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姬妖且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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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姬妖且闲- 第2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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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温坐在禅房中,面对墙壁上一个大大的禅字,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动,他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白皙的指头上,深深浅浅的伤痕,有粉红有酱色,深深浅浅便宛如争奇斗艳的繁花,这是这些年或是无意、或是不在意而留下的伤口。
  许是过去的十几年间,他的生活太过单调,以至于坐了一整夜只是看着指头,竟也丝毫不觉得枯燥。
  天边露出第一丝曙光时,主院的禅房响起了诵经的声音,宁温这才回过神来,起身走向住持的禅房。
  禅房内传出梆梆的木鱼声和低低的诵经声。
  宁温迟疑了一下,正要转身离去,屋内一个苍老的声音,“阿弥陀佛,净空法师既然来了,缘何不入而返?”
  宁温对佛道知之甚少,实在当不起“法师”的称呼,然而无论他推脱几次,寺中的和尚包括住持也都执意如此唤,若说口辨之才,宁温自然是比不上这个常常论佛的老和尚,便也不去在意了。
  “扰了方丈清修,还请恕罪。”宁温道。
  屋内窸窸窣窣片刻,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披着红色袈裟佝偻老和尚走了出来,雪白的胡须,满脸皱纹,一举一动都是颤巍巍的,让人忍不住忧心他是不是随时可能摔倒。
  “净空法师是来向老衲辞行?”住持苍老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嘎哑,听起来有几分像籍巫,宁温心里觉得很是亲切。
  “贫僧叨扰多日,是时候离开了。”宁温声音温和,添了平素并不多见的一丝亲近。
  老住持自然也是发现了他这种改变,也并说破,一双枯涩的眼眸看着院子中几棵修竹,目光显得有些飘渺,说实话,这些日的接触以来,在老住持心中,并不觉得宁温具有修佛的慧根,他心中执念太重,现在看起来是淡漠了红尘俗世,但并非是佛道所求的大道,而只不过是一种死心,对这世道的死心。
  “如若可能,老衲建议你去天龙寺,那里有我佛道比较齐全经书,多读经书,你应当会有所悟。”住持缓缓道。
  宁温没有修佛的慧根,但他是个聪慧之人,聪慧的人如果理智些,也能够理解佛经中所传达的意思,即便只是表面。
  “多谢住持指点,贫僧在未曾出家时,曾对故人许下一个诺言,那人如今已经离世多年,待贫僧完成这一桩事,便去天龙寺。”宁温双手合十,微微欠身。
  老住持平静的看了宁温一眼,连下了两日的大雨初歇,清晨第一缕阳光在他周身布上一层淡淡的黄色光,衬得那如玉的肌肤光光晕流转,琉璃一样的眼眸里波光潋滟,似是盛了一池净水。住持心中业已明白,为何他会把自己一张好好的脸,划出一道可怖的伤疤。
  宁温出生时太受上天眷顾,得了一副绝可倾世的姿容,这是幸,亦是不幸,若非这副容貌,他也许根本活下来,但若不是这副容颜,他亦可以不必如此孤绝辛苦。
  过犹不及,即是如此。
  房门关上,饶是宁温有七窍玲珑心,也猜不透方才住持那枯涩的眼眸中所透露出的含义,是怜悯?是惋惜?还是根本没有任何情绪?
  宁温顿了一下,正欲转身离去,却闻房内那个苍老略带嘎哑的声音缓缓道,“人生如梦,想抓住梦里事物,这段梦却总是过去了。梦在耶?实时实矣,虚时虚矣,回忆历历在目还如昨日,真真假假难辨,一生追求无憾又是如何,还在梦中没有醒来罢。”
  他说:人生似是一场梦,人总想抓住梦里的一切,可这段梦境终究是过去了。梦在吗?在的时候在,过去了便就都是虚幻,但过去的种种还都那么真实,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一生都在追求没有遗憾又能怎么样?不过是还在梦里未曾醒来罢了
  其实住持的话与“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是差不多的意思,只是说的更为直白,对于宁温来说更犹如当头棒喝,让他蒙住了。
  这样说来,他从前种种仇恨,竟都是可笑的执拗了?那么,那些逼他、害他、伤他的人,他难道竟是不应该恨吗?
  罢了,往事已矣,应该放开。
  宁温闭眼平静片刻,朝房内行了个佛礼,“多谢住持指点。”
  宁温来时是孑然一身,现今要继续北上,依旧是孑然一身,也就无需带回禅房中拿什么东西,只是走至门外时,微微顿了一下脚步。
  便是这一顿脚步,也是极其细微的,若不仔细看,旁人根本不会发现他还曾在意了一下。
  宁温不是不知道顾翛的心思,顾翛时而浑身冷峻之气,时而慵懒散漫,时而又天真的彷如不知世事险恶,每一面都真的让人不能怀疑,或许那也的确是顾翛真实的性子,然宁温确定一点,能散发那种冷峻气息的人,是不可能被轻易伤到,更何况,顾翛受得伤也并非是什么致命伤。
  然而,即便知道又能如何,即便是二十年前那样孤寂,宁温也不曾想过委身于一个男人,也不曾想过找一个男人来爱。
  “是否,我下次再见你时,要把剑捅到心窝里你才会未我驻足一时半刻?”一个清冽的声音忽然从寺院旁边的树林中传出。
  宁温转眼看过去,一棵须得四人合抱的古树后缓缓走出一袭玄袍,不知何时,那张俊美如天人的容颜上去了几分少年之气,尽是冷峻和沉稳,苍白的脸上,眉间紧紧拢起一个拂不开得结。
  阳光透过树冠,斑驳的落在他身上,衬着那张俊美的容颜,宛若梦境。
  “你年纪尚幼。”宁温不再用“贫僧”、“施主”这样的称呼,走下台阶,站在里顾翛约莫一丈远的地方,“这世间定有一个美好的女子在某处等着你。”
  顾翛不做声,只是眉头拢的更紧,在政阳和尚京待的这些日子,他越发的肯定,这世上不会有一个能合心意的女子在等着他,因为,他的全部心思都已经用在别人身上。
  “我要去尚京。”宁温面上平静无波,虽不比从前那样绝艳无双,却依旧温润,“你可要去?”
