不曾有丝毫触动。所谓麻木,便是痛着痛着便习惯了,看淡了,无所谓了。
  她点头,大拇指摩挲着袖中光滑圆润的东珠,出奇的平静。
  她只是说,“知道了。”
  如此而已。
  念七带着弥月离开了。
  斜阳被重重黑幕死死压住,再寻不到半点光辉。
  她捧起腰后青丝,痴痴地笑,不知不觉,已经这样长,只是当年被完颜煦剪去的那一簇不知去向。
  你还在等什么呢?
  不点灯,不开窗,花厅如囚牢一般。
  等到了,又怎样呢?又能怎样呢?
  她将东珠就着桌脚敲碎,露出内里的驼色药丸。
  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终结。完满。
  假的,是假的,对不对?
  她独自呢喃,手指陡然收拢,紧紧攥住药丸。
  晚风猛地灌入,这样近,近得可以在风中嗅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血腥与青草香。
  她将毒药藏好,淡笑着起身,若往昔一般。
  “回来了?等等就可以开饭了。”
  暗暗擦一把眼角,还好,没有眼泪。
  完颜煦靠在门口,不断地喘着粗气。
  青色胡渣在下颚疯长,凌乱的发丝遮掩通红的双目,尘霜模糊了俊朗的容颜,还有一截干枯的草茎参杂在乌黑的发间,显得如此……滑稽可笑。
  他牢牢盯住莫寒,看着她从身边绕过,看见她微笑背后掩藏的痛楚,看见她闪躲的眼神,蓦地一阵阵抽动。
  “你手里的是什么?”他突然伸手,狠狠抓住她的手腕,布满血丝的双瞳顶顶地望住她。
  莫寒不语,亦不挣扎,安静地看着他掰开她的手指,掌心毒药展露无遗。
  完颜煦的手一点点收拢,在她腕间留下一道道红痕。怒火在眼底烧灼,他的眼,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
  “你要干什么?我问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一声咆哮把前来探看的管家吓得缩了回去。
  她捡起他发间枯草,“这是怎么了?还带纪念品回来?恩,那我得收好了……”
  “你走后,第三天,我抢了马往燕京赶,不分昼夜,受伤太重,几乎驾不住马,摔下来就起来,上马继续往回赶,再摔再爬起来。阿九,我胸上有一个血窟窿,不是汉军捅的,是你,是你给我的!你竟仍要去死,死,你怎么能想到死……”
  “没有,我没有。”她轻轻抱住他,抚着他的背,安抚他狂躁的情绪,“我只是以性命与上天下注,我赌,你定会回来救我,你不会丢下我,所以,我不走,就在家里等你回来。”
  他将她紧紧按在怀里,久久无言。
  “我知道的,你一定会来。”
  “因为……你知道我爱你。”
  就这样,让我抱抱你,看你最后一眼,然后,在记忆中深深刻下。
  放手后,再无遗憾。
  他说,“你要走。”
  她点头。
  他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点头。
  他说,“你要忘了我。”
  她依然点头,只是忍不住笑出声,“要不要再嘱咐我以后找个好男人嫁了?”
  “你敢!”他掰正她笑得颤抖的身子,喝道,“严肃点!”
  “好!你继续。”
  完颜煦无语,终于松弛下来,手臂搭在莫寒肩上,由她扶着缓缓走进内室,躺倒在暖榻上。
  莫寒亦顺势蜷缩在他身边,安静得看着他入睡。
  尔后,欣然微笑。
  “煦,我知道,你怨我,甚至是……恨我。即使这一刻,你我佯装无事,却也只是因为你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如果不是很难的话,就请你把这样的怨恨保留到最后,直到,你彻彻底底忘记,直到,阿九对你而言,只是陌生人而已。”
  “皇上盛怒之下,除了自我了结,我已无其他选择。皇上已对你多有不满,若你此刻强行送我出关,必会惹怒天颜。自承乾二年入燕京,我已给你添了太多的麻烦,绝不能再拖累你。”
  “煦……对不起……”她轻轻,亲吻他干涩的唇,低声呢喃,“还有……我爱你……”
  宿命的归期即将到来,排山倒海。
  窗外落落星光,让她想起多年前的夏夜,在他怀里,安静地看星星。
  花厅里,茶具在静默等待,还有,那一杯凉透了的信阳毛尖。
  杨柳青青著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
  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借问行人归不归? 
  归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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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
  “不必。”
  完颜煦俯下身,将昏迷的莫寒打横抱起。他的动作很轻,很轻,仿佛不忍心打搅她的好睡眠。
  她又轻了,软软的身子,弥散着熟悉的香氛。
  以后,以后的以后,你要好好生活。
  完颜煦将莫寒安顿好,才从卧房走出,就着昏黄的烛光打量面前半百头发的男子。
  他的剑很旧,他的衣饰简单,他的样貌极俊,昏黄光晕下更显出几分阴柔,特别不过他的眼瞳,琥珀色双瞳,目光游移,神色懒散。
  但完颜煦已然感受到他身上渐渐浓重的杀气,凌厉,锐不可挡。
  “我们见过面。”陆非然把长剑竖放在地板上,以此支撑惫懒无力的上身。
  “不错,五年前,苏州官道。”
  “呵……”他笑,唇角轻扬,小小的动作将晚风蛊惑,它脚步踏错,将烛火吹得几近灭亡。一明一暗的是他的脸,烛光将轮廓描摹得华丽却柔和,最后一笔轻勾,魅惑众生。“六王爷好记性。大约仍未忘当时陆某的目的吧?”