  顾翛心中一喜,恍如做梦一般,再次确认道,“你这是在邀我一起?”
  阳光下,宁温点点头。
  顾翛忽然觉得今日阳光真正好。
  “那走吧”顾翛心情大好,便将早上的一腔伤情抛诸脑后。
  顾翛从前也是个活在当下之人,并不会如顾连州和宁温一样喜怒不形于色,却也不会是这般大怒大喜,像个孩子般。
  暗中的斥候暗暗记下了一笔,看来这个和尚在自家主公心中着实有着非同一般的位置。
  “你身上伤未愈,暂且在寺中休息几日再上路吧。”宁温道。
  顾翛背后的伤经过一天一夜,已经有些愈合的迹象,眼下一动又裂开来,不过这点小伤过几日就会自行痊愈,但既然宁温也会留在寺中,呆在哪里对于顾翛来说并没有太大区别,便也不曾拒绝,随着他回了禅房。
  宁温则去与寺内的管事打个招呼,请寺庙与个方便,再在寺中打扰两日。
  顾翛在宁温离开之时,便命暗卫去给寺中再添些香油钱,并说明是冲着净空师傅的面子才添的,是以,宁温去的时候,那管事很好说话,甚至还承诺每日早晚让小沙弥送热水过去,后听说香客是来此处养伤,甚至还送了一只红泥小火炉,以便他们必要时可以自己熬药。
  宁温自是猜到事情的缘由,也并未说什么。
  顾翛对宁温忽然的转变有些忐忑,明知道不可能是瞬间便想开了,但也难以真的去计较什么,哪怕是以进为退的计谋。
  只是,宁温,你莫要伤我的心……顾翛承认,他是生平第一回有些怕了。


后续之桃花业障13
  在寺中的生活甚是闲适。
  宁温每日里就是看经书,诵佛经,而顾翛则是看着他做这些事情,偶尔会有举善堂的暗卫来禀报事务。两人互不干涉,虽然十分惬意,但顾翛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须得找些事情亲近亲近才好。
  “下一局棋,如何?”顾翛从住持那里借来一副棋,放在几上。
  宁温手中的木鱼一顿,探究的看了顾翛一眼。
  顾风华已是原雍国著名的围棋高手,但宁温与他对弈可是从来也没有输过,传说顾连州的棋艺还要在顾风华之上,宁温放下木槌,“好,那贫僧就领教一下顾小公子的棋艺。”
  顾翛汗颜,心中觉得实在失误,都怪看了母亲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话本,书中常有情人之间下棋的场景,明明男人很厉害,却要装作输的不着痕迹,搏对方一笑,可眼下同宁温下棋,压根就不需要装,自己毫无悬念的会输,只是要想着怎么输的体面点吧
  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既然宁温都已经应下了,他怎么能不战而退
  棋局摆开,宁温持白子,顾翛持黑子,两人刚刚开始时棋走如飞,到后来就艰难了许多,主要是顾翛比较艰难,每每都要思考好一会儿。
  “等等等等,这一步棋,我要重新落。”顾翛毫不客气的抓起刚刚落下的子。
  宁温也不反对,任由他把棋子取回去,又落了别处,这才拈起一粒白子,刚刚落下,便又听顾翛低呼一声,伸手抓起他的白子还了回去,“不行,我要再重来”
  宁温看着他匆匆忙忙又耍赖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
  夕阳光下,这一笑便如融进了一片金橘色里,温暖炫目,顾翛看的有些呆怔,他想,如果能让宁温时常这样的发自内心的微笑,他宁愿放任自己永远孩子气。
  宁温似也发现了自己的失常,微微敛了神色,却清楚的感觉到,有一种不曾体会过的情绪在心底盘旋,它叫愉悦。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终于外面小沙弥的声音打破了宁静,“顾公子,净空法师,小僧送晚饭来了。”
  “端进来吧。”顾翛道。
  小沙弥将托盘中的三菜一汤放下,宁温道了句,“有劳师弟。”
  “阿弥陀佛,法师客气了。”小沙弥双手合十,欠身回礼。
  小沙弥退了出去后屋内又只剩下这两个不尴不尬的人,宁温给顾翛盛了饭,“用食吧,不是说明日启程去尚京吗,用完饭早些休息。”
  顾翛和宁温都算是贵公子,用饭时十分安静,顾翛忽而想起自己母亲经常喜欢在饭桌上说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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