  完颜煦低头看着手中茶盏,目光中多了几分轻蔑,还有轻蔑背后的戒备。
  “那又如何?你……当真以为要取本王性命是那般容易?”
  “不敢。陆某此来不过是想将人带走。”
  “啪——”一声闷响,茶盏生生碎裂在掌中。血从缝隙中流出,温热腥甜,沾湿了枯槁的心。似有潺潺水声,细听,不过是心底撕扯开的旧伤口,顷刻,血流如注。
  他曾说过,要照顾她一辈子。
  他曾说过,要陪她看每一年最美的星光。
  他曾说过,今生绝不弃她。
  往日种种,历历在目,却已无力承担。
  终是要向现实低头,不论如何挣扎,不论有多爱。
  “你把毒药换成什么了?”
  “不过是迷药而已,怕她喝不惯,还加了些糖,也不知是什么味道。”
  他守了她多久?
  从她一人奔赴战场开始,还是从她在窗前独自忧心开始?
  他已记不清了,这样的事情,他从不去计较。
  计较,不过是令自己更加卑微罢了。
  完颜煦无话,紧抿双唇。
  无限延展的沉默。
  他拾起桌布一角,胡乱将手中鲜血擦去。掌心的疼痛,如此微不足道。
  “将她带回汴梁,即可启程,本王会为你们打点一切。”
  语毕,他闭上眼,多日奔劳的疲累铺天盖地,这样的时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倦意,巨大的无力感充斥着伤痕累累的身躯。
  再多一一刻的等待,便到极限。
  良久,仍未察觉身侧有半分动静。
  他睁眼看去,陆非然仍旧倚着梁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湖水般澄澈。
  陆非然垂目望向桌脚血滴,清亮的琥珀色渐渐黯淡。
  “算了,她醒来若发现是我糊弄她,非折磨死我。”
  “我走了,你自己看着办,说起来,还真有件大事没做。”
  “告辞。”
  他走得很快,一踏足,一翻身,已然不见踪影。
  但其实,他何曾走远。
  说过要忘记,说过要放下。
  但,说说而已,他陆非然几时是守信之人。
  他从来只是随心随性,无拘无束。但寒夜中那些莫名的失落,又是从何处而来。
  他不知道,不知道。这是人人都知道的秘密,但他不能说,因为她不想知道。就让她以为,他过得很好吧;就让她以为,他早已放下吧;就让她以为,他是可以潇洒来去的吧。
  只要,只要她过得好。
  他是一只无足的荆棘鸟。
  起风了,不再温柔轻抚,即将到来的是狂风怒号,是大雨瓢泼。
  不害怕,因为早已没有退路。
  宽大的披风包裹着纤瘦的身躯,完颜煦在马车里,将她紧紧揽住。车外大雨淋漓,彻夜不休,但愿,无人惊扰她此刻的恬静安详。
  他用额头抵着她冰凉的额角,轻轻叹息。“你怎能为我舍去生命。”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奉旨抓人的士兵在王府外集结,雨水顺着铠甲流入衣内,浸湿了带着些许汗味的衣料。
  为首的兵将在雨中奋力敲打王府大门,岑管家开门将他们引入府内,小心伺候,尽力拖延。
  他只愿王府再大些,士兵搜得再慢些,如此,他眼中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能快快离开。
  走吧,即使前路茫茫,不见归期,但只要活着,活着就好。
  夜长而无尽,豆大的雨滴将燕京城的静谧捶打成焦灼。
  马儿向前奔驰,不知疲倦。城门越发近了,穿过细密的雨帘,城门灯光依稀可见。怀中蜷缩的人已有动静,她不安分地往他怀里钻。这样的冷,不似初秋微凉天气。
  完颜晟显然是料到她的逃亡,现下守城的兵力为平日两倍以上。
  完颜煦听着雨声,目光落于一旁长刀。
  守城兵士将马车拦下,细细盘查。
  胡尔诺把通关令牌递过,却仍不得放行,士兵依旧坚持检查马车。二人争执不下,眼看便要动手,完颜煦也已将长刀紧紧握在手中。
  蓦地一声鞭响,呼啸着划破倾盆夜雨。“瞎了你的狗眼了,本郡主的车你也敢查!仔细你的脑袋!”
  蓝黑夜幕中走出一道嫣红的伤,好似怒放中的牡丹,浓艳迷人。
  这是博日娜,依旧美丽的博日娜,依旧骄傲的博日娜,却不是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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